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粉碎的骄傲

    翁晨的话引起了今天第三次的sao动，而这一次的混乱面临的几乎是彻底的失控。漂浮在空气中的红色光雾还没消失，在场的虫子们都能看到新生的不稳定加剧了光雾的扩散，原本只是老老实实地漂浮在个体周围的光雾出现了交叉，却又很快收缩，但回到个体身边后不过了久就又向四周发散。

    翁晨没有阻止，他始终都在冷眼旁观，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足足看过51年了，对此早就麻木。如今的他只会在心里估算这样的混乱能够持续多久，这些年轻的虫子们当中会不会出现几个思想极端的异类。

    “你在撒谎——！”有虫子叫出了声，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却更像是崩溃后的哀嚎，“我们可是高贵的——！”

    “任何一只虫子都好，请你举例！”翁晨打断了对方的论调，他每年都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与学生们争论，毕竟向无知者阐述事实的时候，往往更有说服力的其实是拳头，“在我们的历史上、生活中，任何一只你认识、能叫得出来名字的虫子当中，你有没有见过一只终生没有雌虫，却活过了70岁的雄性！”

    被提问的虫子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用了种几乎无赖似的语气坚持了自己的说法：“不可能！一定会有的！我只是没见过，又不代表真的没有！”

    “你只是不信任我，也不愿意接受事实。”翁晨朝着那只雄虫摊开手以示无奈，“我说了，今日的教学内容完全来自书本，我只不过是在照本宣科，但既然你们当中的一些虫子仍然认为我是在用着邪教的口气给你们洗脑，那么不如我们用更有权威的东西来证实我说出的内容是否属实——你们的光端现在应该仍在自己的身上，那么把它拿出来，去查一查‘我在35岁以后寻找雌虫会怎么样？’或者‘如果雄虫没有在精神上标记自己的雌虫，最多可以活多久？’，再宽泛一点的问题也可以搜索‘为什么会强制要求雄虫必须在35岁以前拥有属于自己的雌虫。’”

    喧哗声终于开始沉寂，伴随着新生们陆续开始的搜索，这片场地逐渐回归了宁静。光雾仍然能被看到，但已经不会再到处乱跑，可和最初看到的自然状态相比，它们中的一些却显得无比消沉。

    翁晨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这群被光端洗了脑子的蠢货们与其说是相信真相，倒不如说是更相信国家愿意让他们相信的东西，“根据帝国记录的数据显示，我们雄虫的平均寿命其实只有60～70岁。内战时期，联邦国政府曾抓过一批雄虫来做实验，这个实验的结果显示，雄虫在45岁以后精神力就会衰退，相应的身体也会跟着衰老，但并不明显，身体和外貌的表现形式无非是从20变成了40岁，直到55岁后，精神力几乎枯竭，身体就会进入老年阶段。

    “实验中记录了18522个数据样本，在这18522只雄虫里，只有3只活到了75岁，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精神力等级只有F的下等雄虫。我不得不告诉诸君，如果不是靠着雌虫的庇护，在场的全体雄性可能都很难活到80岁，包括我自己。

    “今天我要跟诸君讲的是精神力、是雌雄之间的问题，所以我们先把亚雌们放下不谈，关于他们的知识会在之后由其他老师向诸君补充，我没兴趣聊这些特例——那么——在虫族的历史当中，我们远古时期的祖先们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史学家研究的有关虫族文明的记录，但有智族却能很清晰地回忆起我族当时的情况。经过多次的探讨，学术界早已达成共识：虫族社会最理想的雌雄比例就是4:1，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我们的中古时期、近古时期、第一次科技革命、第二只科技革命，直至第三次科技革命开始后的五百年中，两性的比例也从未超过4.11。

    “打破这一传统数字的原因是，在虫族的第三次科技革命进入到中后期，我族掌握的技术终于发生了质的飞跃以后，虫族也迎来了我们辉煌的宇宙扩张时代。战争，是个会令虫子们发狂的词汇，我相信直到现在，帝国中的主战派也是占据了大多数个体数目的主流意识，但大家都学习过那段历史，也都明白生活在如今这个已经趋近和平安逸的文明社会下的虫子们早已不能跟3万7000年前的祖先们相比，那段历史是我族的辉煌，但也是我族的疯狂。

    “如果诸君的教育完全来自帝国出品的教科书，自己从未在光端或图书馆里搜寻过历史资料的话，你们应该会对‘星际战争的起源’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茫然，原因是帝国并没有在它的教科书里写过，我们最初的战争是如何开始的——今天，为了让诸君能更透彻地了解到，雄虫到底是一种多么疯狂的生物，我不得不说说虫族的黑料，也希望你们能早点看清这段光辉历史下隐藏起来的秘密有多么肮脏。

