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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关

    第一百二十三章鬼门关

    凌晨时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穿透了整个训练场。俊流猛然惊醒,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帐篷里的空气闷热污浊至极,他出了一身的汗,正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入口处的帘子就被拉开,一根黑色的枪管伸了进来,紧接着便探进来一个士兵凶神恶煞的脸。

    “起来!都起来!别睡了!在外面集合!!”他大声嘶吼着。

    “别怕。应该是要带我们去口岸了。”齐洛察觉到了俊流的魂不守舍,紧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周围的人乱哄哄忙成一团,七手八脚地穿衣服、整理行装。麻古伸了伸懒腰,接连打着哈切爬起来,懒洋洋的一点不紧张。他们三人前脚跟着后脚,混着衣衫不整的人群鱼贯般出了帐篷。

    迎面一股新鲜空气吹得他们清醒不少,天色刚刚泛白,温度尚未回升,正是一天中最好受的时候。虽然没人敢大声说话和随意走动,但训练场上仍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在短暂的无所适从之后,早已就位的士兵们开始发号施令,指挥着人群往特定的方向移动。

    俊流趁乱在附近的女性帐篷外找到了一脸焦急的朵奇,将她带回了队伍之中,女孩顶着两个黑眼圈,抱怨晚上就没怎么睡觉,怕人把她的食物抢走。

    “士兵的数量多了好多。”俊流走到齐洛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脸仍然绷得紧紧的,“周围全是部队,估计有几千人了,如果仅仅是维持平民的秩序,至于吗?”

    齐洛四下扫了几眼,心也有点悬了起来,却不得不简短回答,“我们别走散了,见机行事。”

    随着难民队伍的移动,士兵们也渐渐围拢过来,连成人墙将所有人收进了包围圈里。他们在部队的押送之下离开了训练场,沿着宽阔的马路进入边防警戒区,往莫令口岸走去,道路两侧一个接一个站满了如临大敌的士兵,无一不是将步枪握在手里,偶尔用对讲机互相沟通。徒步了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俊流看到了道路尽头第一道关卡的高墙和铁门,以及门前的两个机枪岗哨,这支四万多人的队伍挤压在了缓冲区里,等候下一个指示。

    根据齐洛之前打听到的情报,莫令口岸一共有三道关卡,互相之间有五百米左右的缓冲区,也就是说,从这里开始再向前走个一公里左右,就进入了钦奈国境内,进入一片自由的新天地了。

    最后一公里了。看着那道紧闭的铁门,俊流疲于奔命的心又充满了希望。

    缓冲区是一个铺了水泥地的大广场,它的东侧是一个高筑的旗台,上面飘扬着达鲁非的深紫色国旗,旗台下方仿佛戒严一般,站满了守卫的士兵。

    阿尔法坐在台子侧后方的一个休息室里,正和博盾基地的参谋长相对而坐,一边喝咖啡,一边透过窗户悠闲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象,黑压压的人群就像被警犬驱赶而来的牲畜,不断往他的脚下聚集,进入到这个无形的天罗地网之中,还对即将发生的事毫无知觉。

    等所有难民都整队站好了,一个个仰着呆滞的脏脸听候发落,他便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军装,从旁边的小门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登上了旗台。

    阿尔法满面春风地踱到了矗立的麦克风前,笔直一站,笑着跟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啊,昨晚睡得怎样?”

    在看到他出现的瞬间,俊流和麻古都还没什么反应,齐洛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脱口而出两个字:“完了!”

    “怎么了?”俊流吓了一跳,急忙问到,“你认识这人?”

    “他……”齐洛怕与他四目相接,低下头深吸了口气,脸色却像缺氧一般铁青,“他是雷枢的副官。”

    俊流就像被当头打了一棒,怔忪之下,心头也慌乱起来,“难道说……这真的是个陷阱?”

