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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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旅店’距离温亭家大约两百米,根本算不上什么星级旅馆,仅仅是一个供人歇脚的小旅店,普通客房,房费不高,人员混杂。 但这也是离温亭家最近的旅店,方便他每天出门给温国安跑腿时见上季之木一面。 温亭这天上午出门跑菜市场,手脚麻利地挑完他爸要求的食材,又到附近的饭馆给季之木买了点热菜,急匆匆向旅店奔去。 刚踏入旅馆门口就被扑面而来的烟雾熏了一脸,温亭屏气皱眉,前台有位男住客和老板娘吵得热火朝天,他依稀听到“只出冷水”“东西丢了”“很多蚊子”之类的字眼。 温亭不愿再逗留此处吸二手烟,转身向楼梯走去。 “站住!”身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温亭转身,看到老板娘正站在柜台里咬着根烟,盯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你应该不是我这儿的客人吧?看着面生。” “我来找人。” “几房的?” “601。” 老板娘翻开台帐本,发现房间确有住客,扬了扬秀眉,挥挥手让他自便。 温亭一路上楼,注意到墙上有些许墙灰脱落,地板瓷砖甚至有裂纹。上到六楼走廊,能听到别的房里传来暧昧的呻吟,隔音效果可见一斑。 季之木正坐在桌前对着笔电处理工作,突然听到房门被敲了两下。 他拉开门,见温亭垂着眼,嘴抿得很紧,眉头微蹙,径直走到桌边放下袋子,低着头不说话。 季之木走过去捏他的脸,问他怎么了。 他见温亭沉默地把自己抱住,一副生闷气的样子,黑色的脑袋不断在他的肩上蹭,蹭得差不多了才闷声说:“这里条件也太差了,要不你还是回家吧,大不了我跑远点去找你。” 季之木摩挲着他的后颈皮肤,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说:“吃饭吧。” 他听到温亭低低地呜咽一声,像伤心的犬类被安抚时发出的低鸣,便啄了下他的眼角。 因为温亭是偷偷跑出来见他的,不能逗留太久,两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搂一会儿亲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点无聊事,都没旖旎的心思。 季之木虽然面上不显,但温亭看得出他很嫌弃小旅店那张硬邦邦的床,宁愿搬了枕头到沙发上躺着。 临别前温亭像小时候一样对季之木说“明天见”,季之木亲了下他的额头。 第二天早上,温亭去旅店的时候买了一个电蚊拍,昨天他就注意到季之木白皙的手背上多了几个蚊子包,又红又肿,很显眼,让他心疼了好一阵。 上楼时前台那位烫着大波浪的老板娘又叫住了他,老板娘眯着眼吐出一口烟,嘴角噙笑:“小帅哥,六楼那个帅哥是你对象?” 温亭有点赶时间,昨天回去晚了,在他爸那双锐眼的审视下脸不红心不跳掰扯了个理由,勉强瞒过。 他没有停下,“嗯”了一声踩上台阶,又听到老板娘说:“噢对了,他昨天晚上十一点多了才下来问我怎么淋浴头不出热水,我这儿都写着热水供应到十一点了,我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冲点冷水澡没什么,他也不吭一声就走了。” 老板娘拍了拍身后的热水告示牌,往烟灰缸弹了下烟灰,“小旅馆是这样,几十块一天还挑什么?” 她打量着温亭一身的休闲装扮,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是学生?瞒着家长来开房?” 温亭一听自己娇生惯养的对象大晚上没热水澡洗,急了,甩下一句“不是”便匆匆上楼。 门被打开,温亭一眼注意到季之木下巴和脖子多了几个蚊子包,他牵过对方的手低声道:“我们退房吧,在这住真憋屈。” “嗯”,季之木把他拉到沙发上坐着,“正打算和你说,我后天到新公司入职,等一下我就要回家整理手头上的东西。” “好。” 季之木捏了下他的手,说:“等我整理完就来找你。” 温亭摇摇头,“你忙你的吧,我也要上班了。”他说完又抱着季之木,把脸埋在他肩上,贪恋他身上的味道。 “等我去到那边,我们只能周末见面了。”季之木说。 “嗯。” “你要把周末时间空下来。”季之木又说。 “行。” “你也不能和别的alpha走太近。”季之木盯着他的发顶。 “好。” “你说你会让你爸同意。” “对。” 季之木似是对温亭的态度不满,强迫他从自己肩上抬起头,捏住他的耳垂,“你有什么要说的?” 