    “根据帝国研究院出版的第3版、第25卷书中提到：虫族最初的星际战争并不是由雌性引发的反抗行为，更不是社会领导核心的盲目野心，这场恢弘战争史的开端完全是从民间自发性的、由少数雄虫带领的一场野蛮的、毫无章法可言的侵略。

    “星际扩张前期的大部分战役，都是由一只雄虫率领着他的雌虫发起的。不得不承认，雌虫稳定的精神力特性和自身强大的身体机能，致使他们自古以来都是可以和兽族匹敌的战士，但因为‘阶级性’这一致命的弱点，就导致一只在平时可能连80公斤的重物都不能独自搬运的雄性可以轻易奴役众多雌性——说到这个，我想诸君一定会对被奴役个体数量的上限很感兴趣，但我要提向你们，如今的帝国是不允许一只雄虫拥有10只以上的雌虫的，这也是一种维护社会治安的必要手段。

    “此外，我还要再说一句题外话，在0247除了训练时间以外，任何强迫雌虫的行为都会被视为违法，而且在0247的法律中规定是重刑，所以不要认为你们身在帝国的边境，就能在你们以为的松散制度下为所欲为。

    “那么重新说回到3万7000年前的星际扩张时代，当时确有细致的相关数字记载，如果你们中的一些虫子，日后进入了主星的研究院，成为院士，也可能有机会读到完整的资料内容，但现在我只能用一个实例来向诸君证明雄虫的精神力有多夸张。可以说，一只像我这样精神力评定等级只有G的雌虫，就能驱使7万～8万只雌虫为我作战。他们会完全忠诚于我，对我的身体和精神都陷入一种失去理智的、狂热的迷恋当中，会渴望和我交媾，甚至把我视作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想要将我吃拆入腹。

    “而雌虫之所以会产生出这种疯狂的思维，是因为雄虫对雌虫的精神标记，以及之后每一次与自己的雌性精神交融的过程中，都会给双方带来极大的快感。这并不是指rou体上的浅层快乐，而是完全作用在精神上的抽象概念。曾经有研究生物学相关课的专家解释过这些现象，大致意思是说雄虫的不可恢复性，以及雌虫的狂乱性全都是因为动、静两种精神力本身本来应该是一体的。

    “他提出的这一假设，和其他拥有精神力的种族相比，也确实能够被证明其论调的可靠性。也就是说，原本应该是同一个体的精神力，在虫族身上的表现形式却是把它们完全分割成了两类。这样的结果就是，虽然能够更好地令社会有效分工，但伴随分裂出现的弊病也更加致命。

    “雌虫的缺陷在于，如果精神交融得越频繁，他们就会越疯狂，因为根本无法抗拒。静态精神的稳定性被动态精神的活跃性打破后，就会逐渐失控，想要完全融合。这种疯狂是可以致命的，它既伤害了雌虫的理智，也可能威胁到雄虫的rou体，但雌虫自身无法控制，就像雄虫无法自己恢复精神力是一个道理，所以叫停的一方只能是雄虫，而动态精神的这种特性也就衍生出了雌虫的发情期，和你们曾经一直以为的‘奴性’，实际上你的虫子可能从未爱过你，但是他们依旧能对你百依百顺，甚至视你为自己的生命，那只是因为你在他们的精神上动了手脚。

    “星际扩张时期的雌虫和雄虫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战争打响不久之后整个虫族社会就已经完全失控。在精神上，一只雄虫完全可以同时跟上万只雌虫完成交融，比如一只领军的雄虫完全不必付出自己的rou体就让他的军队臣服，只要他的虫子们在他精神力的范围之内，雄虫随时都能很轻松地令自己的战将们发疯。雌虫的这种病态，这在后来却被扭曲、歌颂成了所谓的赤胆忠心。”

    翁晨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看到了雄虫中的一些光雾在晃动，其中的情绪不必深入猜测，但能肯定的是一些败类们正在兴奋，甚至产生出了悄悄尝试的念头，他已经很了解这种想法了，过去的几十年里，格雷沃没少把这样的蠢蛋们扔进帝国监狱——他们中的个别虫子干脆死在了牢里，但剩下的大部分却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不要！去尝试这种做法！我首先要说的是，没有虫子总结过到底和他的雌虫们进行多少频率的精神交融可以令双方的关系达到饱和，或是令雌虫不至于彻底失控。你们也读到过很多在那个时期，有些兵官会在庆功宴、颁奖典礼中，因为过于激动而将他们的主将杀死并分食，之后自己又选择自杀的真实记录。这并非杜撰，那时候的雌虫也不是因为嗜血才会做出同族相残的行为，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当时的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想和自己的雄主在精神上达到完全的统一。