    “你们不用知道我是谁,只用知道我来干什么。”阿尔法的声音不慌不忙地传来,响亮地回荡在广场上,他眯着双眼反复扫视下面的人群,仿佛能将一切伪装剥得无所遁形,“我相信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身家清白的良民,你们不用担心,放你们出境的承诺,政府一定会遵守,以崇高的战争公约的名义,军队会尽最大努力保障你们的权利。”

    “可惜在你们中间,混进了一些肮脏的下水道老鼠。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很多没有出境资格的家伙,借由黑市的非法途径,伪造了难民身份,竟然妄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渡。要是放任这种罪犯逍遥法外,逃脱正义的制裁,岂不是边防军的耻辱?”

    “所以在开启口岸之前,我们要重新审查你们的身份。”阿尔法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你们的身份信息在难民登记的时候就已经记录在案,我们现在要复核指纹和虹膜扫描,这两项都没有问题的人,就可以通过关卡。”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了随从搬上台的一张沙发椅上,并接过了一杯热咖啡,好整以暇地对台下的官兵说,“今天人多辛苦你们了,慢慢来,多久我都奉陪。”

    难民中顿时出现了沸沸扬扬的sao动,不少人私下交头接耳,神色紧张。而齐洛和俊流却僵硬地站着,长久动弹不得,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他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关是无论如何过不去的。

    齐洛惶然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就如俊流所预料的,身后的道路不知何时已经被阻断,铁丝网早就拉上了,并且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士兵,根本毫无退路。

    “死定了。”麻古抓了一把头发,气急败坏地说,“真不甘心啊,没想到会栽在这里!”

    俊流捏紧拳头一言不发。绝境已经了然于心,不必留出时间让自己处理情绪了,托一直以来饱经磨难的福,他很快把持住了动摇的意志,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表情上的变化,只微微吸了口气,冷静地对身边的女孩说:“朵奇,我饿了,把面包给我吃。”

    齐洛听到这句话,猛然看向俊流,发现他的脸就像冰封般冷峻,可莫名地让人心中大定。

    此时他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个年轻人,面对真正的生死关头,俊流就像披上了一件谁都无法侵犯的盔甲,表现出来的是刀枪不入,超出常人的理智和勇气。

    俊流从朵奇手中接过那袋快要被她捏熟的面包,便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meimei,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什么?”朵奇差点失声叫起来,幸好及时被齐洛挡住了嘴,她惊恐地望着俊流的脸,眼睛立刻模糊了,拖着哭腔问:“为什么啊?”

    俊流弯下腰,耐心地在她耳边说,“你应该早就察觉了,其实我们都是通缉犯,今天算是倒霉撞在枪口上了。我不能连累你,你应该能过得去的,所以请你一个人走吧。”

    “我不走,不是说好了要带上我的吗?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呢!我不在乎能不能出去,我只在乎跟你在一起,让我跟着你吧!”她拽住俊流的袖子,一边说着,眼泪便直往下掉。

    “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管你的死活,”俊流无动于衷地说,“你会死的。”

    朵奇像是被他的话吓住了,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心迅速往下沉,嘴角勉强往上弯,乞求着这只不过是个过分的玩笑,可是任她如何拼命寻找那些熟悉的信号,却发现俊流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一丝温情。

    朵奇迟疑着退了两步,内心仿佛在激烈地斗争着,她扛不住对方的冷眼,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了。但当他看到俊流偏过头去,不再理会她的时候,心中突然痛得承受不住,她猛地又扑了回来,哇地一声哭了,“哥哥!求求你,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俊流抱着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赶她走。

    “算了,留着她好了。”麻古看着朵奇,没心没肺地揶揄到:“这丫头好歹能帮你挡几颗子弹嘛。”

    见俊流狠狠瞪着他,麻古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自己要做好人,还不准别人当坏人?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吗?要不是顾忌你,我早就办了这丫头。”

    “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吵架?”齐洛忍不住说了一句。

    “就是因为快死了,才想发几句牢sao,老子命都赔给你们了,说几句怎么了?”麻古更加变本加厉,逼近齐洛眼前挑衅到:“哎,你说,要是我现在跳出来揭发你们,我有没有机会将功赎罪?我说真的,你们不想连累她,能不能也别连累我啊?”

