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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不做皇后 第7节

    郎中的话如当头一棒,“轰”地一声砸下来,将苏霓儿所有的坚持和执拗砸得破碎不堪。

    若是殷娘没了......不,不可能的,苏霓儿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愁绪起伏,院子里酷暑难消,苏霓儿的心却寒透了。

    强撑着送走郎中们,已是夜深。

    苏霓儿先去水井旁,掬了把水,胡乱地洗脸上的泪痕。小丫鬟知晓小姐是忧着了,红着眼睛说夜里井水凉,还是烧热了再用。

    苏霓儿不理。

    凉了好,凉了让她冷静,凉了让她思考,究竟什么才是她最在意的,什么是她可以丢弃的。

    苏霓儿拍了拍自个的脸,呼一口气,弯起月牙般的眉眼,挤出一个明媚的笑。

    没什么过不去的。

    只要她愿意,她一定能让殷娘好起来。

    苏霓儿转身去了小厨房,捧了一碗熬了半日的雪蛤粥,行至殷娘的卧房门口,见何mama站在一侧,捉了袖摆的一角,不断地抹眼泪。

    “小姐,老奴没用,劝慰的话说尽了,夫人就是不听。”

    何mama是府上烧火做饭的老妈子,在殷娘未出阁之前就一直伺候在身侧,与殷娘关系极近。

    苏霓儿点头:“我知道,娘是因为我和哥哥的事。您放心,我再不会气她。”

    何mama:“小姐的意思......”

    苏霓儿没回话,撩开月门上缀着珍珠的帘幔,望着床榻上病恹恹的殷娘,软软地唤。

    “娘,喝口粥吧。三日了,再不吃东西,您身子受不住的。”

    苏霓儿跪在殷娘床前,将雪蛤粥拌凉了,小心翼翼地送至殷娘唇畔,吹了又吹。

    殷娘不吃,摆摆手,气若游丝,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只侧过身子,不愿瞧她。

    苏霓儿笑:“还和女儿怄气呢?女儿答应您就是。”

    一桩婚事算什么?嫁给素未谋面的男子又如何?

    她想清楚了,只要殷娘高兴,她愿意做殷娘的儿媳妇。

    殷娘给了她缺失两世的母爱,是第一个给她做衣裳的人、是第一个把她揽在怀里问她饿不饿冷不冷的人、是给她撑起一片天把她护在身后的人。

    她早已断了情爱,有没有男人都可以,却不能没有殷娘。

    她要伺候殷娘,要给殷娘养老送终。

    在她心里,殷娘就是她的娘。

    “真的?”

    殷娘瞬间来了精神,捉住苏霓儿的手,脸上是全然没想到的惊讶和喜悦。可下一刻,却似回光返照一般,恹了。

    “你哄娘的,等你哥回来,你就反悔了。”

    苏霓儿放下雪蛤粥,扑入殷娘怀里,如同儿时的无数次那般,拥着殷娘撒娇。

    她的声音很甜,却有些沙哑,嗡嗡的,带着厚重的鼻音。

    “不,女儿没有说笑。只要哥哥同意,我没意见。”

    殷娘还是高兴不起来。

    “没用的,你哥也是个倔脾气。他不同意......为娘好不了。”

    苏霓儿心中酸涩。

    总有法子的,总有法子让哥哥同意的,不是么?

