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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通神明 第69节

    封尽看到他皱眉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走到他面前道:

    “小崽子,你不会还将自己当成人类吧?”

    封尽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易水愣了一瞬,他将已经到嘴边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已经被开除人籍了”给咽了回去,直接回道:“你想说什么?”

    封尽对此没有多言,反而随手撕裂了身侧的空间,带着易水来到了前阵子他试箭的那颗荒星上。

    “之前你用神力烘干雨水的时候难道没察觉到什么不同吗?”提到“烘干雨水”这四个字时封尽刻意停顿了一下,随口他在易水不变的面色下继续道:

    “休闲副本里得到的神格虽然都是一次性的,但那些神明通过神格给出的神力却是实打实的,不会因为神格使用完毕就消失。所以说易水,你的神力早已今非昔比。”

    似乎觉得光靠说的不够直观,封尽将自己的金色长弓递了过去,示意易水搭弓射箭。

    易水却没有接过来的意思。身为当事人,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变化?

    他刚离开副本后就发现“晨曦易夕”、“不舍昼夜”这两个称号的冷却时间减半了,在封尽洗澡时,他也用神力在别墅里的家具上做了些实验。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依旧只能将时间作用于过去和现在,但作用范围和力量都远胜过往。

    考虑到时间神格的特殊性,非要做个类比的话,他的综合实力应该比先前诸神宴会上最弱的神明的要强上一些。

    暂时知道这些就够了。

    封尽看出了易水的拒绝。见状他干脆用神力屏蔽了整颗星球,然后自己拿起长弓,侧过脸一寸寸拉开了弓弦。

    下一瞬,箭如霹雳,声召雷霆。

    看着荒星上空瞬间遍布的乌云和前方无规律不断下落的惊雷,那份天灾独有的张力顿时彰显得淋漓尽致。

    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于雷电的明明灭灭间,这位灾神再度抬手引弓。这一次七枚纯黑箭矢同时搭在了弓弦上,而每一枚箭矢上都缠绕着一种极端厚重的不详感。

    “看清楚了,易水。”

    话音落下的刹那,箭矢骤然飞掠而出,整个荒星开始了字面意义上的风卷云涌、地动山摇。

    当无数流火的陨石坠落在滔天洪水中时,封尽的嗓音也随之穿透了那片无尽的爆鸣声:

    “地震、洪水、飓风、林火,刀兵、瘟疫、陨石天落……”

    “很快你也能做到这个程度,不,说不定现在就可以。”

    “有了这样的力量,你竟然还将自己纳入普通人的范畴,去管那些无能之辈的闲言碎语,顾忌他们的看法?”

    易水倒是没想到封尽还会在意这种事,事实上自己哪里会在乎宇宙众人说了什么?他甚至都不是这个宇宙的原生居民,他的家从始至终都只有地球一个而已。

    他只是单纯地嫌烦。

    话虽如此,封尽此时的说法也很有问题就是了。

    这一刻,易水看着被各色灾厄搅得天翻地覆的荒星,看着自己脚下这片半点没被波及的地界,又想到今夜封尽给出的祝福内容,最终心念一动,主动从封尽手中拿过了那把金色长弓。

    同样的长弓,同样的地点,又是一箭射出。

    只是这一次,箭矢是金色的。

    这枚裹挟着时间神力的箭矢仅仅是单纯地从星球的一端划到了另一端而已。公众号梦白推文台,但它所过之处,一切灾难、一切苦厄都烟消云散,甚至那遍地狼藉、满目疮痍都于光阴流转间恢复原状。

    这就是灾厄之神的祝福。

    这就是封尽所说的,灾厄为我匍匐。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易水,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后都不禁沉默了一瞬。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身侧那个想要自己为他送葬的神明,确确实实亲手将刀刃递给了他,并且递的还是最锐最利的那柄。

    过了半响,易水才想起自己最初这么做的目的,于是他转身对封尽道:

    “对我来说,强就是强,弱就是弱,和是人是神毫无关系。”

    “只要我够强,我想当人就当人,想成神就成神。”

    易水不清楚封尽过去经历了什么,他也没有评判别人的念头,他不过就是借这一箭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

    也许封尽过往踏足的那些宇宙都对神明抱有崇高幻想。但于易水而言,降临于此的诸神和其他智慧生物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更强。

    至于众人口中的“神明”一词更像是弱者对强者的礼赞。

    这样的神明他当然有所憧憬,却实在没什么敬畏之心。

    比起神明这个称号,他更在意的从来都是力量本身。

    将长弓递还给封尽后,易水注视着脚下看不出丝毫被毁痕迹的荒漠,玩笑似地开口道:

    “你是有多怕我最后打不过你,才给出了这样的祝福。”

    自此以后,一切的灾厄都对他不起效果。这哪里是在放水,这已经是在放海了。

    说到这里,易水顺口问了一句:“对了,我想问你,神明死后他的祝福还有用吗?”

    封尽的视线从易水拉弓的那只手转到刚才大放狂言的嘴上,最后他移开眼惰怠地回了句:

    “不知道。”

    神明的祝福本就一生一次,稀少至极。封尽偶然听说过的寥寥几个收到祝福的家伙,也没有一个活得比神明本身更久的,他自己又向来对这些事漠不关心,所以还真不清楚这一点。

    “回头我问问极哥。”说完这句话后,封尽看着头顶重回璀璨的星空道:“死后的事我不在乎。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灾神的祝福就绝对不会失效。”

    “但你要是再努力一点……”封尽再次侧头看向了易水,他暗金色眸子里涌动的是一些不甚分明的情绪。

    “但你要是再努力一点,弄得我死都放不下你,留在你身上的灾厄神力说不定会残留到地老天荒?”

