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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升起,又徐徐降下,夜风裹卷消散后座靡丽腥甜的味道。 季庭宗抽出纸巾擦拭完,也帮韩珍整理衣服。 她腮帮子酸,手也酸,前胸的扣子被拽断了两颗,露出的白软皮rou,遍布艳丽嘬痕。 额头覆着薄汗,碎发凝成几个俏皮的弯儿,像在膏脂里被侵泡过,十分娇软,温驯。 季庭宗很受用她这模样,抑制不住一下下吻她脸颊。 嘴里太腥太黏,韩珍手背封住,眼里沤着水汽,“我下去开车,别挨我。” 欲望释放出,已经由炙转凉了。 可他不松口也不松手,湿濡的唇仍旧缠绵流连,“你怎样我都喜欢。” 韩珍瓮声瓮气笑了声,直接推开他,捞了瓶矿泉水去路边漱口。 再坐上驾驶座,季庭宗已望之俨然,打着电话,吩咐机关秘书,“现在答应不管用,文件送去之前,我再把把关,毕竟是常委会上敲定的,马虎不得。” 对面应承,“好的,好的。” 通话持续了半程,才挂断,韩珍目视前方路况,“我们台前主任调到县里去了,是你安排的?” 并没立刻等到回答。 季庭宗皱了下眉,显然这事对他来说,极其微渺,根本不到搁心上的地步,“也许是。” 韩珍瞟眼后视镜,男人面孔掩进黑暗里,表情瞧不着真切,“去见季伯父,我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 尽管上次深夜奔赴机场,她坐在车内,匆匆见过季甘棠一面,韩珍仍感觉这位老先生,并不好相处。 “没有长辈不爱看小辈表孝心,我总要捎点什么,贵重的…送不起,强调心意的能送。” “挺懂规矩。”季庭宗倾身靠近,捏她耳垂,“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当是你送的。” 他实则比她更能洞察秋毫,总无声无息,不言不语在背后抵挡许多事。 韩珍挺直脊梁,紧了紧方向盘,“他会同意我们结婚吗?” “他左右不了。” 季甘棠要是能管,何至于熬到他近不惑之年。 “小珍,你紧张什么?”季庭宗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抓住座椅背,语气紧迫,“再不减速,我们三口人,干脆今晚一起了结。” 她赶忙看了眼飙升的时速盘,骤然松了劲儿,缓缓踩下刹车。 * 《瞭望人生》第四期节目,改直播形式,邀请一位艺术家,同时也兼任江州省艺术剧院院长。 早年这位院长,做话剧制片人,排演经典剧目《茶馆》,开场演员穿着长衫撩帘儿的动作,他不满意,命令反复六七十遍,搞艺术的个性跳脱又苛刻,话题更是聊得玄之又玄。 从哲学到玄学,从柴米油盐到天边变幻的云彩,口若悬河,充满戏剧化,时常脱离节目台本。 前半场导播在耳麦里控场指挥,韩珍逐渐松弛,也依赖于背调做得透彻,总能急中生些智出来。 访谈时长六十分钟,她进化妆间卸完妆,助理捧着平板,跟她分享观众留言。 走廊吵吵嚷嚷,新闻部一波准备外采的节目组整装待发。 领队的就是筱涵。 主持人多数从文稿到上镜记者,再晋升至上镜主播,特别是做新闻,对折射社会动向的信息,有本能敏锐的探索和挖寻。 她没有放弃跟江州台争蓝玉县内幕的先机。 只是地位,实力,以至于播出尺度的宽窄,省台何昭的《江州半边天》碾压过《虞山时界》。 设备间与化妆室毗邻,韩珍跟她遇上,“师姐是准备去蓝玉县?” 筱涵手里握着印有玉兰台台标的话筒,“对,看刚播的新闻了吧,前县长曹平在77国道附近被抓捕了,他贪赃的罪证上交给市中院,一审就判决了死刑,他向省高院上诉,被驳回了。” 韩珍点头,“看过了。” “你最近跟省台的何昭走得很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筱涵早知道,韩珍也坦然,“省台答应给老雷瘫痪的小妹做募捐,所以他接受采访,让我做采访。” “何主播父亲是虞山市二把手,风评可圈可点,他深挖这些也许有自己的打算,你原本是做娱乐主播。”同行搭档催促,筱涵拍了下她的肩膀,“最近新节目反响也不错,这件事水深水浅,要掂量清楚。” 韩珍耳闻过何昭的背景,他本人却只字未提。 倒是刘峰嘴比脑子快,说过他跟家里关系相当糟糕,几乎到六亲不认的状态。 再详细的,刘峰话语躲躲闪闪,没透露了。 摄像师横过半人高的三角架,险些从手里滑落,“诶诶,快帮忙扶一把。” 韩珍眼疾手快掺住,“我知道,师姐也要注意安全,最近降雨多,几个县里爆发泥石流。” “放心吧,现在做新闻对比以前不知轻松多少。” 筱涵坐进电视台公车,滑门随后关闭。 助理凑上来,“珍姐跟筱涵主播原来师姐妹的关系。” 彼时韩珍刚进玉兰台,第一次参加台内部跨年晚会,大部分中层领导不在场,做这行工作压力大,大家愿意借此机会放松放松。 评论部一向最热闹,爱整活儿,拿新人开涮,点名让韩珍表演节目,她并不怯场,但确实没准备。 上台打算唱首歌,起哄说太素了,诗朗诵,人人都会,而且还能即兴创作,也不新鲜,娱乐主播个个能歌善舞,于是提议她跳支舞。 韩珍大学上形体课,练过半年,但从没在大庭广众下跳过,筱涵看出她犹豫,主动站出来解围,让她随便哼两句下台。 当时筱涵向众人介绍,叫她小师妹,她才知道两人是同校毕业。 虽然舞姿不惊艳,但季庭宗带她单独吃饭,她在他面前跳过一次,他刚从一位局长的酒桌下来,处于半醉状态,馆子里光线昏沉暧昧,嬛嬛楚宫腰的美感,借着酒劲儿,撩得他狂性大发。 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身心缠绵沉浸在爱欲里,会生出情和占有。 … 走进江州台融媒体大厅,是刘峰来接她,这里认证不认人,比市台更严苛,韩珍持有外协的工作证,进出挺方便。 “等等头儿,暗访节目掐头去尾剪了段中规中矩的播,反响平平,他正跟我们台长据理力争。” 广播电视台再大级别的官,说到底不过是颗更大的螺丝钉。 刘峰带她进了小演播室,临时挪出来的,化妆师正跟老雷化妆,不过朝夕之间,他更显苍老了,两鬓白发浓厚。 “韩小姐。”他准备起身迎接。 化妆师不耐烦,“老先生,你别动行不行,刚盖好的皱纹,你做个表情又没了。” 老雷捏着过长又不合身衣袖子,一动不敢动。 “你别给他化了。”韩珍皱眉,抽出湿巾,示意老雷擦掉脸上的妆,“不需要,是什么面貌就保留什么面貌。” “诶,刘记者,不是你要求的——” 刘峰冲化妆师摆手,“下去下去,加半小时的班,看你那不饶人的样子。” 老雷接过湿巾搓了把脸,站起,“采访能开始了吗,我还得回医院照顾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