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周六早上，天刚蒙蒙亮，柯明澈迷迷糊糊听见一阵敲门声，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才到七点。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点登门拜访的人，除了夏决辰他想不出还能有谁。 大概昨天夏决辰低低“哦”的那一声不是回答，只是个语气词罢了。 柯明澈怕他再这么敲下去会把柯一星吵醒，于是挣扎片刻后翻身下床、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去开了门。 门外的夏决辰同样满脸困意，被他的哈欠带着也打了个哈欠。 “……你周末起这么早？”柯明澈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他真的太困了，昨晚吃汤圆吃得险些积食，做了很多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才稍微好点，折腾到凌晨两点才睡着。 “这个给你。”夏决辰两只手都提着东西，用手指夹着一根拐杖递给柯明澈。 “……我用不着。”柯明澈条件反射般接了过来，再想退回去时已经晚了。 夏决辰：“难不成以后都要我背你上下楼？” 柯明澈心想那根本不是背，是扛！ 夏决辰又说：“用完后直接给我，不让你带去学校，在学校你自己注意点别剧烈运动。” 柯明澈：“……哦。” “给你和你弟带了早饭，再不吃就要凉了。” 夏决辰扬了扬左手，柯明澈透过白色塑料带隐约能看见几根油条和三杯豆浆。 他侧开身，让夏决辰进来。 “有盆吗？”夏决辰把油条豆浆放在餐桌上，提着另一个袋子在厨房门口徘徊，“买了条鲫鱼，先养着。” 柯明澈找来一个不锈钢盆，接了点水，放在cao作台上，夏决辰托着袋子把鱼倒了进去。 鱼尾巴在盆里扑腾了几下，溅了些水到他袖子上，夏决辰索性将袖子撸了起来。 柯明澈看见他露出的左手小臂内侧有一个纹身，是阿拉伯数字四十二。 也许是因为目光停留得有些久，让夏决辰看出了他的好奇。 “四十二，我们乐队的名字，”夏决辰解释道，“想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吗？” “不太想。”柯明澈违心地说。 他以为无论他回答什么夏决辰都会跟没听到一样继续讲下去，谁知道这人竟然听话地闭了嘴。 “我去叫柯一星起床？”柯明澈问。 “……我去也行？”夏决辰不太明白柯明澈为什么要用疑问语气。 “不是这个意思，”柯明澈看向柯一星房间，“周末我们一般八点才起床，现在太早了。” “吃完再去睡，”夏决辰指了指餐桌上的油条，“早上第一锅炸出来的，冷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柯明澈这会儿才知道夏决辰今天为什么会来这么早，他犹豫片刻后打开柯一星房门叫他起了床。 还没睡醒的柯一星被柯明澈牵到餐桌旁，闻见油条的香味后立马放下揉搓眼睛的小手，兴奋地说：“好香！” 夏决辰从袋子里抽了根油条递给他，柯一星接过后朗声道：“谢谢叔叔！” 夏决辰的手一时僵硬地停在空中，竟忘记收了回来。 他看向侧过头憋笑的柯明澈，略带迟疑地开口：“……你教的？” 柯明澈摇摇头：“我没教过。” “他喊你哥哥，喊我叔叔，我平白比你高出一个辈分，你不生气？” “还好，”柯明澈拿了杯豆浆放到柯一星面前，“反正看着也像那么回事儿。” 夏决辰立马不高兴了，他终于体会到潘朔当时被叫“叔叔”的感觉。 他在喝豆浆的吸管上咬了几排牙印，边咬边若有所思地看向柯一星。 “柯一星，”夏决辰喊了他的名字，“我看起来比你哥大很多？” 柯一星喝了口豆浆，咽下嘴里的油条说：“也没有很多，但看起来像个大人。” 夏决辰轻轻点头，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以后别喊我叔叔，我姓夏，你要是觉得和你哥区分不开就喊我夏哥或夏哥哥。” “你知道我叫柯一星，我却只知道你姓夏，这不公平。”柯一星说。 夏决辰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还没对柯一星介绍过自己。 “夏决辰，决定的决，星辰的辰。” 柯一星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以后我还是叫你决辰哥哥吧，这样更好听一些。” “都可以，只要不是叔叔，随你怎么叫。”夏决辰说完伸手拿了根油条。 “决辰哥哥，你今年几岁啊？” “二十三，比你哥大了七岁。” 柯一星盯着夏决辰手臂上的纹身，缓缓开口道：“在手臂上写字画画这种事我二年级就不干了。” 夏决辰嘴里咬着半根油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他第一次被小学生嘲讽。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柯明澈，犹豫要不要把纹身这个东西解释给柯一星。 柯明澈把视线转向柯一星，说：“所以他只是看起来像个大人而已。” “……对，”夏决辰跟着附和，“所以我推荐的动画片一定要看。” “小猪佩奇我还没看完呢。”