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短命鬼长命百岁了 第171节
“前面我就和你说过,老太太的青梅竹马是吴关月。 永和二年,吴关月父子起兵称王;永和三年,大齐发兵;永和四年,吴关月父子兵败流亡。 这些消息,应该都会断断续续的传到老太太耳朵里,那个尘封在她心底的名字明目张胆地摆在了台面上。 夜雨敲窗,伴一梦清长。 梦里,北仓河边的木棉花开了,暖风吹过,遍地花瓣,她恍惚看见那丰神俊秀的男子站在木棉树下。 叫她,三妹。 醒来,却是一个比一个让她惊心的消息。 我无法想象老太太在听到这一个个消息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连同日夜相伴的陈妈都不曾察觉到半点,可见她藏的极深,也藏的极好。” 季陵川双手撑着地,缓缓抬起头,声音极度的嘶哑,“直到……直到郑家案子的凶手出现,是吗?” “是!” 晏三合:“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季陵川木愣地摇摇头。 “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吴关月的人生梦想。” 晏三合顿了顿:“季陵川,你知道吴关月的人生梦想是什么?是山河大地,是海晏河清,是万民乐业!” 季陵川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 晏三合料到了他有这个反应。 “所以吴关月造反,杀王族,最后落得流亡的下场,老太太只会伤心,不会惊讶,这是吴关月的宿命。 相反,他没有这样的宿命,老太太才会觉得奇怪。 可是当郑家案子的凶手浮出水面时,老太太心里一层原本坚不可摧的墙,骤然坍塌。 她不顾一切的跑到你院里,问那个案子有没有审错? 她迫切的想要你给她一个答案,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把一族人都杀光的这件事,会是吴关月做的。” 季陵川的浊泪滚滚落下,“吴家有祖训不杀狗,她在我夫人那里打听到后,心里就明白这案子不是吴关月做的。” 晏三合闭了闭眼睛,疲倦的回答:“对。” “那……” 季陵川小心翼翼地看着晏三合:“她的心魔还是吴关月,怎么会和我有关?” “季陵川啊!” 晏三合伸手拍拍他的肩,一脸失望地站了起来,“你可太小瞧你的生母了。” “晏三合。” 裴笑已经彻底等不及,“你快说啊,我外祖母到底怎么了?” 晏三合看着裴笑,露出了一个似悲似喜的笑容。 “老太太心里明白了这案子不是吴关月做的,那么她会不会往深处想一想,这个案子到底是谁做的呢? 为什么四部联手查案,还弄出个冤假错案来?” 话落,原本懒懒倚门的谢知非神情一下子变了,面冷如月。 裴笑更是如遭雷击,“你的意思是,老太太还曾经想过要帮吴关月父子平反?” “我想她应该有想过,毕竟这是整个案子最关键的点,只要她敢站出来说,吴关月父子的冤屈就能洗刷清楚。” 季陵川:“那,那她为什么没有?” 晏三合冷冷一笑,“季陵川,连你都不相信她的话,别的人呢,他们信不信?” 季陵川哑口无言。 “其二,吴关月是什么人?她一个内宅妇人,跟大齐的流亡君主扯上关系……” “这弄不好……”裴笑听得脸色惨白,“就是叛国大罪。” “最重要的一点。” 晏三合冷笑,“她如果说出去后,季家会不会受牵连,儿子的前程会不会受牵连?” “朝廷要是信她,也就罢了,可关键是……” 裴笑一跺脚,连连摇头。 “不会信的,谁都不会信的,他们一定以为老太太是疯了,弄不好我两个舅舅都要受牵连。” 晏三合低头,看着季陵川的眼睛。 “所以老太太想了许久,只能硬生生的闭紧嘴巴,把真相放进肚子里,死都不能说出来。” 五月的天,季陵川浑身都在发冷,冷到他两排牙齿在打颤。 这案子三司会审,再加上一个锦衣卫,只要老太太往外迸一个字,就等于把季家推到了四部的对立面。 不仅如此,案子最终是呈到皇上御案上的,皇上朱笔一批,才能对吴关月父子下达缉拿令。 敢质疑皇上,敢质疑朝廷…… 这对季家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啊! “老太太在选择沉默的同时,也选择了搬到竹院生活。” 晏三合的声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她搬去竹院两个原因,一是出于对吴关月的愧疚;二是她不想让人看出她心底藏了秘密。” 第173章 儿啊 话到这时,裴笑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老太太搬到竹院后,就常常往心湖去,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跟小辈们说笑了。” 谁能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晏三合看了裴笑一眼,声音再次响起。 “她看的是心湖,心里想的是北仓河,还有那个脊梁骨始终挺拔的少年。 她从前有多崇拜、多仰望那个少年,现在就有多痛恨、厌恶自己的怯懦。 可她没有办法不怯懦,季府二百多条人命都压在她身上,她害怕啊! 所以她只有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良心不那么难受,夜里的觉才能睡得稍稍安稳一些。” 晏三合的脑海里,有光影轻轻落下。 老太太在心湖边坐着,把自己坐成一块石头,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正经历着怎样的山崩海啸。 甚至连陈妈都以为,老太太悠闲的晒着太阳,品着香茗,正颐享天年。 晏三合忽生了感慨似的。 “多么的可笑啊,一个震惊朝野的惊天大案,首先窥破真相的,竟然是位大字不识,大门不出的内宅老太太。” 谢知非和裴笑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 何止可笑,还真他娘的cao蛋! 短暂的沉默后,晏三合又开口。 “老太太这人年轻的时候,就话少心思重,郑家案子发生时她已经快六十,活到她那个份上,想得会比别人多。” “母亲想到了什么?” 季陵川此刻已经像半个死人一样,连说话都奄奄一息。 晏三合:“她在想一件事:为什么四部联手查案,最后案子还弄错了?又是什么原因弄错?” 谢知非突然冷笑,“她想不明白的,没有人能想明白。” “对,她根本想不明白。” 晏三合偏过头,谢知非正凝望着她,“但她能想明白另一件事。” 谢知非:“是什么?” 晏三合挪开视线,看着地上的季陵川,又再次蹲了下去,一字一句。 “她想明白了这案子的水很深,她想明白了为官场的水很深;她更想明白了做官很危险。” 季陵川的脸色,rou眼可见的煞白一片。 他满脸错愕的看着晏三合。 “晏,晏姑娘,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能不能慢点说。” “你说过,她让你们兄弟二人离张家远一点,这是为什么?” “……” 季陵川张着嘴,连呼吸都忘了。 “张家是前太太张氏的娘家,更是太子妃的娘家,她从来不敢过问你们和张家之间的任何事情。 为什么到老了,反而要你们和张家离得远一些?” 晏三合深深匀一口气。 “她强烈反对宁氏的女儿去给太子做妾,甚至不惜用绝食来威胁?季陵川,她连你的婚事都没有过问,为什么会过问孙女的?” 季陵川突然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晏三合,撕心裂肺的怒吼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还是不想承认?” 季陵川不由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