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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重生) 第46节

    柳夫人却是和声细语劝,

    “太太说的哪里话,孩子家的话哪能放在心上,您也是知道的,这是个误会,木已成舟,咱们只能想着如何把事情转圜了,皆大欢喜才好。”

    “平妻平妻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给个面子而已,您是京城里的老人了,还能真当回事?”

    三太太也笑,“亲家太太,若是寻常纳个妾,真不算事,在你们长辈面前过了明路,又是颖儿认可的,皆大欢喜,可你们这位世子爷好得很,当我们王家没人了,私下把人肚子搞大,先斩后奏,来一个娶平妻,这是把我们王家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你们柳家纵着儿子胡来,不要体面,我们王家还要脸呢,我这人不喜啰嗦,亲家太太,给个明话,事儿怎么料理?”三太太雍容尔雅地笑着。

    柳夫人露出难色,那外甥女已有了身孕,无论如何得纳了,便忍气吞声道,

    “太太这么说了,那咱们各退一步,就当给循儿纳个妾,孩子已在了肚子里,您就当积福…”

    她话未说完,三太太打断她,“若你们事先通了气,叫我们颖儿做主纳妾,不是不可以,我们颖儿也不是不容人的,可既然你们逮着我们姑娘性子好欺负她,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纳妾,门都没有!”

    柳夫人大惊失色,“孩子怎么办?”

    三太太笑着喝茶,“你问我,我问谁去?又不是我纵着外甥女与人偷腥。”

    柳夫人脸色一阵惨白,压根吐不出气来。

    三太太最后下了通牒,

    “柳家若想结这门亲,其一,让柳侯亲自上门接人,并允诺非颖儿做主,不许纳妾,其二,将那女人送走,孩子拿掉,她既然敢做这等下作事,就别想要名分,其三,得好好教训教训姑爷,省得再犯。”

    柳夫人不肯,只道王家仗势欺人,骂骂咧咧出了门,三太太也不急,吩咐婆子道,

    “跟着柳夫人,去柳家搬嫁妆。”

    婆子招呼一伙家丁丫鬟,打算跟着去柳家。

    柳夫人见王家那架势,又气又急,生怕事情闹大败坏柳家名声,连忙息事宁人,只道今日之内必定给王家交待,转背遣人去请丈夫回府,柳侯尚在大理寺忙碌,听闻此事,急吼吼赶到家,先一脚将儿子踹飞,随后虎目怒瞪,

    “不成器的混账,你要女人不打紧,却得光明磊落,如今作jian犯科,把老子脸都给丢光了。”

    对着柳夫人也是一顿怒吼,

    “你纵着他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以后谁敢把姑娘嫁来我们柳家,你让我以什么脸面去面对国公爷?”

    柳夫人小声辩论,“那又不是王家正经的姑娘…”

    “你糊涂啊你。”柳侯气得瞪了妻子几眼,

    柳夫人吓得一缩,忙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如今事情怎么收场,孩子无论如何不能拿了,那是咱们柳家的血脉…”

    柳侯脸色阴沉,思忖片刻道,“我去一趟王家。”

    下午申时,柳侯亲自赶到王家,对着大老爷和三老爷便是一顿赔罪,并许诺绝不让那女子进门,又话里话外说是帮衬大老爷的案子,只求王家同意把孩子留下来,将孩子放去庄子上养,大老爷意动,看向三老爷,三老爷一面沉吟一面看着妻子。

    这事既然交给了妻子,三老爷便打算让妻子做决断。

    三太太想起了谢云初的话。

    半日前,谢云初悄悄寻到她,“三婶,我觉得那表姑娘有蹊跷,她说她怀了孩子,难道就当真怀了孩子吗?”

