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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第173节

    “这可不敢当。”苏绶望着他,“你我皆是大梁的臣子,只需谨记忠君卫国,替皇上分忧解劳就好了。”

    “大人……”

    “好了,”苏绶止住他往下说,“世子不用多说了,我们既然已经抓到了狐狸尾巴,那就要争取一网打尽,把所有与案人员刨根究底全部捉拿归案。这当口稍有不慎走漏了风声,那就前功尽弃了,世子切记。”

    韩陌深点头:“大人放心,除了苏姑娘之外,我谁也没有告诉,也绝不会再告诉他人,包括家父。”

    正打算往外走的苏绶听到这里,倏然回头:“不是嘱咐过你,谁也不要说吗?你怎么还是告诉了婼姐儿?”

    韩陌挠了挠耳朵,跟上他的脚步:“在下从来没有把苏姑娘当过外人,是以也不算没遵守承诺。”

    苏绶无语的望了他一会儿,加快速度往前走了。

    ……

    衙门外的街头比别处的街头要安静许多,即使时不时地也有马车与轿子进出。

    苏婼一直没有等到护卫来回禀消息,只好呆在车里,一面听着那些车轱辘声和马蹄声,一面抓住仅有的一点线索开始胡思乱想。

    只是这些车马的声音都很平稳,看起来今夜里头应该没什么大事……

    正当她渐渐稳定了心情,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破风声,而后树叶窸窣,一阵马蹄声急促而至!

    她猛地拉开了车帘,只见一道身影如同鹞鹰般从大理寺的墙头跃出来,直接掠入了刚刚好赶至墙下的马车里头!

    几乎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马车重新又驶上了街头,朝着月色深处飞驰而去!

    第342章 干的不错

    这一幕发生得这样快,苏婼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到马车越走越远,她立刻吩咐护卫:“追上他,看看是什么人?!”

    护卫前脚离去,这时候衙门的一处角门打开了,一行官员走了出来,当先是几个穿朱袍的大臣,他们身后是穿别的服色的六部官员。他们边走边谈论着公务,看起来像是才结束某桩案子的审查。到了台阶下,便纷纷开始道别。

    苏婼缩回马车里,透过薄纱车帘看向他们,直到他们陆续登车离去,才重新探头出来。

    先前提起来的心脏,一下又已落回原处。只不过却又有更重的疑云浮上来,看这副样子,明明衙门里一切如常,那先前逃走的又是什么人?首先她排除是韩陌,如是他,护卫们一定能认出来——就算看不清楚人,也至少认得出马车。且先前那帮官员里没有苏绶,他一定跟韩陌在一起,他们俩还没露面,那是不是说,先前逃走的人,就是苏绶今晚的目的?

    苏婼隐约觉得抓着了一点影子,更加心切地想等到他们出来。可惜这时候衙门前的官员还没有走尽——咦?

    她乱眼看去,目光掠过最后才走的两名官员身上时就定住了。这俩人皆穿着一品大员服,门下灯笼的光影正好打在他们脸上,那清晰的五官一下让苏婼认出来一个是抚国大将军卢襄,一个是兵部尚书刘琮。卢琮前阵子在府养病,如今出了大案也不得不出来了。

    俩人说了两句后卢襄先上了马车,随后再出来了俩人,是大理寺的江枚——也就是早前替吕凌和自己做媒的那个大理寺丞,也就是苏绶的同窗,如今的同僚。江枚与礼部尚书张昀走在一起,二人看起来谈得十分融洽,到了阶下还未立即道别。

    看到这一幕苏婼就不由想起些旧事,吕家当时为了升官极想拢络苏家,想攀苏绶这条线达成目的,后来婚事没成,吕凌却是自己因为一篇文章得到了张昀的青眼。后来江枚也没有再上苏家来了,猜想江枚与昀的交情,应该也是因吕家而结下的了。

    正走着神,就听江枚道:“阁老请放心,下官定当竭力将常蔚以及与案犯官的罪行审清楚。”

    “这个我放心。吕家的凌哥儿前番来见老夫,还几度夸赞江大人的细心。苏少卿也曾盛赞过大人。”

    “下官惭愧!”

