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 第145节
思忖片刻,安达恬不知耻地抱起胳膊,吩咐道:“你举起来吧。” 方彧翻个白眼,啪一声,把传单举了起来。 安达眯起眼:“太远了,看不清。” 方彧咣咣向前两步。 “太高了,你想让我得颈椎病吗?”安达仰起头。 方彧眼眸一冷:“……” 说时迟那时快,方少将的手一哆嗦,传单飘然从指尖滑落,径直向着安达涧山白皙的面庞糊过去——啪叽! 真是奇怪,自由落体的传单,为什么会得到一个向着安达那张俊美面庞的力呢? 安达涧山:“……!” 方彧挠了挠头:“哎呦。” 五分钟后。 安达很有修养地克制住了臭骂方彧一顿的冲动,老老实实捏着鼻子、用两个指关节夹住传单,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他不由一嗤:“在天上打了一架,文不文白不白,写得什么破烂玩意。” 方彧:“您觉得这就一张‘破烂玩意’吗?” 安达莞尔:“有点意思,但改变不了遣词造句上是个‘破烂玩意’的事实。你怎么看?” 方彧:“有人试图煽动桑谷境内的无量子兽人sao动。” 这是个很基础、很直接的看法。 “即使拉一条狗来,也会汪汪地告诉我这个,”安达不以为然,懒洋洋说,“还有?” “那支被雇佣的叛乱军,目标是桑谷。发下传单的目的,是使我们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 方彧平静地看着安达。 安达慵懒的眼神一凛,直起身体:“……哦?” “你觉得这张传单,来自叛乱军?” 方彧:“从拼写错误到纸张材质,叛乱军中,纸还是通行的书写载体,这是您的书里说的,您应当比我懂。” 安达:“那这位小首领的口气可不小。叛乱军没有跃迁技术,桑谷又远在后方,他打算一路硬生生打过来吗?” “这也不是不可能。”方彧肃然,“而但凡有可能的情况,军事上就必须做好准备。” “你不会想告诉我,桑谷可能和奥托遭遇一样的厄运吧?”安达问。 方彧重复着强调:“……这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会还想告诉我,政府需要通知市民注意人防工程、适度粮食储备,做好一切遭遇登陆战的准备吧?” “从降低伤亡的角度来看,下官认为,也不是不值得考虑。” 安达冷笑着将抬起下颌:“那我就也告诉你,政治上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形。” 方彧:“……” 安达冷声说:“三大区的经济才略有恢复,你就说叛乱军要打进桑谷。我要你们是干什么的?高射炮打蚊子玩么?” 方彧无言以对,半晌才说: “可做缓冲的前线要塞有数个,下官也以为,敌军能一路挺进的概率并不大。但是现在的诸要塞都不可谓不空虚,叛军既然敢放出这样的话……” “如果真的到那一步,” 安达打断她,声线冷冽:“那我仍只告诉你一句话:战线不许下到第三道人工大气层下。” 方彧:“……” 从战术上来说,让没有机甲的敌军登陆,通过机甲军打陆战,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而安达一开口,就替她堵死了上帝开的八扇玻璃旋转门,留下了一个小狗洞。 还是开在天花板上的那种。 安达轻笑一声:“这次没有人叫你掠夺、争斗、杀戮——是我们需要你们的守护。” 她垂下眼帘,沉默许久,沉声说:“是。” “行啦。” 安达舒展肩背,揉了揉左肩: “还是说点实际的吧。既然有这样的传单在新都流传,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方彧:“能怎么管?” 联邦去纸质化这么多年,网络监控如翻花手,推陈出新、迭代升级,可眼下人家复古风格,和你玩“石人一只眼”“狐鸣呼曰”前现代这一套,这能怎么管? 安达失笑:“你是电视剧里十恶不赦的军方,你问我?” 方彧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刑侦剧、警匪剧、医疗剧中的军方形象,不由愕然,欲言又止: “……把他们统统杀掉?可他们还没有犯罪事实啊。” 安达抬起下颌:“你又想说什么?” 方彧:“下官在想怎么辞职。” 安达噗嗤一笑。 他长而微卷的睫毛翕动,泛着淡淡的金色:“我并没有逼您去杀人。” “杀不杀人,这得看方小姐的信心如何了。” 安达如数家珍:“桑谷区经济较为发达,无量子兽人比例也在联邦全域内最低。桑谷共计有八万七千余无量子兽居民,其中有部分居民与普通公民缔结了较稳定的婚姻关系。” “这样的规模,能闹出多大的事、会怎样闹事,你大可自己判断。” “你如果觉得单单对付敌人就已经很棘手,那就不要给自己再留下一丁点内患。你如果自觉游刃有余,那这一点变数,又何值得斩草除根?” 方彧:“行吧。” “方小姐好像不大满意,”安达眯起眼,“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管?” 方彧沉默片刻。 “安达阁下对数据了如指掌——那您觉得,在新都桑谷,无量子兽群体的生活,和在奥托相比,有什么区别?” 安达轻轻“哦?”了一声。 方彧:“不管哪个政党上台,联邦都一直把他们先视作不安定因素,再视作公民。总是出于提防目的来对待自己的公民,这是暴君的政治。” 她顿了顿:“作为暴君的臣民,在面对敌人时,当然很容易背叛。要是我,我也背叛。” 安达默然:“……” 他与方彧对视片刻,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半晌,安达平静地说:“方彧,在我看来,你说的部分正确。” “只是,你认为不该存在‘暴君’的联邦,与所谓存在‘暴君’的帝政一样,都以存在为第一目的,只是维系存在的手段不同罢了。” “所以,我们以提防的目光审视一切人,不止是无量子兽的。” 方彧一愣:“……” “是不是有一种塌了房的感觉?” 安达恢复了教师的神态,以类似谆谆善诱的口吻说: “那就对了,作为合格政治家的第一步,是对自己的工作祛魅。” ** 泰坦号。 方彧倒头栽进沙发里,两条腿拖在地上:“啊——” 洛林好奇地俯下身:“阁下是在扮演鸵鸟吗?” 方彧一激灵,腾地跳起来。 “对了,洛林少校,”她掏出一张脏兮兮的油纸,“你派几个人,到各大贫民窟、流浪汉聚居区之类的地方……找一找类似这个的东西。” 洛林觑着眼看了半日,很严谨地说:“类似?” 方彧诧异于洛林的敏感。 “嗯,不大可能是‘一样’的,应当是‘类似’的。” 方彧解释道:“这张传单是在伊万诺娃元帅在家门口捡到的——如果是无量子兽群体自发传阅,那再怎么无组织无纪律,也不至于把传单发到联邦元帅家门口。” 洛林:“您怀疑……是有人故意把它送到您眼前?” 方彧:“是。真正在无量子群体间流通的那份,可能有更多信息。” 洛林故作诧异地配合道:“哎呀呀,那他们究竟图什么呢?总不会是向您示威吧?” 方彧愣了愣,看着“18日午夜”的日期。 主动将自己兵临城下的日期……精确到小时,一纸檄文,千里传送到敌将面前? 她忽然失笑:“说不定……真的只是在向我示威而已。” 方彧拍了拍脑袋:“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也只有兵来土掩了。” 她说着又将一张纸交给洛林:“顺便把这个多复制几份,派人用他们的手法,在贫民窟发下去,要尽量传播开。” 洛林接过一看,嘴角抽搐: “是,阁下。” ** 次日,另一张脏兮兮的油印纸,以席卷之势扫荡了整个贫民窟。 清晨,每一个起来倒尿盆的贫民,都在窃窃私语。 “你接到第二封信了吗?” “接到了,真是白高兴一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