    中午太太们还在商议如何妥善处置那个孩子,谢云初却知道,前世那位表姑娘压根就没有孩子,不过是故意做做样子,后来去了庄子假装流产,害得王书颖为公婆嫌弃,夫妻隔阂。

    三太太经谢云初提醒,心里有数,“请太医给那位表姑娘把脉,探探实情再说。”

    柳侯等人皆是神色一动。

    三太太早已悄悄遣王书颖的兄长大爷王书照带了太医去了柳家,佯装是柳侯的命令,当众给那表姑娘把脉,太医断定没有孕像,表姑娘不相信非要哭闹,后来又寻来几个医士,结论一致,消息递回王家,王家众人也是大为震惊。

    柳侯面子十分挂不住,连连道歉,再是半个字不敢吱,风风火火赶回去将那儿子揍了二十板子,又把那位表姑娘身边的人捉来审问,才得知那表姑娘假装怀孕,先逼着柳家认了她,随后打算过门后制造流产假象,好嫁祸王书颖并取而代之。

    那柳循见两小无猜的表妹将自己耍的团团转,气得吐血昏厥。

    到了第三日,柳侯夫妇亲自登门,将姿态放得极低,并许诺府上中馈交由王书颖,以后再也不纳妾,过去柳家嫌弃王书颖出身不曾让她掌家,这次算是彻底接纳了这个儿媳妇,王书颖喜极而泣,跪在三太太跟前磕头,

    “若非您,侄女这回还不知有没有活路。”

    三太太却往旁边温柔娴静的谢云初指了指,“你谢错人啦,你该谢你二弟媳,若非她心思细敏,能谋善断,咱们都要折在那女人手里。”

    谢云初可不敢揽功劳,“三婶这话折煞了我,王家能有您这样的当家主母,是我们晚辈之福。”

    三太太受用了,深深看着谢云初,心里想,王家后继有人。

    王书颖又与谢云初道谢,亲昵自不待言。

    就连大太太也高看谢云初一眼,恨不得搂着她喊心肝。

    此事最终惊动长公主,长公主二话不说赐了一道白绫给那女子,以儆效尤。

    夜里,谢云初坐在春景堂喝茶,听到这个消息,半是感慨,半是艳羡,长公主就是长公主,从来不叫人失望。

    可惜,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挡在她跟前,替她遮风挡雨。

    罢了,她也无需旁人遮风挡雨,她谢云初,要靠自己。

    念头刚落,门廊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丫鬟通禀,

    “给二爷请安。”

    她那位三日不见的丈夫…回来了。

    谢云初瞅了一眼铜漏,不早不晚,孩子已睡了,他来作甚?

    第34章

    数日不曾过来,王书淮发现屋子装饰仿佛不一样了,换了新的软烟罗的窗纱,原先隔在房间内的雕镂隔扇挪开了,屋子里变得空旷而大气,这是王书淮喜欢的装扮。

    “二爷喝口茶吧。”谢云初给他斟了一杯西湖龙井,袅袅的清香萦绕,冲淡了屋子里的尴尬。

    夫妻二人隔着一张高桌对坐,王书淮喝茶,谢云初吃莲子汤,她近来多吃了几颗荔枝,牙根上了火,桌案上还摆了些冰镇过的果子,有几个鲜红的荔枝,葡萄,还有爽口的菜瓜,谢云初夜里不吃冰的,这是给王书淮准备的。

    王书淮也不吃,他养身。

    男人眉目低垂,薄唇轻抿,他拨着手中的茶盏,清濛的水雾拢着他的眉梢,皎然如玉,稍稍撇过脸,恰恰撞上谢云初打量的目光,谢云初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笑吟吟问,“二爷今日可是有事?”

    王书淮听了这话,语气微哽,“珂儿睡得这么早?”

    意思是来看孩子。

    谢云初笑,“她今日不曾午睡,闹着让乳娘抱着去后花园,看着眉姐儿摘花,晚膳喝了些牛乳,便睡了。”

    王书淮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就在谢云初怀疑他是不是急于子嗣想留宿时,王书淮从怀里掏出一信笺递给她,“你弟弟明日归京。”

    谢云初闻言愣了下,迫不及待接了过来,“谢谢二爷。”

    连忙打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且字迹甚是潦草,她要他抄的书已妥,向她讨赏,隔着笔墨都能想象他耍赖的模样,谢云初不知不觉湿了眼眶,“谢谢二爷…”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王书淮莫名地看着她,“不就是几月不见么?”至于如此。

    谢云初收好信笺,“没有,我只是担心他秋闱…”弟弟回来也是打算为秋闱做准备。

    说到科考便是王书淮的长项,“等他回来,让他来府上住几日,我教导他。”

    谢云初看着他笑,由衷道,“谢谢二爷费心。”又主动问王书淮,“对了,二爷南下的日子定了么?”