    江枚的声音都不那么平稳了,短暂的静默过后,他立刻道:“天色不早,下官护送阁老归府!”

    “不必了不必了,”张昀摆着手,还是如常和蔼谦逊,“天子脚下,太平得很,江大人连日辛苦,早些回去罢!”

    “那下官护送阁老上马车!”

    江枚必恭必敬,直到把张昀护送上车坐稳当,看着马车离去,这才跨上马背,眉飞色舞地走了。

    苏婼从小就认识江枚,知道他不是什么清高之人,只是倒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这般。

    不过也人之常情,谁又不想搭乘东风青云直上呢?

    江枚也走了,衙门前再度恢复了安静。

    苏婼忍不住再探头往门口看去,这时候旁侧一道角门却支呀开了,快步地走出来两个人。前面的清瘦个儿,走路四平八稳,是世人眼里的端方君子模样,正是苏绶。后面那个威武挺拔,龙行虎步,不是韩陌又是谁?

    他们俩如何从这边出来?

    苏婼心头微动,连忙把车帘拉了。

    苏绶阔步走到车下,看着身旁那微微拂动的帘子,沉声道:“出来吧!”

    苏婼一时不敢动。

    苏绶望着马车,叩了叩车壁。

    韩陌在后头清嗓子:“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不如,咱们先上车吧。”

    苏绶皱眉看他一眼,倒也未曾多言,抬脚就上了车。

    苏婼坐在最里侧,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掩饰这股尴尬,苏绶千叮万嘱让韩陌不要告诉他人,结果韩陌还是告诉她了,她自己倒不打紧,只是连累了韩陌不好意思。早知道就还是在茶馆外头等他们了。

    这二人分左右在马车两边坐下来,待护卫赶起了车,苏绶目光就朝苏婼看来了:“你跟来作甚?”

    苏婼硬着头皮道:“昨夜看父亲拉着世子说了一阵话,心里好奇,后来便缠着世子问究竟,他无奈之下告诉了我,然后我今夜里就跟来了。”说到这里不忘立刻补充:“韩世子并不知道我今夜在这里,是先前我刚巧撞见了韩家的护卫,这才……”

    苏绶撩她一眼:“心眼不大,胡说八道的本事倒不小。你倒是说说,既是你自己出来的,那赶车的人为何是韩家的护卫?”

    苏婼抿嘴,答不上来。

    韩陌咳嗽着说:“苏姑娘不必替我遮掩了,方才我已经跟令尊坦白了。”说完瞅苏绶一眼,他岔话道:“趁着苏姑娘正好在,不如咱们把才才的事先说一说?”

    苏绶沉气,虽未出声但也未反对。

    韩陌便说起来:“先前我们在天牢里守着的时候,来了个会开天牢机括的人,直入狱中见了常蔚。”

    “是什么人?”苏婼听到这儿,立刻就凝住了神思。

    “看不见面目,但他年纪不大。从他们的对话中判断,他应该是比孙雄地位更高的人。”

    苏婼立刻明白:“那常贺其实要去见的是这个人?孙雄只是他的手下?”

    “看起来是这样。”

    苏婼沉吟:“他长什么模样?”

    “没见着。不过,他会武功。”

    “会武功?”苏婼脑海里顿时闪过丝光亮,“是不是武功还极好?”

    “你怎么知道?”能够越过大理寺的层层岗哨而悄然潜入天牢,当然可以说武功不错。

    “因为在你们出来之前,我看到衙门里有人掠出来,或者说是逃出来,跃入刚刚好驶到衙门口的一辆马车,就消失不见了!”

    韩陌与苏绶闻言俱都抻直了腰背!

    “你看清他人了?”韩陌问。

    “没有。”苏婼道,“他动作很快,我只看到他背影。不过,我已经让护卫追过去了。”

    韩陌看向苏绶:“果然他们是有准备的,只怕护卫追上去也不会有什么线索。”

    苏绶投向苏婼的目光如常淡然,语气却是肯定的:“干得不错。还看到什么?”

    第343章 八九不离十

    “没什么了。”苏婼回答,顿一下她问道:“父亲,今夜衙门里又在会审常蔚这案子?”

