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作者:枝呦九)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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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娘子如今跟着徐二郎的母亲一块住。素兰不在家,徐二郎也要买花草,整日里在外面跑,家里的事情就落在了徐母一个人身上。 年初的时候背着孙子洗衣裳,不小心将孩子摔了下来,脑袋磕出了血,吓得她几天没敢合眼。隔壁五婶子过来的时候就拉着徐二郎道:“你母亲从前冬日里洗衣裳洗多了,身子早就不好了,如今你们都有了银钱,不若就请个人回来照料。否则她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事,肯定不行。” 五婶子的儿媳妇又生了个孩子出来,她是没办法过来搭把手了。 徐二郎羞愧得很,又因是要照顾老母亲和儿子,想来想去,便请了崔娘子过去。崔娘子跟徐母一见如故,很是合得来,便就住了下去。 崔娘子如今有银子有住处,衣食无忧,脸上的笑意都多了,道:“多谢主家关怀,我如今好得很,什么都不缺。” 她细细的给折绾修指甲,小声道:“如今还有人要给我做媒呢。” 折绾好奇,“是什么人家?要慢慢挑才是。” 崔娘子:“是个屠夫,很有些力气,之前也是死了媳妇的,无儿无女。我去瞧了,是个有本事的。” 这就够了。她之前也是成过婚的,夫家全在洪水里死光了,她跟屠夫说了此事,“大家都说我克夫。” 屠夫憨厚,提着一篮子rou给她,“巧了,别人也说我克妻。” 两人一拍即合,差不多就算成了。 折绾没想到这么快。她温和道:“等你成婚,我给你送些嫁妆。” 崔娘子没忍住眼眶一红,低声道:“主家,我给你供金身。” …… “供个什么?” 刕鹤春遮着面,瞪着眼睛骂人,“供菩萨?” 对面的老郎中见多了这般恼羞成怒的男子,轻声道:“公子的脉象……想要子嗣怕是难了,只有供个金身求菩萨说不得还有一丝机会。” 刕鹤春面如锅底。 他今日犹豫再犹豫,还是拐着弯遮着面来这般的老游医面前问问脉,等问完了,也好回去跟折绾说道说道。结果大夫一摸就摇头,“不行——太晚了,神仙难救。” 刕鹤春当时一颗心就沉了下去,冷脸道:“你好好瞧瞧。” 他横起来,老大夫就不敢太绝对了,道:“公子想来就算是有子嗣,也不多。” 刕鹤春嗤然,“都来问脉了,自然不多。” 老大夫也不跟他争,话不说死:“这是天生的毛病,后头又不注意——” 刕鹤春在听闻“天生”两个字的时候转身就走。 无稽之谈。 老大夫也不敢说了。只是赶紧去追,“银子——” 刕鹤春头也不回丢给他十两银子,“管好你的嘴巴。” 老大夫拱手,“放心,放心,我也看不见公子的脸,更不知晓您姓甚名谁了。” 等人走了,他咬了咬银子,笑眯眯的:“哎,世人总是看不穿啊。哎,又要换个地方了。” 对方的量气小,被杀个回马枪可就遭罪了。 所以说,给男人看不育就是难。还不如给妇人看,妇人家还要感谢他呢。不管他是卖药还是卖符卖菩萨都会掏银子。 刕鹤春一路骑着马回家——他是绕道去了南城找的大夫,就怕被人认出来,还换了一身衣裳。 如此回家换了衣裳,三步两步回了书房,一屁股坐下去,脸色难看极了,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只觉得自己脸都丢完了! 该死的庸医!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有些沉闷,站起来踩着步子去开窗,坐立不安。 怎么可能呢?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他已经有川哥儿了。怎么可能是天生的毛病,怎么可能是后面不注意? 他紧皱眉头,只觉得荒唐可笑。 而后一转身,将桌子上面的东西全部都扫了下去。 噼里啪啦一顿摔东西,这才气顺些。松亭在外头听着都心头颤,连忙低声去问文月,“少夫人呢?” 文月笑盈盈的,“去外头了。” 她也不得罪人,只道:“要不我遣人去问问,可是有什么事情?” 她是听见大少爷书房动静了,但不敢说。松亭就叹息,“算了。” 这个家里,也就是大少夫人能在大少爷盛怒之下说句话了。 他认命的回去站着。萱月过来小声问,“文月jiejie,怎么了?” 文月笑着道:“你回去学字去——什么事也没有。” 