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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乐恪 2hhp.co m

    2003年1月23日

    隆冬,无雪,天气寒冷刺骨。

    还在睡梦中的裴述尔感觉呼吸被扼住,心脏骤然紧缩,全身滞胀发麻,她像一尾溺毙的金鱼胡乱扑腾,然后猛然惊醒了过来。

    温热手掌正覆盖在她的鼻息口腔,次第往下施力,从喉口窒到胸肺。

    裴述尔挣扎抬眸,就对上少年绯艳明丽的眼。

    他爱穿颜色鲜亮的衣物,衬得整个人都熠熠明耀,这种光艳中带有几分女相,可以称之为美,在那个年代,在一众晦暗怪异的呆板审美之下,他是超凡脱俗的,是可以从画报具象到现实生活的小小明星,漂亮到人人惊羡。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2 b x x. 

    因为他爱笑,唇间总是挂着对酒窝,因此会给人喜气洋洋,像迎春藤一般,香色馥绕之感。

    可述尔见到他,却只会像耗子见到猫,瑟缩着立马坐起来,眼神无处安放,颤生生喊一句,

    “哥哥。”

    格格。

    祝、乐、恪。

    “裴猪猪。”

    少年溺宠看她,漆眸中灿星点点,细长竹瘦的指节从唇际收回,轻捏向她鼻尖,“快起床了,怎么这么能睡?”

    裴述尔紧张地呼气。

    她懂他华丽皮相下蝇扑虱咬的腐臭内核,就像乐的相反词是苦,恪的相反词是悖,他的阴影面如蛛丝将裴述尔裹成困蛹,好像一辈子都挣脱不开。

    卧室的房门大开着,客厅里毫无动静,整间屋子只下剩他们二人,而他登堂入室,主人般坐在述尔床边,用窒息的方式将她叫醒,只会让她更不受控地漫出恐惧。

    述尔吞咽唾沫,捏着被角弱声问,“mama呢?”

    “惠姨和我妈先去饭店盯餐了。”

    祝乐恪淡笑着,隔着被子轻拍她的腿,“快穿衣服吧,今天我生日还起这么迟?想挨打了?”

    不过是一句笑言,却让述尔翻身从两层褥子里飞快爬出,又胡乱找出自己皱巴巴的衣物,先从裤子开始,毫无章法地往腿上套。

    她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也带着晨起的浮肿,两腮睡粉了像颗寿桃儿,却逗得少年笑出声,伸指掐了掐,留下两道浅印。

    述尔背手滑了滑脸,正准备往身上套毛线裤,就被人勾住了裤角。

    祝乐恪附身凑过来,纤细长睫眨在她眼前,轻问着,“腿上的伤消了吗?我看看。”

    她顿住手,不敢违抗,乖巧地跪膝前挪趴在人腿上。

    这个姿势述尔已铭记于心,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手心打板才被乐恪教诫过来。

    小腹下少年的大腿紧致,骨骼清晰地膈在她肚脐,她圈抱住他的腰,外套的拉链冷硬地扎进她脸皮,可她还是用力地,将脸全埋进人衣服里。

    裤子被脱下,肌理与冷空气接触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疙瘩,修长指节滑过她的大腿,引起述尔的一阵轻颤,身体随之发抖。

    上面隐隐有手掌打出来的痧印,痕迹轻浅,快欲消隐,横贯在她的腿心、臀部和股沟之处,少女的皮肤白皙细嫩,落下他的掌印,是亲手锻塑的艺术品。

    “快消了。”

    祝乐恪俯首在她腰窝上浅吻,姿态克制,缓柔不狎,却把裴述尔陡然吓出阵激凌。

    这些痧痕起源于上周,家属院小孩集体去石云水库玩,浅岸区有渔家绑的洒饲料和石灰的船,述尔偏要闹着胡胡和她一起上去试。

    俩个小孩天不怕地不怕,堂而皇之地登船去,没曾想壁底有破洞,就是纯纯一废弃的摆设,她俩刚一落脚,水就开始突突往上冒。

    会游泳的述尔还挺淡定,胡胡已经吓破胆,乱爬着让船身直接下沉到一半,胡胡挣扎着上岸,转头发现述尔已经被淹到上半身。

    他快要哭撅过去,扯破嗓子乱嚎着摇人,终于把祝乐恪几个年长的哥哥们叫过来了。

    述尔真的不害怕,她只是觉得冷,祝家兄弟过来时她已经浮到岸边,本来水也不算深,她羽绒服泡着也等同半个救生圈,结果一见到乐恪这才叫怕,她很想浮水面上装死,被人一把拽上来,压低眼皮冷着脸直接抗回了家。

