十九
19 林凉总以为自己是在与习惯妥协。他的身体爱上禁晦的刺激感,由此借着无声者的不抗,去纾解暗藏的黑色罪恶,甚至将其当成跳板,以踏上人生正常结婚生子的路子。 只这个无声者,仅用一幅画,却让他这种人,竟产生了一丝内疚和负罪感。 他这种人… 曾去宠物市场里对着大叔,一脸温柔的摸着白兔身上细软的绒毛,回了屋子便拿着刀肢解后,顺着医科书上的器官介绍一一排列在案板上。 也曾暗自穿着黑西装扮成大人模样,在鱼龙混杂的夜场里一掷千金,瞧着女人男人为金钱疯狂裸露的景象,没在黑暗里的他,抽着蒙特一号,烟雾迷离着他黑墨的眸色,笑似非人。 曾有可怜卖身的女孩,瘸着腿,哭丧着脸,在冬雪中泪珠都凝固成冰冻子。瞧他春风的面相,便以为是善良的救世主,细声喃语的恳求这个男人帮扶她,而这黑色的林凉,只冷漠的瞟上一眼,连肤色都未看全,抽身离去,嫌恶她如同脏蛆。 若这女孩见到学校里的乖乖生林凉,必然是惊愕得难言以对。 明明应是对女生这样温柔的他… 可林凉,从这伪劣的家庭中衍生,因而发丝至透软骨里,都便如雪水寒凉。 钟爱血色的他,表面纯良的他。 竟有些放纵的任自己靠近那个傻子,明是不缺女孩的少年,却还用上百般伎俩去碰触这女孩的身子,甚至生发出了同情。 她为什么…能勾发出他的那点缥缈的善意。 好似生来,她便应是属于他的,所以解锁他的性欲,开发着他的怜悯。 这些,都是他本不该拥有的东西。 明是在这傻子面前,肆虐展现自己的恶劣性子便好,反正她又不会告明,却还耐着性子去哄她教她,只唤她轻轻meimei,温柔以待。 为什么… 黑夜如墨,各家灯火一一煌亮,人气的白雾在这秋末蒸腾化无,四静泛凉。 楼下一声瓷碗破碎的声音。 是宋文安家的。 伴着女人大嗓门的骂骂咧咧声,一些混着棍打的闷响,再随着防盗门、单元门的打开,马春艳发怒的扯着宋轻轻的头发,一把将她甩在地上。 “老娘辛辛苦苦养你这么个没有回报的傻子,已经算是仁义至尽了!你他妈还吐痰在我衣服上!对老娘不满有种在明面上说,以后你他妈就别进我家的门!没良心的玩意儿!” 女人的声音引来楼层上上下下的观望,只黑暗里,女孩的身躯看不清,便都摆摆手回了屋子,只托辞着说怕麻烦,又说是家务事,外人也不好掺和。 宋文安…并没有出来。 三分钟后,林凉把她带回了家。 她的拖鞋在拖扯中掉了一只,在寒风中冻得发红的右脚下意识的蜷缩着,头发被扯得如鸡窝杂乱又狼狈可怜,脸上也是寒风刮擦出的冻红,脸颊处,还有人为扭掐的指甲痕迹和肿紫色。 她只静静的站在那,无声无色般。 他却捡拾了一块从身上掉落的碎片。 名为…怜惜。 他轻轻而小心翼翼的揽起她的衣袖,瞧着白嫩的两只手臂上,四零八落的落着惨不忍睹的青紫棍痕,还有红肿一片的手心,那是被竹片扇过好几次的施虐。 林凉哽咽了一声,他用着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眼皮,发出的声音是温月般的柔和。 他说,你哭出来。 宋轻轻没懂,她只呆然的看着他,轻轻的歪了歪头。 她已然把恃强凌弱…视为了习惯,潜移默化的揉进了骨头里,所以,她不懂… 他又问她,“疼吗?” 她摇了摇头。 傻子不会说谎,却不是因为不疼,只是没人会心疼,所以疼痛不过是自我麻木的小小一次叮咬。 林凉为她披上了厚衣服,抱着她打了车去医院里治疗,开了些药。 后来,他第一次抱着女孩睡觉。 她的身上是沐浴的清香,脖颈处却散发着杏子的味韵,留在他的血液毛孔里难以洗去,她软软的发丝便拂过他的耳垂,像是清风。 她的身子绵软如云,一伸一展都像是云舒云卷,便是轻轻揽在怀中,生怕揉碎,又怕隔得远了,便散化,手臂只得用尽了气力去贴服着外面一层他的短袖衣衫,布料下却是她温软的肌肤。 又细吻着她的唇瓣,恰如三月柔雨般,像是轻抚着她的伤口,又情难自禁的搅着她的蜜舌,化在嘴中。 闭着眼,不愿看她无所动容的眼睛,,,和又笑得无忧的酒窝。 只便这样抱着,他的枯叶顺然卷入她的气流中,倒显得他急促翻转,难以罢休。 说不疼的人明是她,现而又笑得纯白的也是她。 怎他,心子却比她还难释怀。 他曾以为他的女孩,相遇时必是披星戴月、披荆斩棘的迎着风雪而来,用一把尖锐的刀刃划开他冰冻着的心脏。 可哪知在这风雪路上,他自己便主动想做一次暖阳,融化她发丝上的冰雪。 他因她,悄然中多了一分人性。 后来宋轻轻笑着给了他两颗大白兔奶糖。 他没有在意,只因这糖放在手里黏答答的,一瞧便是快过期的糖果。 直到宋文安对他说,宋轻轻珍藏的罐子里一共只放了四颗奶糖,是过年时亲戚给的,她放了半年多一直舍不得吃,不知怎的,那天他悄悄看了一眼,竟然少了两颗。 他说,“林凉,你知道吗?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糖果是最珍贵的。” 她把它分了一半,给了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