    “此外，在你们第一天来到这颗星球上时，我想就已经有虫子教过你适用于0247的独特法律了，其中大多数规定都会使你们面临终生囚禁或是死刑的结果。你们也别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觉得只要是偷偷做的事情、没有虫子目睹，就不会被执法者知道，0247的监视手段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轻松，如果我希望，整颗星球都可以被视作我看守的监狱。况且！这里每年都会有5千只左右的雄虫死亡，但自然死亡和意外的占比仅有16％左右，其余的84％全部死于刑法，而我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死刑行刑官。”

    那些原本还跳动着的、活跃无比的精神力立刻以rou眼可见的速度静止下来，之后更是向内不断收缩，就像在躲藏周围的目光一样。

    “你们会看到那副场景的，我会在每年的虫鸣季行刑，至于犯罪者们的骨灰则会被拿去当做耕地的废料——是的，死刑之后尸体会直接化作骨灰，所以如果不想以另一种形式和你的同族们融为一体的话，我奉劝诸君牢记训练营中的前辈们教导过你们的生存守则。”

    雄虫之间的红色光雾看起来收缩得更厉害了，而且明显可以看出，老学员们的恐惧竟然比新来的雄虫更强烈。

    “说回到我们的课程上来，从这堂课开始，直到6年以后，你们会经历四个阶段的学习。在第一期结束以前，所有的雄虫都要有一为雌性作你们的搭档，但是你们不可以标记，也不能签订归属，更不允许发生性关系，只能作为普通的训练伙伴，让雄虫了解如何与一只雌性产生礼貌的共鸣，而不是如何奴役雌性。我要提醒的是，这件事可以是强迫性的，但雄虫要做好被反噬的觉悟，因为没有标记所以你的搭档并不会迷失自我，那么如果在第一阶段就得罪了他们，等到以后就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另外，静态精神虽然只会在受到刺激时才有反应，但并不代表它不具备攻击性。外界的刺激可以是另一种精神力对静态精神的影响，也可以是来自个体本身。举例来说，军雌使用的机甲就是基于雌虫的静态精神发明出来的战争武器，那种巨大的机械化造物是完全由雌性自身与其产生的共鸣进行的驱使，机甲的能源正是静态精神力，而非外界充能。

    “在你们找到自己的搭档并且和他达成共识后，你们会进入下一个阶段，‘合作’。雄虫必须要克服动态精神的互斥性，相信我，这是个很艰难的过程，而且往往都会伴随着痛苦和剧烈的精神折磨。每一只虫子的精神力都是100～200的活跃程度，但是每多一次相交这种活跃就会相乘一次。我并非在恐吓，但你们可以想象一下：你要怎么做才能在舒适度只有10的大脑里实现10个10的相乘数的和谐——我的建议是，去问问有智族的朋友们，让它进入你的大脑，和你的思想产生共联，当然，这一样是要付出代价的。

    “随后，在第三阶段，‘预判’，这是一段需要和心理学、社会学、生物行为学等其他课程同时学习的综合时期。你们要了解的是生物活动迹象，并根据精神力收获的情绪信息做出判断。你的搭档会是很好的入门选择对象，但不要指望在第三期结束前，你们的教官给你们的最终考试会是单一的判断题，可以去问问第四期的学员们他们都经历过什么。同样的，虽然搜集情报并不犯规，但如果不慎重判断的话也可能是一场无用功。

    “到了第四期后，整个主大陆都会是你们的训练场地，关于在罗肯尼大陆的野外生存训练中，你们的搭档并不会全程为都为诸君护航，他们也有选择去留的权利，而第四期的训练也是雄虫伤亡最严重的一个阶段，你们会被集体投放到大陆腹地，不但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重回主城，还需要通过手段和技巧争取到更多的资源和机会，但是在行动伊始，除了一名雌虫搭档外，你们每只虫子能从主城带走的东西，就只有一把军用标准的小刀，至于行李、食物、向导，包括光端，都不被允许携带。

    “所以说，尽量在第四期以前和你的搭档、所有的雌虫们都打好关系，否则届时你们很有可能会因为野外的任何一种原因尸骨无存——我是不会派搜救小队去找你们的尸体的，每只虫子在出发以前最好都写好遗言。在0247上的学习不单单是要懂得如何掌握精神力，实际上精神力只是所有行为的核心，并不能代表生活的一切，你们真正要学习的是如何做一只合格雄虫。博爱、仁慈、守护、坚韧和机敏才是每一位从雄虫训练营毕业的学生应该具备的品质和优势，因为当诸君离开我的庄园，无论是在0247服役还是回到你们各自的星球，都是要作为独当一面的存在。

    “如果到那时，诸君还在把自己跟主星系的那些混吃等死的米虫们划等的话，我只能很遗憾地说，这样的虫子并不可能活得长久，也没法在边缘星系这样的地带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