    王书淮心里总算舒坦了些许,“七月初,等刘大人老母办过寿辰便去。”

    户部侍郎刘琦亮会跟他一道南下,打了头阵后,余下的主要要靠王书淮主持,推行国策是一项大工程,王书淮要面临的压力前所未有,谢云初因晓得丈夫最终能成功,自然也不担心,“那我这段时日陆陆续续给您收拾行装。”

    神情没半分担忧。

    王书淮喝了茶,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在桌案上搁敲,心里想,难道只是给他准备行装。

    倒不是他想破规矩,实在是子嗣为要,他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谢云初就不着急吗?

    妻子这样气定神闲着实令王书淮纳闷。

    谢云初倒也不是没想过,在王书淮离去前夫妻俩多多同房,实在是二十二是她的小日子,今日十八,这段时日同房也没用,既是七月初离开,那还有机会。

    况且,她多少还抱些希望,希望月事不来,如果孩子已上身,那越发要小心,所以谢云初没有吱声。

    王书淮见妻子只字不提,心底稍稍生了几分惆怅,于是起身回了书房。

    次日,谢云初早早起床,一面替弟弟准备些新衣裳,一面准备他爱吃的食材,既是今日回京,保不准过两日便会来看她。

    巳时三刻,三太太那边遣了人来,请她去琉璃厅。

    谢云初只得丢开手上的活计过去,不料那头三太太笑眯眯招呼她进屋,指着腼腆的王书琴道,“今个儿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谢云初神色微亮,跟着坐下来,“是哪家的少爷?”

    三太太有些叹息,“门第不高,不过我瞧着人品不错…”

    三太太话没说完,被王书琴凶巴巴打断,她与谢云初道,“不就是那日在行宫遇见的男人。”

    谢云初闻言越发来了兴致,问三太太是哪家的,三太太告诉她是河东闻家的少爷,早些年闻家也算显贵,可惜近些年没落了,家里最大的官不过五品,着实与国公爷门第不相匹配。

    “那闻家的姑奶奶战战兢兢的,生怕被我嫌弃,那位少爷却是腼腆又真诚,兴致勃勃,我算看出来了,定是那小子瞧上我们琴儿,逼着家里来说亲,家里却不一定是肯的。”三太太感慨。

    王书琴立即接话,“瞧见没,人家没准觉得齐大非偶,不愿意跟我们结亲,我若是眼巴巴嫁过去,那公婆保不准以为我倒贴他们儿子,把自己儿子当香饽饽,从而看轻我,我不嫁。”

    三太太与谢云初对视一眼,啧了一声,“瞧瞧,能耐着呢,不过这话倒也不错,你不喜欢,我还能强求不成。”三太太也不甚看得中闻家,说到底还得门当户对。

    王书琴气汹汹回了房。

    三太太与谢云初道谢,“多亏了你开导她,我瞧她这回与以往不同,没那么死脑筋,并非一口回绝,还能道出个一二三,可见在认真思量婚事。”

    谢云初也很欣慰。

    前世这段时日,国公爷病重,各房倾轧,就连一贯强势的三太太也拗不过三老爷病倒了,国公爷死后,家里更是分崩离析,王书琴见此情景心灰意冷,孤身纵马去了城外的家庙,终身不嫁。

    谢云初始终记得前世她离开那日,大雨瓢泼,瘦弱的姑娘形单影只高坐在马背上,任由风吹雨淋,悲愤地嘶鸣,“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成了这副模样,不就是一个爵位,不就是一些家产,至于斗得你死我活,家无宁日吗?”

    随后,她抽鞭离去,再也没回过京城。

    王书琴并不知道,国公府的乱,只是开始,后来这场纷争波及朝廷,拉开了朝廷夺嫡的序幕,往后数年黎民水深火热,朝廷亦是动荡不安。

    万幸,万幸这一世不一样了。

    看着王书琴有开窍的迹象,谢云初也替她高兴。

    坐了两刻钟,春祺匆匆打春景堂来,高兴地唤她,“二奶奶,您快些回去,瞧瞧谁来了。”

    谢云初便知定是弟弟来了府上,连忙与三太太告罪,大步流星回了春景堂。

    方从甬道上了前面的台阶,便瞧见一双人影越过月洞门而来。

    谢云初顾不上瞧王书淮,而是一眼落在弟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