温亭见季之木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浅褐色的眼瞳被窗外的阳光照得很通透,像一对上好的琥珀石,飞越上千个世纪和自己相遇。 他有点晃神,喃喃道:“你好像很贵……” 耳垂被人毫不客气地捏了一下。 温亭回过神,把脸靠到他颊边说:“我会很想你。” 两人一起下楼,季之木让温亭去办退房手续,自己到外面等车。 老板娘颇为八卦地问温亭:“你男朋友性格好像很闷,你和他难相处吗?” “不会”,温亭交完房门钥匙,没忘拎走给他爸跑腿买的菜,“他很爱撒娇。” 被评价很爱撒娇的人对此一无所知,等车到了便招呼温亭过去,叼住他的嘴唇咬了几下,说“我走了”。 温亭还是不大习惯这么不害臊的季之木,耳朵微微发烫,推开他说“拜拜”。 “我明天还会来,明天见。”车辆起步时季之木对他说。 一送走人,温亭便马不停蹄奔回家,他爸正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瞥了他一眼问:“怎么去这么久?” “感觉最近没咋锻炼,去公园跑了几圈”,温亭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还挺勤奋”,温国安轻哼一声。 隔天晚上,温亭吃过晚饭坐到沙发上和他爸唠嗑,突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温亭点开一看,是季之木问他有没有空,正在他家楼下。 他瞄着温国安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道:“...爸,他在楼下,我能不能...下去见见?” 他见他爸切苹果的手突然用力下刀,手背绷出几条青筋,于是温亭又说:“他明天得去新公司上班,我们都要碰不上面了。” “反正以前也碰不上面”,温国安嚼着块硬苹果淡淡道。 “我都几天没见他了!”温亭撒谎不打草稿。 “有人谈对象能谈得像我这么憋屈吗,亲爸挡道,对象见不到,回个信息还被盯梢!” “瞧你这说的,谈个朋友一哭二闹三上吊”,温国安见他五官都皱一块儿去了,折中道:“十一点前回来。” 温亭下楼后找不到人,正要给季之木发信息,突然听到巷道边有辆车响了一下喇叭,他寻着声源走过去,季之木的车隐没在黑暗中,温亭在昏黄的路灯下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 温亭坐进副驾驶时满脸笑吟吟道:“今天可以待久一点。” 他语调微微上扬,有点得意,“跟我爸耍赖皮,屡试不爽。” 季之木忍不住亲了下他的眼睛,伸手往后座拿了几个礼盒袋给他,说:“替我带给你爸。” 温亭扒拉开其中一个袋子一看—— 深海鱼油,降血压。 铁观音一罐,减脂抗老。 天然蜂蜜,润燥定神。 温亭点头,肯定道:“实用。” 他又扒开另一个袋子—— 自动伸缩牵引绳、进口狗粮、宠物香包、宠物驱虫药。 他又赞扬道:“拿捏。” 他再扒开最后一个袋子,“还有什么?” 袋子里还有一个暗色的小袋,温亭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条细链,他揪着链条拉出来,突然呼吸一滞。 银色的细链并不亮眼,但中间穿着的戒指却令人刺目,顶灯为它镀上一层柔光,温亭借着光看清了内圈刻着的字眼: TZM。 从这一刻起季之木的名字好像不再单薄,他依偎着温亭,借助温亭的名字得到具象的意义。 他本来也只是朽木一根,独自消沉成长,无所谓人生会被赋予哪些特别的价值,但因为温亭愿意捡起自己,所以他甘心归温亭所有。又因为温亭将他好好对待了,所以他可以任由温亭利用。 他可以成为温亭身躯的一部分,也可以是温亭广袤人生里一段避雨的房梁,或者只做温亭歇脚时的靠背,反正他总是温亭的。 季之木拿过项链给他脖子戴上,说:“这个你收着。” 呆子。温亭喉头一紧,鼻子变得很酸。 他理了理温亭的领口,让项链藏匿在衣料底下,“别让你爸发现了。” 温亭把头抵在他肩上,气息不稳,过了许久才哽咽道:“干嘛呀......” 季之木将他的脸捧起,发现温亭将目光错开不与自己对视,眼里噙着泪水。 他把座椅往后拉开一点,让温亭坐过来。 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难以舒展,温亭跨坐到他腿上,稍一坐直便碰到车顶,于是伏趴在季之木身上平复自己来势汹汹的情绪。 半晌,温亭才讷讷道:“rou麻。” 季之木不应。 他又继续说:“牙酸。” 季之木把手捏住他耳垂,问:“还有什么?” 温亭抬起身盯着身下人的眼睛,轻声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