    苏绶道:“如何?”

    “先前我看到许多官员从里头出来,还有不少大官。”

    对座的俩人相视了一眼,韩陌问:“是什么情况?”

    苏婼便把先前所见给说了,见他面色渐渐凝重,也疑惑起来:“出什么事了?”

    韩陌搁在腿上的双掌握紧成了拳:“先前在牢里甬道中接应那蒙面人的人,也穿着一品朱袍。只不过他们退走得太快,那甬道又窄又暗,根本看不到他上半身,也不知那人是谁?这么巧,那混蛋刚逃出去,那帮官员就出来了,还有不少穿朱袍的在!这未免也太巧了些罢?”

    恍然明白过来的苏婼也说:“是啊,父亲,衙门里会审常蔚一案,怎么会没有人通知您呢?”

    “老爷。”马车外头已然赶到了的吴淙说道,“先前您和世子进入衙门之后,府里来人寻找您,说是大理寺卿传话老爷到衙门来,只是因为老爷去不成,小的便让人回话说老爷有事出城了。”

    车里三个人凝神听完,苏绶看向了另两个:“他们早做了打算,一切都安排得合乎情理。我若没猜错,这个突然间发起会审的人,一定是个不相干的人,这样的话,就算是我们顺藤摸瓜也摸不着线索。”

    韩陌听到这儿问苏婼:“你先前看到的,具体都是哪些人?可还记得?”

    苏婼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八九不离十。”说完便把先前认识的人都说了,那些不认识的,也根据衣裳与外貌特征做了描述。

    “果然不少着朱袍的。连抚国大将军、刘阁老和张阁老都过来了,看来找的理由还十分充份。”韩陌沉气顿了顿,接着道:“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今夜查到这儿就结束了么?”

    “先这么着吧。”苏绶已经做势起身,“切勿莽撞行事,打草惊蛇。”

    韩陌点头。一看苏婼,便说道:“护卫牵了我的马来,不如我就让他们护卫大人和苏姑娘坐车回去好些。省得大人露面让人见着了,生出事故来。”

    苏绶也瞅了眼苏婼,默吟了半刻道:“那就有劳世子了。”

    “好说。”

    韩陌下马吩咐了护卫,旋即双方便分道上了街头。

    苏婼不由自主地吐了口气。完了意识这状态落在了苏绶眼里,又不觉投了目光过去。

    苏绶果然正在看她:“听说你对袁清留下的铜箱早就有过猜想?”

    苏婼道:“那铜箱制作精密,他们得有个擅长制锁的人材整得出来那个局。”

    苏绶点头,侧首望着被风撩起的车帘,没再说什么。

    ……

    月亮下行,满城的屋宇渐渐归于暗夜里。

    不多时,晨曦又浮上来了,深宅之中开门的吱呀声此起彼伏,当值的下人们纷纷自屋里走出来,打水,清扫,攀谈,没多会儿,又各自归于差事上。

    扶桑走出屋,扭头见隔壁门也开了,走出穿戴整齐、且端着铜盆的阿吉来,停步问:“这才几更天?你何故起来了?”

    苏婼身边的人已均知阿吉是官家的小姐,并非当真是丫鬟,即使挂名在绮玉苑当差,也从未安排过她早起的差事。

    “扶桑jiejie,我要去上街买纸鸢。”阿吉也停了步说。

    扶桑笑起来:“你还惦记着这事呢?不过你起这么早也没有用,姑娘昨夜里回得晚,这会儿可出不了门。”

    “我知道。姑娘为了正事,可忙呢。我可不能耽误她。现在我决定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苏婼具体忙什么阿吉不清楚,但她知道跟薛家有关,她父亲就是被薛家案牵连而丢了官,以至于还早逝的,薛家要是平了反,自然周家名誉也要恢复回来。周家如今只剩她在,那时候她去领了朝廷下发的圣旨,说不定母亲就闻讯回来了呢?所以她当然也很期盼这案子早日查清楚,怎么能拖苏婼后腿呢?

    “真是个懂事的姑娘啊。”扶桑摸摸她的头,“我让游春儿去套车,让他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