    走到半道,祝乐恪却把她拖进一个废弃破屋,在无人处任她全身湿淋冻得嘴皮发污,然后反手攥下她裤子,摁到腿上,抬腕就扇了她重重几巴掌。

    手起手落,不带一丝同情,他下了全身最大力,一巴掌把述尔抡哭,女孩抱着他的腰死命求饶,像一条乱摆尾巴的小鱼,可怜到极致。

    述尔太疼了。

    又冻又疼,她在他腿上哭到吐,可巴掌如雨落下,不留情面,直到她说“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和胡胡玩”,祝乐恪才放过她。

    她痛到站都站不起来,还被人命令着一件件脱了身上的湿衣。

    寒冬腊月,破屋处草深似人高,她淌着眼泪剥得浑身精光,像一截被硬生生掐断的嫩藕,祝乐恪冷淡睇视她,罚站她数数到100,正确率也要百分百,才将身上的干燥衣服解给她套上,抱着哭到肝肠寸断的女孩回了家。

    当晚祝乐恪受到了表扬,裴述尔对他的恐惧却呈几倍速无限往上攀升,一直持续到今天。

    指节已经变成手掌在伤处挪移,掌心熨热,传递过来的只有让她胆寒的冷,述尔偷瞄祝乐恪白皙清瘦的下颌,那种被剥光衣服的胆颤,和一记记挨打时的惊惧依然萦绕于心,述尔攥紧他衣袖,克制着问,

    “可以了吗哥哥?”

    “我很冷。”

    祝乐恪垂首与她对视,眸中流光溢彩,他启唇咬向她的鼻尖。

    裴述尔颤睫承受着,呼吸间全是一股清甜又温暖的蜂蜜腻香,他爱吃甜食,整个人像是被砂糖浸润,剥开里就是色泽纷丽的流心,却像食人花,只作诱捕杀敌的利器。

    乐恪给人穿上裤子,松开她站起来,复又坐去述尔的书桌,漫不经心地检查着她的各种作业。

    课外书,连环画是不允许出现的,糖果辣条冷饮料也是不允许出现的,她书桌上除了课业就是祝乐恪送给她的各种小玩意儿,要规矩摆放,要天天目见,她连书包,笔袋,各种文具都得用乐恪买的。

    祝乐恪侵占了她生活里的每一处细节,跟个标签一样地钉贴在她的方方面面,上面一笔笔划着【尔尔专属】,强势又稚气,但同时,尔尔亦是祝乐恪的专属。

    裴述尔穿好衣服后,被祝乐恪牵着走出去,一抬头才发现祝漾意也等在外面。

    他生日这天也穿得朴素,衣服总是黑白灰,像一片絮影般印在沙发角落,显得伶仃又清冷,他全程寡言沉默,慢悠悠朝他们二人看过来,视线驻留在述尔身上,却启唇催促乐恪,“快一点。”

    祝乐恪浮现轻浅笑意,把述尔往卫生间一推,原话送她,“快一点,尔。”

    裴述尔走进厕所,看见祝乐恪和祝漾意并肩坐下,姝色少年在一起是加倍的冲击力,都漂亮得很具体,但众人目光总是喜欢被鲜异的那个所夺取,剩下的,就是色泽黯淡的隐星,藏锋守拙,伺机而动。

    洗漱完出来,祝乐恪站镜子前等着给她扎头发。

    “尔尔挑个发绳。”

    她把手腕上遗留的发圈递给他,却看祝乐恪轻轻摇头,人从兜里掏出几根,和他的外套颜色都相衬,软言细语地让述尔挑选。

    裴述尔习以为常,又择一根给他,被祝乐恪勾在秀致的腕骨。

    她开始紧张,扎头发也是一道酷刑,她发丝太多太厚,睡一晚总容易打结,连mama都时常没耐心,只能靠自己轻轻缓缓地一绺绺拉直,每每都会耽误至上课迟到。

    但祝乐恪却觉得这工作趣味满满,不是因为他有耐性,而是他又可以夺取,遇到打结梳不直的地方就会一剪刀下去,发端再被他捡起来,揣进自己兜里。

    述尔觉得他太变态。

    谁不爱自己的长发,女孩在这个年龄已经有了美的意识,视一头葱郁茂密的发丝如生命,但乐恪的剪子如刑具,在头上,在发上,择机检测她的服从性。

    他捏着梳子从头滑到低,唇角含笑,温情蜜意。

    柔顺如缎的黑发披肩,洗发波的香气溢散浮涌,直到卡在一截地方,他沾水往下顺,发丝拉扯头皮,述尔开始呼痛。

    “能忍吗。”

    祝乐恪平平淡淡地问。

    裴述尔当然要忍,她看见剪刀摆在桌角,已经开始畏惧,可是木梳僵扯着到底,一根一根像是撕皮吸髓。

    实在是太疼了。

    “我自己来。”

    女孩颤巍巍看他,转头拉住祝乐恪的手,轻轻央求,“我想自己来,哥哥。”

    祝乐恪唇抿了起来,长指作手梳抚顺发顶,也摇了头,“别人在催了,你自己得梳到什么时候?”