柯一星撅着嘴。 “你可以同时看，这又不冲突。”夏决辰说。 柯一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有时间我会看的。” 这幅老成的模样直接逗笑了夏决辰，他笑着问：“你都忙什么啊，连看动画片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是有的，但不能用来看动画片，虽然我很想看。动画片看久了对眼睛不好，而且哥哥这么辛苦，我要懂事些才行。” 夏决辰抬手捏了捏柯一星的脸颊：“果然是你哥的好弟弟。” 吃完早饭柯一星不太想继续睡觉，回到自己房间写起了作业，剩下夏决辰和柯明澈两人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 夏决辰：“你没有作业？” 柯明澈：“有。” 柯明澈：“我去写作业那你在这儿干吗？” 夏决辰往客厅看了一眼，指了指沙发：“我去沙发上睡会儿，太困了，十点多再起来做饭。” 柯明澈：“又没人逼你。” 夏决辰：“我闲得慌。” 说完他起身，迈开长腿走向沙发。 兴许是太困了，等柯明澈收拾好餐桌把垃圾都丢进垃圾桶，夏决辰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个人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看起来没那么“不好惹”。 不过睡姿依然很张扬，恨不得占了大半个沙发。 夏决辰带有纹身的那只手臂松松垂在腿侧，另一只手揽着靠垫，整张脸也偏向这边。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宽松衬衣，胸口位置印了个巨大的飞白书斜体英文单词“NO”，仿佛全身都写着拒绝。 柯明澈转身进了卧室，拿了条毯子出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沙发，轻轻把毯子盖在夏决辰身上，遮住了这个英文单词。 夏决辰的胸膛随着呼吸浅浅起伏，柯明澈顺着朝上看，瞧见他锐利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还有之前没注意过的眼睫毛。 作为一个单眼皮，他的眼睫毛还挺长。 不得不说夏决辰这张脸真的很赏心悦目，但凡他的性格不这么恶劣，再带点约束感，别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也不至于没有女朋友。 不过“没有女朋友”只是夏决辰的一面之词，柯明澈也没办法辨别真伪罢了。 这样的俯视角度在面对夏决辰时很少出现，让柯明澈意外的是，即便此时居高临下的人是自己，他仍然感觉他才是被掌控的那一个。 两个半小时后，柯明澈隔着卧室门听见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犹豫要不要出去帮忙，转念一想这正是表现自己心安理得的好机会，索性坐着没动。 直到夏决辰喊了一句“吃饭了”，他和柯一星才分别从自己房间出来。 “我看冰箱里只有素菜没有rou？”夏决辰把炒土豆片、西红柿炒鸡蛋和鲫鱼豆腐汤依次端上餐桌，只有鲫鱼是他买来的，剩下的食材柯明澈家里原本就有。 “我不太会烧rou。”柯明澈说。他相当惊讶，夏决辰看起来不像会做饭的人，没想到炒出来的菜色泽漂亮不说闻起来也很香。 “不会烧那也得吃啊，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拎起来。”夏决辰往柯明澈碗里又添了一勺米饭。 “够了，”柯明澈从夏决辰手里拿走碗，免得他再添一勺，“不烧也有的吃。” 夏决辰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当他在餐桌前坐下时，门铃响了。 “……你叫了外卖？”夏决辰心里突然有些不爽。 柯明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去开了门。 “哇！红烧rou！”柯一星扬起手里的筷子，“今天有两道荤菜！好丰盛！” “这是？”夏决辰终于抬起头，看向柯明澈手里用白瓷盘盛装的红烧rou。 一看就知道不是外卖，哪家外卖要是用这种包装不出十天就能破产。 “邻居给的，”柯明澈把盘子放在餐桌上，“哪来的钱叫外卖。” 夏决辰夹了块红烧rou，味道不错，就是酱油放得有些多，导致颜色不太好看。 “每周都有？”夏决辰问。 “每周都有。”柯明澈回答。 “晚上呢？” “这分量够吃两顿，”柯明澈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来的话。” 夏决辰笑了笑，说：“他们打算这么一直送下去？” “大概吧，每次去还盘子跟他们讲不用这样结果一到饭点还是会过来。” “不相信你一个人能把弟弟养好吧，”夏决辰看着柯明澈，“下午带我去拜访下给你送过菜的邻居，有我在他们就能放心了。”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养你俩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