反正大少爷不发脾气来外头就好了。 她们做奴婢的,只有当不知道,哪里会上赶着。 折绾直到黄昏才回来。松亭过来点头哈腰,“少夫人,您可回来了。” 折绾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是刕鹤春又发了脾气。 他最近能发什么脾气?她若有所思,道:“你去厨房要个蘑菇煨鸡,跟李厨子说,蘑菇要新鲜,鸡rou和甜酒各一斤,盐三钱,冰糖四钱,切不可用多了。” 又道:“煨的时候不能用水,最后加些新鲜蘑菇进去就行。蘑菇也不用顿太烂,我不爱吃。” 松亭犹豫,“就一个菜?” 折绾:“就一个菜。” 有了他跑腿,文月和萱月就不用跑了,两人跟着她回到屋子里,一人给她换衣裳,一人给她拆头饰。 折绾小声跟她们抱怨,“我今日去瞧素膳的,她却不在。” 文月:“素膳jiejie去哪里了?” 折绾:“跟素蝉两个人亲自跑去慈幼院挑人了,说要挑些小丫头养着做绣娘。” 大户人家的绣娘就是买了丫鬟来,挑出心灵手巧的从小学起。小铺子里面是没有这般的做法——谁也不愿意做这么长远的事情。 谁知道铺子十年后还在不在呢? 白给她们吃十年饭了。到时候卖出去却不值钱。 但周掌柜却愿意这般做,“吃能吃多少?但她们做的事情多,扫地擦桌子给咱们做些衣裳袜子的——咱们买下来,免了她们出去讨饭吃,还是功德一件。” 也有不少商户这般做的。官府那里会报上去。衙门希望商户这般做。可即便挑走的人再多,慈幼院也满满当当的。 折绾:“这回得挑二三十个回来。” 周掌柜本来只说要十个左右的,还是折绾拍了板,“要挑就多挑些,到时候别的地方也有用处。咱们卖茶叶卖花,这般的小姑娘反而容易讨人喜欢。” 女子的柔肠是天生的。素膳和蝉月也都觉得好,“泗安这边越发喜欢买花了,让她们出去卖花也行的。” 事情就定了下来。但她没想到是今日去挑。 折绾:“我之前就跟素膳说过今日要去的。” 之前都会等着她,如今留个信说要出门就走了。 松亭送了饭菜来,摆了两副碗筷。折绾让他撤一副下去,“只我自己吃。” 松亭瞠目结舌,却又不敢吱声。但还是犹犹豫豫的道:“少夫人,大少爷今日回来就在书房里面没有出来过的。” 肯定是没有吃饭啊。 折绾笑盈盈的:“你家大少爷想来是不饿,饿了自己会吃的。” 松亭只能退下去。折绾开始安静的用晚膳。 刕鹤春的小书房依旧没有声响,她吃完了也没有叫人收拾碗筷。 她慢吞吞的在屋子里面踱步。 这才哪到哪啊。只看了一回脉就如此了。她之前被赵氏指着鼻子骂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丧门星,她也不敢伤心太久,转过身擦完眼泪还要去看这家生下了孩子送什么,那家做寿送什么。 她是如此,大jiejie应当也是如此。 她们都曾经为了生不出孩子被骂,被羞辱,去吃药,去背负着众人的指指点点。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慢吞吞的散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刕鹤春从小书房里出来。他也不嫌弃折绾用过的碗筷,直接将饭倒在鸡块和蘑菇之间搅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折绾叫文月点了灯,她拿了一本书看。刕鹤春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的身边。 他说不出口。 折绾便也不开口。 终究是他的面子占了上风,末了装模作样干巴巴的道了一句:“今日——今日我在外头跟同僚闹了不愉快。” 折绾哦了一声:“是吗?” 刕鹤春:“是。” 折绾:“没有别的事情?” 刕鹤春:“没有。” 行吧。折绾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外头的事情我不懂。” 那你就慢慢的耗。 刕鹤春只觉得自己都要羞死了。 第二天想来想去,去了越王府门口。 越王一回家就被他拉住了。他抱着一棵茶树正要回家,见了刕鹤春就躲,挣扎着甩开他的手,“你怎么又来了!” 刕鹤春:“无功,我是真不知道找谁了。” 越王瞧他一脸菜色——他还是在刕鹤春的脸上第一次瞧见这般的神色,便难得给了一点耐心,“你怎么了?” 刕鹤春支支吾吾,“我……我们先进去再说。” 越王:“你在这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