    裴述尔立马看向祝漾意,少年隔着镜子撑腮与她对视,姿态闲懒,眼眸淡然,没有半分着急的模样。

    向来都是如此,其中一个人做,另一个人就安静地看。

    裴述尔胸口起伏,回头说,他不着急。

    祝乐恪偏颌重问,“你着急吗?”

    述尔眼神求助祝漾意,亮汪汪的狗狗眼可怜透了,祝漾意看她有点儿久,然后,缓摇头。

    “他不着急!”

    裴述尔就像拿到了特赦令,语气也激动起来,“他说他不着急,他摇……”

    “咔嚓”一声。

    述尔睁大眼。

    一截打结发丝已经飘飘摇断在祝乐恪手心。

    这一绺比平日都更长更厚,像是截断了她的筋脉,让她五脏肺腑都开始疼。

    脑袋轰地一声炸开,裴述尔从早上惊醒到现在,一直克制着,颤惧着的冗杂心绪在这瞬间都通通畸化成怒气。

    她瞳孔骤缩,怒火在心腔噼里啪啦地烧腾,指甲掐陷入掌心,慢慢垂头,将凄切的情绪深埋进眼底。

    祝乐恪继续给她扎头发,唇角上扬,散漫哼出小调,细指娴熟地勾出发圈扎好马尾,他将蝴蝶结端端正调整居中,像对待一份礼物,细致又斯文地将丝带紧束。

    做好这一切。

    他躬身倾在女孩脸侧,指尖勾起下巴,在镜子里凌厉看她,

    “跟我说生日快乐。”

    泪滴啪一声砸地。

    裴述尔眼圈烫红,“……生日快乐。”

    “谢尔尔。”

    祝乐恪无视她的眼泪,缓缓笑起来,“再亲亲我,宝宝,我们出门了。”

    浅蓝身影碎裂扎在眼前,此时的祝乐恪在她眼里,就是一团晦暗滞涩的空白。

    裴述尔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后,祝乐恪将以一种相当滑稽的方式退出她的人生,像水滴入海,彻底消失个无影无踪。

    但她此时,那些堪称痛苦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发酵,无法消弭,只想成百上千倍地报复在[施暴者]的身上。

    她吸了吸鼻子,安静地偏转身,在视线挪移之际窥见沙发上的祝漾意。

    全程冷眼旁观的祝漾意。

    一直风轻云淡的祝漾意。

    恨意滋生,会黏连在见证一切的复制品身上。

    述尔闭上眼,驯顺地亲吻过去。

    ……

    一晃四年,时间走至2007年1月23日。

    大雪纷扬在天际,锥骨刺凉。

    裴述尔被辖制在墙角,被迫审视祝漾意近在咫尺的脸。

    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表子脸。

    他说着,“我想让你分清我,尔尔。”

    裴述尔捂住唇,一阵反胃冒酸水,她推开他,尖利骂人,“你死了祝漾意!我告诉你你马上就要死了,你去死,你今晚就得死!”

    她反手在唇上擦来擦去,又一边往地上呸呸吐着口水,一副极恶心的模样,直到远处有人大声喊——

    “裴!”

    她捂嘴看过去,胡一通把食品袋抛给她——

    “豆腐!”

    她还来不及去接,又听到男孩兴高采烈地喊,

    “还有件事儿,祝乐恪有消息了,说人就在省城,我去,里面闹翻天了,你要不要进去听听?”

    话音如惊雷轰耳。

    裴述尔僵身成一道呆滞静物,飒飒雪风如刀子割在她脸上,她发丝凌乱,转头去看祝漾意。

    墙角阴影下的少年肤白胜雪,晖眸中没有一丝情绪,他唇角扯出记不咸不淡的笑,慢慢舔唇,慵懒起身,返回食堂。

    耳边迅疾炸开一簌簌白日焰火,像新年,像旧忆。

    刺鸣长彻之中,裴述尔轻轻垂眸,捂住耳朵。

    ——

    男字旁的那个表哈,就是那个表情包,男字旁表子,欸打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