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结巴 第40节
段之愿抓着肩上的背包带,小跑着进?了图书馆。 率先去了之前的位置,那里已?经坐了人。 段之愿抿抿唇,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找人。 猜想他大概没耐心坐在一个地方太久,段之愿又跑到其他休息区去看。 手里还给他发信息:【我已经到了,比上周还早到十二分钟,你在哪里呀?】 【我没有迟到,你要?求的?半个小时,真的是在难为人。】 一直没有收到张昱树的回复,段之愿xiele气。 【你不会已?经到我姥姥家了吧?】 她攥着手机,视线扫过图书馆的每一个休息区域,都?不见张昱树的?身影。 手指放在拨打电话的按键上犹豫良久,最终咬着牙按下。 一声又一声的等待音令她的心更加焦灼。 就在她以为电话要被挂断时,那边接了起来。 没有声音,段之愿看了眼手机屏幕,确认已经接通又贴回耳朵,试探着:“喂?” “嗯。”张昱树的动静传进耳中。 “我,我已?经,在图书馆了,你呢?”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声,而后张昱树懒散开口:“我在姥姥这啊。” “你——!”段之愿眉头都?蹙起,抓起书包就?朝门口跑。 马上,那边笑了两声又开口:“逗你玩的。” 段之愿眉间已?经皱出一座小山,火气涌上面颊,纤细的嗓音嗔怒问他:“你到底在哪?” “今天有事不去了。”张昱树声音淡淡的:“以后再说。” 而后,电话被挂断。 段之愿疑惑地拿下手机,盯着自动熄灭的屏幕看了一会儿。 慢慢走出图书馆。 从图书馆这站搭上公交车,路过后巷时,段之愿抬起下巴看向那个巷口。 车速不慢,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后巷从她眼里褪去。 还是一条窄窄的?巷子,灰黑色的?墙壁铸成,地面是掺了泥土和灰尘的积雪。 塑料袋紧紧扣在积雪上,生怕被风裹走,那上面好像还有……斑驳的?红点。 段之愿抿了抿唇,重新坐好。 到了家,姥姥问她:“诶?你不是说你去图书馆吗?” “嗯。”段之愿点头:“同学有事没去,我就?回来了。” 她把?书包放到桌上,随手拿起桌上的?水,喝到嘴里甜甜的?,段之愿问:“姥姥你买红糖了?” “是啊,这是我专门给你晾的,锅里还有。” 段之愿这一年有多累,姥姥都?看在眼里,心疼坏了。 隔三差五就弄点补品,换着方式做给她吃。 之前炖了一锅猪爪,结果段之愿说太腻了,连半个都?没吃上。 “你每天那么辛苦,不补充营养怎么能行。” 姥姥给她重新盛了一碗冒热气的?放到桌上:“红糖养血补气,我还给你在里面加了银耳、红枣和莲子,快趁热喝。” 银耳已?经煮出了胶,一勺子下去晶莹剔透。 配合着红枣特有的香甜,段之愿喝了一碗,终于褪去外面的?寒冷。 姥姥也在一边看着她,突然伸手帮她把鬓角的碎发掖到耳后。 “愿愿越长越漂亮了,小时候还是单眼皮,那时候大家都叫你小眼睛,你一听见就?哭,现在长大了,双眼皮也出来了。” 小时候的?段之愿活泼好动,如果不是姥姥从小看着她长大,很难想象,那么聪明开朗的孩子现在会变成这样。 段之愿的?确一年比一年出挑,长相?也出落的?大方,街坊邻居每次提到都会夸她有福气。 可姥姥却鲜少能在段之愿的眼睛里看到光。 大多数时间她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根本没有同龄人的朝气。 姥姥叹了口气:“要是你当初没在那里就?好了。” 话毕,突然一滞,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这些,平白惹得人悲伤。 又站起身:“我再给你盛一碗。” 果然,段之愿放下勺子,舔了舔嘴唇,轻轻摇头:“我吃好了,先进?去写作业了。” 回到房间,段之愿再次从书柜后拿出照片。 