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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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彼此凝视许久，最终却连对话的开头都没有想好。 淡淡的迷茫蔓延，流淌在静谧的空气里。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对纠结了十年之久的池暮阳来说，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 他想要的只有时迁而已。 穿越时空四次的执念浓稠得近乎成型一般，给了池暮阳一个答案。 他只是会为了时迁，去欺骗而已。 昏黄的灯光隔了数米远，落在两人位置附近的明亮微乎其微。 眼前时迁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那双清浅的眸子里反射出来一圈橘黄的光晕。在这样宁静的黑夜下，他眼底深藏已久的漠然思绪也透着股令人窒息寂静。 这是池暮阳看不穿，也从来都没有追根究底过的。 他只是知道，那里面蕴含了太多他所由衷感到恐惧的事物。 ……时迁会选择离开他的理由，也理所当然是从里面诞生的。 这种未知感让他浑身战栗，条件反射性地保持警惕之心。 仿佛是一切的起点，又犹如是一切的终结。 比起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孩从哪里蹦出来的真相，时迁所隐藏的秘密其实要来的更加绝望。 所以—— 还未来得及得出最终结论的池暮阳瞳孔一缩。 男人漆黑的眼底倒映出了时迁后退两步的倒影，慌乱便瞬间破土而出，充斥了整颗心脏。 时迁不能接受这奇怪的孩子…… 又或许时迁不能接受他的谎言。 这二者间一定有哪个触犯了时迁的底线，才惹得他这样想远离自己。 池暮阳僵在原地，垂在腿侧的双手颤抖，又缓缓紧握成拳。 白衬衫下结实的小臂上暴起一棱一棱青筋，时不时鼓动着，凸显了男人此时此刻不安的神绪。 时迁逐渐离开他身边一米，接着又是两米，再后来甚至连身影都消融在黑暗里。 池暮阳视野之内，时迁彻底不见了。 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临走前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池暮阳依旧什么也不能做。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迁走远，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只因为一起的始作俑者也是他、池暮阳本人，所以任何的解释终究都是苍白的。 －－ 离cao场更远的地方，教学楼里炽白的灯光打在地面上，与雪花辉映，无比刺目。 走了一段时间的时迁终于在一处可以避雪的地方停下步伐。 他微敛起眼睑，浓黑纤长的睫毛影子便铺在离颧骨一毫的位置。避雪亭子上的镂空花纹，也顺着月光的映照，在面颊上留下疏阔的剪影。 这段距离应该已经够远了…… 时迁来不及抖落双肩的细密积雪，便在脑中轻轻呼唤系统。 等待了大约三分钟，系统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 [……迁迁…故、好像……故障——]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不像是时空局那样的地方能出现的纰漏。 尤其是在他回国三四天后不经意察觉后的再三试探下，这种类似于bug的情节时常发生。 像是离得池暮阳越远，系统出现的频率就越少，而主系统这样监控者就更是稀少。 直到现在已经十多天，在远离池暮阳的情况下，系统连基本的对话都做不到了。 而这一发现其实在国外收到时空局传来的关于这个位面补充说明前，其实已经初见端倪。 时空局把消息传进来的那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就要少见。 在之后便又回到像是屏蔽了时空局与它的监控器一样的时期。 毫无疑问，这是季朝的杰作。 也只有他，作为精神力格外强大的黑暗哨兵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很有可能季朝自身的能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渗入了这个位面。 尤还记得最开始属于季朝的位面也是一个A级位面，因此这个同样为A级的位面也能容纳这样庞大的精神力存在。 而这也意味着，那个奇迹性诞生的孩子有十成可能性是季朝的精神灵体化成的。 心里清楚一切后，明白时空局已经无法监视他后，时迁走出亭子。 天上飘扬的大片雪花此时也逐渐小了些。 他眺望了下西边的方位，心知肚明池暮阳绝没有离去，而是默默地，很有可能一动也不动立在原地。 至于时迁临走时不给池暮阳一个眼神这件事，其实算是一个小小的惩罚。 不管怎么说，他信誓旦旦在手机上发来短信说怀孕了的事情，确实是将时迁震惊到了一瞬。 而既然已经彼此说过爱了，容忍伴侣的任性应该也是一种职责。 ……不过，也该回去了。 季朝是个什么样的人，时迁非常清楚。 