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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秋水 第100节

    话音落地,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

    比上一次还要重。

    谢执收回手,面色沉沉,好似罩了层寒霜。

    “这一巴掌是叫你长记性。”

    “我同周潋之间如何,用不着旁人插嘴。”

    “你若再骂他一句,下回落在脸上的,可就不止巴掌了。”

    说着,微侧过头,“阿拂。”

    他吩咐道,“将人捆好,下巴卸了,拿布巾塞住。”

    “既然不会说话,那这往京的一路,也不必再开口了。”

    第111章 竹轩火

    府衙大狱。

    谢执从狱卒手里接过灯笼,微一抬眼,道了一声“有劳”。

    一旁的阿拂从袖中取了块碎银子,正要塞去狱卒手里,被后者忙不迭地推手挡了。

    “姑娘客气。”

    “公子是贵客,祝大人特意交代过,小的哪好拿您的银子。”

    “您且进去就是,左手最里头那间。”

    他说着,伸手替谢执指了指,神色里带了几分赧然。

    “好叫公子知道,咱们先前并不敢如何慢待周少爷。”

    “便是牢子,也择了最干净的一间。”

    “只是这地方,到底不好多待。”

    “公子您说过了话,还是早些出来得好。”

    “有心。”

    谢执微微颔首,朝阿拂道,“你不必进去了。”

    “去街上随意挑些爱吃的,等我便是。”

    “公子……”

    阿拂唤一声,眼巴巴地看向谢执。

    停了停,见着后者神色没半分松动,只得垂着头,恹恹地应了句“是”,眼瞧着谢执往前走了几步,身影渐渐隐没在拐角后。

    ***

    最靠里的牢房漏出一星烛火,在地上投出修长的一道影。

    谢执立在栅栏外,静静瞧着里头桌畔握着书卷的人,眼底神色微闪,一掠而过。

    停了不知多久,他抬起手,曲了指节,在木栏上轻敲了两声。

    室间人闻声,恍然抬头。

    灯影摇落里,是再熟稔不过的旧时人。

    “阿执……”

    他瘦了。

    这是周潋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栅栏外的人着了身月白衣衫,往日里合身的,如今竟有些空荡。

    明明隔着那样一段距离,他也能瞧见谢执眼下淡淡一层青影。

    那些先前百般辗转才下定的决心,只在这一眼里头,分崩离析。

    周潋在心底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早该知道的。

    那一日,他头一回匆匆离了寒汀阁,不等谢执醒转,简直是逃一般地夺门而出。

    便是不敢再瞧见这人一眼。

    只多一眼,便要心软,便再也做不了旁的。

    他从来拿这人没办法。

    况且是这回。

    这人叫他这般算计了一遭,若肯轻拿轻放,那才是转了性子。

    果不其然。

    谢执见他瞧过来,眼皮微掀了掀,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似笑非笑道。

    “许久未见,”

    “少爷贵人多忘事,竟还记得谢执?”

    “实在惶恐。”

    饶是周潋做足了准备,听见这话,依旧没忍住,失笑道,“不过几日。”

    “我便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将阿执抛之脑后去。”

    “不过几日?”

    谢执眉尖略挑了挑,凉凉道。

    “是了,此处幽居僻静,是再好不过的所在。”

    “少爷乐不思蜀,自然觉着时间快了些。”

    这语气倒是熟悉,仿佛又回到二人初相识拌嘴时,话赶着话,从来半分不肯饶人。

    明知情景不合,周潋却不自觉想要笑,瞧着那人微蹙的眉头,不由往前几步,伸出手,隔着栏杆,很轻地在上头揉了一记。

    “怎么,难不成阿执这些日子度日如年么?”

    又微微笑着,低声道,“动不动就要蹙眉。”

    “改日该替你画两道又黑又粗的上去。”

    被谢执没好气地拍掉了手。

    “亏得少爷在此处,还惦记着这些风雅事。”

    “牢子里可没得铜黛可用,少爷预备拿什么?”

    “烧火棍子吗?”

    周潋虚着,拿指尖在他眉上比了比,笑着逗他,“也不是不成。”

    “果真,还是阿执聪慧。”

    谢执咬牙,冷笑一声。

    “不及少爷一二。”

    周潋神色微动,转瞬如常笑道,“此话怎讲?”

    “谢执同少爷日日在一处,竟都不知少爷何时买通了我的人,又是何时寻着了书房密信。”

    “少爷为人高义,成全人的事俱留着,连自家通敌谋反的证据信件都搁到我床头上。”

    “万事俱备,只差架了炉子生上火,将自己炖熟了供谢执下酒。”

    “如此聪慧,难道还不值得谢执夸一句,称一声谢?”

    “你瞧见了。”

    周潋微微一笑,却并无被拆穿的讶然,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谢执的手指仍抵在栏杆间,他伸过去,很轻地牵住,晃了晃。

    那些周牍同靖王私下联系的密信,决定着周家生死的密信。

    他从竹轩的书房里寻到后,一直收在匣子里。

    在那日清晨,连同字条,一并放去了寒汀阁。

    连周潋自己都说不清楚,搁下那沓信件时,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只是赌一赌。

    他做不出的抉择,便尽数交由谢执去做。

    谢执如何做,做什么。

    他都认了。

    “我能找到的信件,都在里头了。”

    “另有一本账册,记着周家同靖王几笔生意往来,就收在……”

    他顿了顿,笑着,在谢执指尖很轻地捏了捏。

    “收在上次送你的蜜饯匣子夹层里。”

    “阿执需要时,自去寻就是……”

    “为什么要给我?”

    谢执打断他,水墨似的一双眼里波光微凝,断然问道。

    周潋微微一顿,随即抬眼,自然而然道。

    “阿执查处靖王谋逆一案,不正需要这个?”

    他说着,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