    那我得努力到什么程度?易水没理会封尽似真似假的嘲弄,念及对方先前闭目养神时的死寂,最终叹了口气道:“在此之前,还是你先努力一点活下去吧。”

    你我都走在悬崖峭壁边缘,如果能生,谁愿赌死?

    封尽闻言难得没有再嗤笑讽刺些什么。

    许久许久,久到易水打算让对方撕裂空间带他回去时,他才听见一句来自封尽的、模糊在夜风和狂沙中的低语。

    ——他说的是:“我试试。”

    第64章 他是日月同存(二)

    易水自认自己谎话连篇, 但也没夸张到句句谎言的程度。

    所以从封尽那攥取到勇气的当夜,他就在整理百枚神格的同时,将那些有可能让他得知当年海啸结局的神格给挑了出来。

    等到他和封尽从荒星回来后, 他也毫不拖沓地直接使用了其中一枚。

    而那一夜, 他借由神格看到的是劫后余生、阖家团圆的场景, 一个标准的喜剧结局。

    但这却仅仅只是开始。

    当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隔天再次使用另一种神格进一步确认结局时,看到的却是海啸滔天全军覆没的场面。

    那一刹那易水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什么表情。有那一瞬间, 他甚至荒谬地觉得自己是在笑着的。

    因为这些年来喜剧总是离他太过遥远, 这样的悲剧收场反而更符合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猜测。

    而接下来的近一个月时间, 他又借由七枚神格陆续观测到了七种不同的结局。

    有幸存一人的, 有半数存活的,有失踪的,有自救的……看到最后,无论是最初如梦似幻的狂喜还是后来无法言说的哀恸,都随着反反复复的结局逐渐褪去, 变成了一种始终不曾消失的沉默。

    “哈,这算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在用完最后一枚与之有关的神格后,易水靠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的悲剧收场, 半响有些烦躁地自嘲了一句。

    二十年来他好不容易从灾神那里偷了点勇气, 结果就这?这九个不同的结果难不成是在告诉他一切皆有可能, 是成是败还得看他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这是什么废话文学。

    他一次次抛却理智百般筹谋,一次次将命压上赌局, 到头来想要百分百扭转一切, 还是得靠那个连影子都没有的时间神格么?

    到底还要拼上多少次, 他才能抵达一个他想要的未来?

    此刻窗外夜色如潮。

    盛夏的湿热与各色昆虫的鸣叫惹得本就心情不佳的易水越发得眉头紧锁。念此,他干脆翻身下床走出了落地窗, 然后略一用力跃到了斜檐的屋顶上。

    此刻屋顶早已有人。或者说,有神了。

    这一个月里,无需入睡也无需休憩的灾神每逢夜晚就坐在易水房间的屋顶上独饮,易水更是无数次地瞥见过这位神明拎着烈酒对月发呆的景象。

    所以他对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他已经能顶着人间灾厄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压力径自入眠。毕竟比起先前这家伙半夜靠在自己卧室门口的举动来说,躺屋顶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小崽子,你又在自寻什么烦恼?这阵子你屋里的神力波动太频繁了,不会是在挑衅我吧?”

    随着易水在屋顶的落座,原本耷着眼不知道是在看月还是在对着夜幕走神的封尽侧头看了过来。他手里的酒瓶随之稍稍晃动了一下,不知道产自那个宇宙的酒液瞬间挥发出了暴烈的酒气,搞得夜风流转间都透着昏昏沉沉的意味。

    易水闻言不禁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我怎么敢?”

    他是活得腻了还是闲得发慌,才会在自顾不暇的时候分神去挑衅灾神?

    “你这可不像是不敢的样子。”封尽说着略微眯了下那暗金色的眼,那转瞬的视线与他每次拈弓搭箭前瞄准猎物时如出一辙。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你的每个细胞都已经满溢神力,甚至满到快炸出来了。易水,在你给我送葬前,该不会要我先给你送葬吧?你最好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封尽从不否认自己是个疯子,但好歹他是个还算克制的疯子,克制到在近一万年的时间洪流里只决定于死前放纵这一次,放纵着自己与他选中的送葬者一同沉沦。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都还没开始最后的发疯,他选中的人就已经比他还疯了。

    封尽早就看出易水这身上的神力不是正常积累而来。

    因为以正常的速度来说,哪怕这一个月里他每日每夜地消化百枚一次性神格带来的神力,也绝不会充沛到这种地步。甚至于时间再翻个一倍都绝无可能。

    最初封尽待在易水屋顶上真的只是因为没有入睡习惯,无所谓地打发着漫漫长夜而已。可越到后面就越是因为他怕这小子一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

    他选中的送葬者最后比他先死,这像话么?

    “这段时间里你到底做了什么?”哪怕封尽早已没多少好奇心,也被易水给折磨得问了出来。

    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通过加速自身细胞的时间来提高消化速度,从而赢得必要的力量罢了。

    只要及时回溯时间,除了躯体崩溃时的过度疼痛外,倒也没什么别的坏处了。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我这个人非常贪婪,贪婪到根本不会做亏本买卖。”照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谁先给谁送葬还真不一定。

    易水这似是而非的回答让封尽头疼得闭了下眼:“饶了我吧,一个人发疯已经够麻烦了。我让你努力点,不是让你努力把我从棺材里气活的。”

    易水对此权当没听见。因为他不知道封尽何时走向终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能够成神。他只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如果时运不济倒在中途,那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