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学

    被严兼恂收留的第三日，方予璟早早醒来，他没有打扰睡在偏房的春桃，自己起床穿衣，收拾床被，然后往严兼恂的卧房走去。

    严兼出来的时候，见方予璟正守在自己卧房门口，他快步走到方予璟面前取下大氅裹在方予璟身上，柔声询问他：“璟儿，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方予璟双手抓住衣服下摆，手心都捏出汗了：“老师，学生……学生想给您奉茶。”

    严兼恂嫣然一笑：“你什么都不用做，在家里你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家里”……方予璟反复琢磨这两字，心里像含了蜜糖一般甜，他回复严兼恂：“这是学生应该做的！”

    严兼恂拗不过方予璟，只能从了他。于是，从今日起，方予璟每早都早早起来给严兼恂奉茶。

    两人吃过早饭，严兼恂牵着方予璟，同乘一辆马车往弘文馆走去。

    弘文馆内，已有皇子公主早早到来，见严兼恂牵来一个小孩，都有些好奇地张望。

    “七皇子，你坐这里。”严兼恂特地强调了“七皇子”三个字，把方予璟安排在了第一排的空位上。

    听严兼恂叫七皇子，原本打量方予璟的皇子公主撇撇嘴，原本好奇的目光转为了鄙夷和不屑。他们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七弟，但宫里人八卦时也曾提过，这位七皇子出生之时，原本明媚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与此同时，正值盛宠的朱婕妤——七皇子母妃的母家造反，幸得车骑将军会齐军兵攻克叛军，才保住陛下。自那以后，朱婕妤连同方予璟一起被打入了冷宫，恩宠不在。皇子公主们从小耳濡目染，也将方予璟看作不祥之人，对他自然没有好感。

    方予璟察觉到那些恶意的目光，心中充满怨恨，他不明白，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些人这么讨厌他？方予璟并不把怨恨表现在脸上，而是微微抬头看着严兼恂，眼睛红红的，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了。方予璟察觉到了那些目光，严兼恂自然也察觉到了，看着方予璟委屈的神情他有些心疼，是他太着急了，他特地叫方予璟七皇子是想告诉其他人这是他们的同胞弟，是和他们一样的皇家血脉，却忘了自小在宫中长大的人是如何的心计，严兼恂突然有些懊恼自己远离世俗太久。

    “咳咳。”严兼恂轻咳一声，打断了其他皇子公主的注意力，“今日我们……”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讲坛，拿起书册。

    方予璟的目光紧随着严兼恂，严兼恂的声音悦耳动听，娓娓道来，方予璟总是被他吸引，但他讲了什么，教了什么，方予璟一概不知，只觉心乱如麻。

    课后，同来时一样，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上。

    “今日，感觉如何？”严兼恂呷了一口茶，顿了顿，继续说到：“你要是不习惯，以后可以不去，就在家……”

    方予璟打断严兼恂：“学生习惯的。”

    “委屈你了。”严兼恂轻叹一口气，目光空洞，似是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他们有的，你也会有。”

    “大人，到了。”车行了一刻多钟便停下了，马车夫掀开帘子对严兼恂低语了一句。

    “嗯，好。”严兼恂点点头，率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扶方予璟下车。

    这不是严兼恂的府邸，方予璟抬头迷茫地看着严兼恂。严兼恂指了指路边的成衣店：“给璟儿买几件冬日的衣服，你现在穿得太过单薄。”说完，拉着方予璟进了店。

    店掌柜懒洋洋地在前台算账，见有人进来，立马迎了上去：“客官看看喜欢什么，随便挑随便选？”

    严兼恂巡视一周，然后低下头问方予璟：“喜欢什么样式的，自己挑。”方予璟看着严兼身穿的灰色袍子——严兼恂总是穿灰色，鬼使神差的，他拿了一件灰色的衣服。

    严兼恂皱了皱眉：“太素了。”

    “我喜欢。”方予璟心虚地说到。

    “那，就这件？”

    “嗯！”方予璟点点头。

    “再多选两件吧！我帮你选好不好？”严兼恂没在说什么，而是帮方予璟选起了衣裳，他挑了几件衣料样式都上好的和方予璟手里那件一起让方予璟去试衣。

    回到家里，方予璟枕着手躺在床上，他双眼放空，脑子里胡思乱想：“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可怜我？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心里一阵一阵地烦，他翻了个身侧躺着，挠了挠头，“要不要去直接问他？”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严兼恂未必肯说实话，方予璟总觉得，严兼恂看着他的时候，好像在透过他看其他人，想到这，方予璟猛然坐起，“他把我当成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