    *

    陆卫青接到母亲病重消息的前一天,正在国辅大人府上饮酒。

    国辅大人是陆卫青的教导先生,是当今朝中大臣,势力极广,在朝中拥戴者众多,连当今圣上也会忌惮三分。

    八年前东宫势败,陆卫青能顺利逃出一劫,少不了此人背后的推波助澜。

    这些年,陆卫青能在上京安得一席之地,与此人关系莫大。

    是以国辅千金的及笄宴,他不得不参加。

    说来也巧,国辅千金竟与缨儿同一天生辰。

    告别国辅大人,陆卫青没回皇城边上的府邸,而是踏着月色去了东巷。

    东巷是上京有名的贫民窟,聚集着无数落魄的孤寡。狭窄潮湿的小巷子里,尽头深处有间低矮的茅草屋。

    八年前,七岁的苏霓儿非逼着他和她同住,就住在这间茅草屋里。

    破旧的小屋子,只有一间卧房那般大,里面除了一张用两个板凳搭起来的木板床以外,再找不到任何一件像样的家用。

    木桌是斜的、小板凳缺了一条腿、茶壶没有盖子、碗沿裂了几道口......屋顶还是坏的,雨稍微大点就稀里哗啦往里渗。

    陆卫青掩下幽邃眸底的恨意,两指抵在木门板上,“吱呀”一声推开。

    屋子里很黑,他没有掌灯,唯有昏暗的月光从屋顶的缝隙里漏进来,倒也勉强看得清。

    屋子里的摆设还和八年前一样,没有变过。

    可无论是桌面上还是木板床上,皆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灰尘。

    这些年,陆卫青魔障了。

    无论他住多奢华的府邸、躺在多柔软的大床上,他都睡不着。

    唯有回到东巷破旧的茅草屋、躺在硬i邦i邦的木板床上,他才能有片刻的合眼休憩。

    今夜的月华不浓。

    屋顶外头,愁云满布,狂风卷着落叶飘摇。

    快要下雨了。

    陆卫青恨恨地闭上沸腾着火焰的眼睛。

    屋顶少了几片青瓦,恰在陆卫青的头顶,坏了许多年。

    若是不离去,雨点子砸下来,能弄得他一身的水。

    他不是没想过休憩坏了的屋顶,可只要屋顶的瓦片被盖上,夜晚他睁开眼,就看不见头顶的星空。

    那星空璀璨,是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唯一慰藉的浪漫。

    他强忍着不要动,安慰自己,或许风大了,能将浓云吹散,雨就不下了。

    可堪堪合上眼,一道惊雷震破天际、闪电划过屋顶。

    没多时,几滴雨珠落在他白净的脸上。

    “啪”“啪”,

    一滴接着一滴,从他的眉心滑落,蔓延过流畅的下颌线,滚进他的白色衣领。

    他抿着单薄的唇线,长吁一口气,冷静地抚去面上的雨水。

    雨水却似擦不完,越下越大,不多时,打湿他额间的碎发,在他枕下留下一滩湿润的痕迹。

    他在心底痛骂苏霓儿,却从未想过离去。

    他咬着牙,伸手到木板床下方,熟门熟路地拿出一方遮雨的帘子,盖在身上......

    那帘子能防水,只要从头到脚遮得够严实,雨不大的情况下,是淋不着的。

    凡事总有意外。

    今夜暴雨如柱,从漏了的屋顶泄下来,哗啦啦往里倒,没多时帘子便遮不住了。

    陆卫青气得整个腮帮子都在抖,听见门外的侍卫说——

    ——“少爷,要不我们回府吧?会淋生病的。”

    陆卫青久久没有回话,半晌后才吐出几个字。

    “拿把伞来。大些!”

    很快,他在头顶撑起一把大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恨不能将苏霓儿活捉了来,把她按在这张木板床上,让暴雨淋她、让冷风吹她,让她也感受他今日的憋闷!

    他愤恨地捏紧五指,听得门外的侍卫焦急的声音。

    ——“少爷,探子来信,夫人病重,请您立即回去!”

    *

    丰县,苏霓儿出府给殷娘买完补气血的老参,提着吊花篮走在回家的路上。

    盛夏天热、酷暑难当,苏霓儿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帷帽。

    周有宽檐,撩起的白纱下,黑色皂纱徐徐,恰好将她的整个面部完完全全地遮起来。

    大京民风算不得开化,但女子行在街上也无需遮面。

    苏霓儿戴着帷帽,一来是怕晒、为了挡太阳,二来是这几日哭多了,眼睛红肿得厉害,委实见不得人。

    她自顾自地走着,脚下的青石板蜿蜒。

    也不知筠儿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她问过何mama了,殷娘病重的第二日,车夫便差人送过信了。

    丰县距离上京并不远,出了上京的城门往北再行一日的马车便到了。这一来一去的,算上路上休息的功夫,至多三日。

    掐掐日子,天黑前筠儿哥哥就该到了。

    事实上,为了确保筠儿哥哥一定会回来,她私下给筠儿哥哥写了一封信。信中详尽阐述了她的爱慕之情,言语诚恳、句句肺腑......

    她知道筠儿哥哥对她无意,也晓得这般不合礼数,可殷娘要的是两人喜结连理,光她一个人同意也没用。

    她只好厚着脸皮主动了。

    仲夏太阳大,集市上的小贩们收摊收得早,未到晌午,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拢共没几个。

    陡然,一辆拖着零碎布匹的板车横穿街市,那两个圆圆的车轮子摇摇晃晃的,顺着青石板一路飞驰,后头跟着的摊主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