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拂过,对照片里的人说。 “我不后悔当初和你在一起,你生命的?最后时刻,是我陪你度过的?,同样,我幸福时光的?最后一刻,也是你陪我一起。你是个英雄。” 停顿一下,段之愿的眼圈蒙上雾霭。 “可是爸爸,我好讨厌你,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 第二天一早,段之愿照例带着早餐和林落芷一起吃。 林落芷问她:“你眼睛怎么红了?还有点肿?” “有吗?”段之愿不自然地垂下眼,指腹碰了下眼皮,比平时软很多,她解释:“可能,昨天,看书看得太晚。” 林落芷努了努嘴,手臂撑着脑袋,懒懒地说:“真佩服你,放学?还能学?的?进?去,你高考该不会能答满分吧!” 段之愿弯了弯唇,眼睛笑出了弧度,说:“为了考上咸城大学,的?确废了很大功夫。” “哎——”林落芷叹了口气,说:“我要?的?不多,只要能让我随便考上一个大学就?好,我就?待在燃城,哪里也不去。” “在哪上大学都一样,但我是为了和,我mama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自小失去了父亲,所以段之愿格外感性。 尽管平日?里她不善言语,却十分念旧、珍惜身边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她想好了,上了大学?就?近租个房子和mama姥姥一起住。 她已?经成年了,也可以打工做兼职,mama不需要?那么累,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林落芷吃完了包子,抽出纸巾擦手,小声问她:“那,张昱树也会和你一起吗?” 段之愿一滞,摇头:“不会。” 他考不上咸城大学的。 虽然他很聪明,但他基础并不好,距离高考也没有多久了,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达到分数线。 她能做到的就是帮他提高点分数,争取考上个大学?。 “今天他还没来。”林落芷打趣问她:“该不会是被你教的厌学了吧?” 话音一落,段之愿看向张昱树的位置。 平时他都?来的?很早,虽然不在班级待着,但书包什么的总会堆在桌子上,今天桌上除了一个外壳残破的?中性笔,什么也没有。 整整一天,张昱树都没出现。 中午,段之愿去班级后面接水,偶然听见钱震问李怀:“树哥怎么还不来?” 李怀则回答:“我也没联系上他,不接我电话。” 午休时,段之愿拿出手机。 斟酌了一会儿,给他发信息:【我的化学卷子是不是在你那里?明天能帮我带过来吗?】 直到下了晚自习,天色犹如她面前的黑色钢笔墨汁,张昱树也没回她的?信息。 走到楼梯口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钱震大嗓门骂道:“草他妈的,找着那狗比我弄死他!” 李怀紧随其后,被林落芷叫住,问他:“你跑那么快去哪啊?” “我——”李怀的视线突然落在段之愿身上。 能看出他面部表情的?变化,因此可以推算他咽下了本该想说的?话,转而告诉林落芷:“急着上网去。” “快考试了还上网?你爸不打你嘴?” “嘿嘿!”李怀笑了两声,跟林落芷挥手:“走了!” 说完,搂着钱震的?肩膀,噔噔噔跑下楼,一会儿就没了影。 段之愿慢慢朝着公交车站点走,似是没有蓄力的?车。 自然而然在漆黑的巷口耗尽最后一丝余力。 小巷幽深,屋檐下有融化的?雪水,坠落声音似是鸣奏曲响彻在暗夜里。 段之愿拿出手机,信息还停留在她最后发的信息界面上。 时间不早了,她关?了手机正要?离开,对面路口突然驶过一辆汽车,车灯驱散幽暗,指引着段之愿看过去。 昨天看见雪堆上斑驳的红点,今天彻底明了。 血。 段之愿脑海里陡然闪过张昱树的声音。 ——“我在姥姥家。” ——“逗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