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都市小说 - 星程在线阅读 - 第16章

第16章

    狼是养不熟的,饿极了的时候,驯养的人类也能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宁策深知这一点。他享受狼犬低下头露出脖颈时,短暂的、虚假的臣服与驯顺,也享受与对方相处的时候,时时防备不被叼住手腕,狠狠咬上一口的博弈和刺激感。

    他以为,这是他们之间秘而不宣的一点情趣。

    也是出于同样的道理,此刻秦奂的沉默并不能深层次地取悦到他,恰恰相反,宁策反倒觉得他眼里的平静扎眼极了,叫他莫名的不顺心。

    怎么了呢。

    他漫不经心想。

    怎么不再用你的犬牙叼住我,恐吓我,向我表达你的愤懑和不满了呢。

    秦奂这一次没有回应他。

    他安静地收拾了碗筷,眉眼平和沉静,像是对现实认命,不再做浪费力气的反抗。

    宁策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实在得他喜欢的小家伙。

    “秦奂。”他喊了声。

    年轻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眉目恭顺地看向他:“宁老师。”

    “你胆子有点大。”宁策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是个没什么意义的陈述句,秦奂于是没有回答。

    头一回,宁策的心底升起了一种微妙的烦躁感,说不清从哪而来,但源头无疑是面前这个几次三番忤逆他的家伙。

    毕竟从始至终,他只是想要驯服一匹狼,而非磨掉他的獠牙,叫他彻底变成一只摇尾巴的狗。

    他皱了一下好看的眉,思忖了片刻。

    秦奂仍看着他,分辨不出情绪。

    “想要演戏是吧?”宁策最后说,语气已经带上了轻微的不耐,“把下午的戏演好了,再来跟我谈别的。”

    有戏。

    秦奂眉毛一挑,心底不可遏制冒出一点喜悦的情绪,正待说什么,就看宁策的眉目沉了下来。

    “一个陈三剪而已,你要是给我演成凌奕那样……”宁策皮笑rou不笑,“我让你这辈子都演不了戏。”

    第9章 人物小传

    不知道是不是宁策那句威胁起了作用。

    下午第一场戏,秦奂换了全副头面,站在摄像机前和配角对词的时候,骤然打开的气场还真有几分唬人。

    宁策这种向来在片场里翻脸不认人的作风,站在监视器后看了几条,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只在几个细节的地方喊了停,拽着几个演员来回磨了好几遍。

    本来这种配角的戏,不是条条都要宁策亲自把关,有副导在旁边盯着就行,只是今天这尊大佛不知道起了哪门子的兴致,一直负着手,不声不响地在旁边看着。

    场上的演员压力倍增不说,身边的工作人员也轻手轻脚,不敢出大气。

    终于到了第三条的时候,宁策叫了停。

    “秦奂。”他点了场上表现出众的青年的名字,“你跟我过来。”

    他的面容平静,看上去并不像要找茬。

    秦奂还带着妆发,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满腹狐疑从布景里走出来。宁策向他点了一下头,神色看不出是否满意,但至少不再像中午一样剑拔弩张了。

    “先试另外一场戏。”他说。又转头吩咐场务和道具组,让他们把内景准备一下。

    像这样临时把通告单上没有的戏份提上来,临时拍摄的事情,在宁策的剧组里似乎并不少见。

    没有人提出异议,各部门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了要用到的一切物品,很快,还在候场等下一场戏的女主匆匆赶到,宁策和她拣着重点,简单讲了两句。

    有化妆师过来问,要不要换正式的妆容。

    宁策沉吟了片刻。

    “暂时不用。”他说,“先看看。”

    和不同人马轮班交谈的间隙,他回头瞟了秦奂一眼,看对方已经把新的台本拿到手了,就没再多说,只简要道:“这场戏,我没什么要跟你讲的。”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一句:“有什么领悟,就演给我看。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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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策临时加的这场戏,就是当初秦奂和凌奕对过的,在面试时候演的那一场,云娘和陈三剪的对手戏。

    演云娘的女演员叫宋瑶,这两天跟秦奂打过好几次照面,两人算得上脸熟,见面也能打声招呼,只是没有实打实对过戏。

    也不知道宁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他甚至没给两人对词和磨合的时间,直接下了半个小时之后开始的通牒,像是打定了注意,叫两个新人旱鸭子往水里扑腾扑腾,淹死了也没关系一样。

    灯光组的人员打好了光,宁策站在场外,冷淡漂亮的脸颊看上去不甚清晰。

    他没什么表情地颔首:“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秦奂抿了一下唇。

    他是依靠与角色的共情来进行表演的类型,入戏状态来得很快。

    这场戏里,演员要用到的走位和肢体表达技巧很少,更加需要琢磨的是角色紧罗密布的心理活动,以及微妙的氛围渲染。

    秦奂无疑是懂陈三剪的——在没有遇见宁策之前,影视城摸爬滚打的这些日子里,他遇见过太多在泥地里挣扎苟活的小人物,他们每个单独挑出来,可能与陈三剪并不相似,凑活在一起,却能隐隐约约瞧出个相同的影子。

    那些人单个的形象早在他心里模糊了,唯有赤倮的、直白的恶意是鲜明的,像在白纸上泼的大团脏污,过多久都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