他所做的永远要比说得多，即使口头上可能会有些不承认的现象，身体却诚实地总会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另一方面，季朝的自毁倾向也十分显着。 当初扮演他小弟角色的时迁曾多次将他拉出深渊。 …… 走出亭子后要经过教学楼的位置，那栋楼里小孩子玩耍嬉戏的声响也逐渐扩大。 想来是活动时间结束由老师领着回到宿舍楼的时段。 时迁瞥了眼身后的大楼，门口隐约有几道身影接近，不过很快他便回身继续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几步便察觉到衣角被人捏住后，时迁停下了步伐。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道柔美的女声。 “小暮，老师和你一起等爸爸好不好？” “不要跑——” 话还没完，那位老师便噤下音来。显然是看见了平日里嫌弃所有人的小朋友此时却紧抓着陌生人不放的模样。 这时，时迁垂下眸来，眼神似是不经意扫过那个小孩，随后才把目光放在老师身上。 “您是？” 看着老师疑惑的眼神，时迁扬起唇，露出温和的微笑，“您好，我是时暮的家长。” “因为工作关系在公司待到现在才来接他，麻烦您好了。” 私立学校管理甚严，能够进入校园的都是已经明确身份的家长。 再加之时暮的两位家长长相都各位惹人注目，女老师很快回想起了印在照片上的时迁的脸庞。 再仔细打量一番面前的时迁后，与照片上所有的细节都一一对应了。 “原来您就是时暮当然另一位家长，不好意思，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老师稍带歉意地微微点头，随即将视线投向背对着自己，手里紧抓时迁衣角的小小身影，“那，小暮，下周见了。” 说完后，长相年轻的beta教师再次同时迁点头，后便带着身后留校的两三个孩子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的灯也随着喧闹声的哄散而削减明亮。不过几分钟，教学楼前便只站着时迁与时暮两个身影。 “父亲。” 稚嫩的音色随着小孩唇瓣张合吐出。 时迁垂眸静静注视着这个季朝与他之间两个人的孩子。 ——确实是季朝的精神体。 听到了本体的心声化出人形…… 而上个位面被他从窗户外抱进来的那只身上有微弱精神力的白猫也同样是季朝精神体的呈现，不过只是庞大精神体的一小部分，因此才会没有灵智。 但这个小孩，完完全全是季朝完整的精神体所构造出来的。 既有灵智还能随本体的想法自由变形。 ……这是个漂亮的小孩。 而时迁却没有因为那张漂亮的面容而失神，他所看到更多的是附着在那张脸孔上的属于季朝的人性。 不仅仅是一串代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才能够拥有的人性。 怎么想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一串代码变成一个人。 ……那是否真的在季朝的身上有奇迹降临？ 时迁无法肯定。 但这也绝不是能一口否定的事。 “我们要去哪里？” 小孩的手很软，握在手里像是攥着一团棉花。 时迁牵着时暮，有些新奇。 他唇上不再绽有笑意，而是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淡漠。 只是眼中漾着的一抹愉悦始终萦绕在眼底，冷风迎面吹拂的罅隙，闪动着无比动人的温软。 时迁其实很喜欢小孩，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甚至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 不过，池暮阳知道。 虽然时迁同样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但在池暮阳首次面对面和他谈起时暮时，脸上其实并没有太多担心时迁不喜欢小孩的表情，更多的还是害怕谎言败露。 ——“我们要去哪里？” ——“带你去见另一个父亲。” 时迁轻轻回答道。 －－ 再次回到之前的位置时，已经过了十分钟左右。 远远地，就能看见池暮阳高大的身体，肩膀上落了不少，头发上落了不少冰冷的雪花。 男人狭长的漆眸盯着虚空一点，完全是一副丧失神智的神态。 直至时迁的身影再度出现于眼底，数米远外的橘灯一转，便有浅浅灯影浮现在他瞳孔里，点亮了黑夜一般，像是烟火在眼中绽放。 “……迁、时迁…请你原谅、我。” 池暮阳的嗓音发颤，他往前几步，走到时迁面前。 “原谅我…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男人一身西装都掩盖不住的锋锐暴戾气场在此时荡然无存，只留下发红的眼眶，与想要牵住时迁却倍感无措的手所牵带而出的崩溃感。 看着季朝此时的模样，时迁有些犯难。 ……这确实是一副不常见的模样。 但又不是那么想要时常见到。 于是，他们两个人接吻了。 时迁扯着池暮阳的领带，而池暮阳躬下身，紧紧将时迁环在他的手中。 在漫天飞舞的银花下，他们紧紧地拥抱亲吻。 十分轻易地，时迁又一次将季朝从深渊里拽回来。 而这个吻结束的也异常快。 感受到手里属于小孩的手轻轻挣扎的动作，时迁先一步垂下眸子去看时暮。 小孩白嫩的脸上已经是皱巴巴一片，黝黑的瞳仁里盛满嫌弃。 时暮一度想要离开两个肮脏的大人。 “父亲。” “口水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