    “你小声点!”齐洛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迫使他就此打住,“你放心,横竖都是死,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麻古还想发难,却突然被不远处一声惨叫给打断了。队伍的前面爆发的sao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纷纷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男人被士兵们拳打脚踢,然后架着胳膊,从人群里硬拖出来,一直拖到了旗台下方跪着。他被两杆枪指着头部,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不是我!!我是无辜的!”

    “首长,”其中一个举枪的士兵带着一脸邀功的表情对阿尔法喊道:“这个人是我们通缉名单上的嫌犯,编号103的,两年前在夹层区犯了偷盗罪,后来逃去了中心区。”

    “把他的脸抬起来。”阿尔法翻开了随从递上来的通缉犯名单,对照着上面的照片,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偷盗,再加上偷渡,该是死罪呢。”

    说完他突然站起来上前两步,一脚踏着旗台的边缘,抽出了皮带上的配枪,一气呵成地拉开保险上好膛,稳稳地对准下面那人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一声炸响吓得所有人惊呼了起来,被准确爆头的男人鲜血和脑浆迸了一地,身体重重地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在难民们大惊小怪的悲鸣中,阿尔法闻了闻枪口的火药味,若无其事地把枪收回了腰间,稳稳地坐回了椅子上。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杂碎,一点娱乐价值都没有,他想捞的是上官俊流这条大鱼,虽然没有准确的消息指明他就在这批难民之中,但是阿尔法有信心,开放边境的举措对俊流有致命的吸引力,这是他逃出去的唯一途径。他有足够的毅力把他从人堆里给揪出来,这一批没有,那就再筛查下一批,横竖只开放这一个口岸,他守株待兔,不信找不到。

    “进度太慢了,这要弄到什么时候?”他招呼站在身边的参谋长宇拓,“让底下看热闹的士兵都动起来,人手一个通缉犯名单,去人群里排查,只要看到可疑的家伙,特别是年轻男人,一律揪出来检查。”

    麻古目睹完那个嫌疑犯的惨死,回过神来,不经意和齐洛四目相对,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用力推了对方一把,“愣着干嘛?等死啊?把东西拿出来,快点!”

    “朵奇,你帮我们望下风。”俊流说完后,便立刻把面包从纸袋里抓出来递给了齐洛,齐洛小心地将面包掰开一个豁口,露出里面黑色的粉末芯子。

    他用身体挡住旁人的视线,把豁口对准麻古手上的空酒瓶口,小心地把粉末倒进了瓶子里去,倒干净之后他便开始掰第二个。

    在前来基地之前,他们把背包里剩下的所有武器研究了一遍,花了一个多小时拆了手榴弹和子弹,积存下来一堆黑火药,分开藏在了面包里,躲开了搜查。

    就在他们忙着制造武器的时候,原本站在广场四周维持秩序的士兵突然行动了,他们冲进了人群里,粗暴地抓住难民一个个盘查,男女老幼开始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断有人被强行拖出去拷问。被拆散的家人哭叫着阻止士兵,却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殴打。人们开始脱离队列妄想逃走,却又被士兵强行堵截在包围圈里,场面迅速混乱起来,目之所及处均是人仰马翻,哀鸿遍野。

    他们被慌不择路的人群冲撞着,陷入了sao乱的漩涡,不得不加快了速度。等六七个面包全部倒空之后,麻古手里的小酒瓶已经装上了一大半火药,就在这时,朵奇开始拼命地拉扯俊流的衣角,提醒他们有一个士兵正冲着这边越走越近。麻古赶紧从口袋里捻了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棉引线出来,伸进瓶子里,并留了一截在外面,然后他胡乱揪了一团面包,将瓶口死死塞住,旋即把瓶子藏进了怀里。

    “炸弹只有一个,别浪费了,关键时刻再用。”齐洛说着把揣在身上打火机也塞给了麻古。

    “然后呢?”麻古显得有点焦躁,他连连瞟着不远处的士兵,将目光逼向俊流,催促道:“快告诉我你已经有计划了。”

    俊流沉着地招了招手,让他们三个人围拢过来,小声开始了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