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剧情章）

    转眼入了严冬。

    三个月后，即便有营养师控制着胎儿的重量，俞楚的肚子还是一天天大了起来。他头一次怀孕，新奇得不得了，每天都要拉着宋云钧摸摸肚子，再问宋云钧宝宝是不是又大了点。

    “傻老婆，”宋云钧笑着用手指刮过俞楚的面颊，“宝宝大了，辛苦的是你啊。”

    “可是、可是，”俞楚不服气道，“宝宝太小的话，会不健康的。”

    宋云钧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比起宝宝，他还是更在意俞楚的身体。更何况，“有营养师看着，宝宝不会有事的。”

    俞楚还是不放心。他自己辛苦受累不算什么，只要宝宝健康就足够了。可好说歹说，宋云钧都不肯松口，执意要俞楚按照营养师给的建议吃饭。也幸好每次孕检报告都显示宝宝一切正常，俞楚才肯乖乖听话。

    想到上次孕检，医生说宝宝已经长出了小手和小脚，俞楚忍不住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目光注视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一片暖意。

    宋云钧静静看了他一会，突然道：“楚楚，我可能要回国一段时间。”

    俞楚一愣，嘴角的笑容瞬间散去，猛然抬头看向宋云钧，目光悲伤又难以置信。

    “你、你不要我了吗，老公？是、是因为……呜……”最后几个字被呜咽声吞没，俞楚泣不成声，泪水倾盆大雨一般落下。

    宋云钧被俞楚的反应吓得不知所措，慌忙搂住俞楚哄道：“老公没有不要我们楚楚，老公只是有事要出差，过几天就回来的。既然楚楚不想老公走，那老公就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好不好？不哭了，不哭了。”宋云钧从一旁抽出纸巾，为俞楚擦拭眼泪。

    俞楚顾不上脸上的泪水，抬起盈满水雾的双眼看向宋云钧，目光中带着希冀，小心翼翼地问道：“只、只是出差吗？还会再回来的，是不是？”

    “只是出差。有些事只能回国处理。不过楚楚不想老公回去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再说了，”宋云钧捧起俞楚的脸，轻吻他的额头，“你和宝宝都在这里，我还能到哪里去？”

    政府和俞氏园林的合作彻底告吹，新月湾绿化项目重新招标。原本宋云钧不用回去，但由于和俞氏之间的纠纷，政府此次对于投标企业的资质审查格外重视，要求和公司实际控制人面谈。信安的实际控制人自然是宋云钧，要想竞投成功，宋云钧必须回去一趟。

    原本他计划一周以内处理完公务回来陪俞楚，所幸这时俞楚肚子不大，管家也能看顾。但看俞楚现在这副离不开他的模样，或许不回去更好。

    他报复本就是为了俞楚，若是让俞楚因此伤心，岂不是本末倒置？而且新月湾项目搁浅，俞氏不仅名声受损，更要赔付政府一大笔违约金，已经元气大伤，他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信安竞投新月湾项目，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事。

    “老公，”宋云钧心中正衡量着利弊，突然感到袖口处传来轻微的拉扯力道，他低下头，就见怀中的俞楚正怯怯看着他，“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宋云钧将俞楚往怀中又搂紧了些，笑道：“不去了，老公就留在这里陪楚楚。”他顿了顿，摸上俞楚的肚子，补充道：“还有宝宝。”

    “不、不行，”俞楚一下子焦急起来，摇着头道，“老公，你要回去……”

    宋云钧浑不在意，“老公回去了，谁来照顾我们楚楚和宝宝啊？”

    俞楚眼巴巴看向宋云钧，“我、我会照顾自己和宝宝的。”

    宋云钧失笑，亲昵地捏捏俞楚脸颊，道：“我们楚楚变脸怎么这么快啊？刚刚还舍不得老公，现在又催着老公走。”

    俞楚垂下眼眸。他现在整颗心都挂在宋云钧身上，又何尝舍得他离开。连宋云钧参加每周一次的产前培训班，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他都在门口翘首以盼，等着宋云钧回来，何况这次远渡重洋的出差。

    可他害怕成为宋云钧的累赘，更害怕因此而失去宋云钧的怜爱。

    “老公……”俞楚声音近乎哀求，“你、你回去没关系的，我会好好照顾宝宝……好不好？”

    俞楚很少如此郑重其事。宋云钧皱起眉头，手掌抚过俞楚鬓角，不解道：“为什么呢，楚楚？你不喜欢老公留下来陪你吗？”

    “喜欢老公陪的，”俞楚轻声道，“可是、可是老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知道的……”

    俞楚生病这半年多，宋云钧每天陪伴左右，时不时和心理医生沟通他的状况，早已成为半个“楚学家”。他知道像俞楚这样的病人会时常抱有负罪感，因周围人对他的付出而感到愧疚。加上俞楚又因自己的身体而自卑，如今他不过是对俞楚稍微好一点，就足够令俞楚陷入负疚的情绪漩涡。

    即便宋云钧再努力用言语和行动证明他很爱俞楚，俞楚永远都会是他的第一选择，却也只是徒劳地加重俞楚的不安全感。宋云钧无计可施，能做的唯有顺从俞楚。

    “老公只去一周，很快就会回来的。”

    俞楚终于重新露出笑容，再一次保证道：“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的。”像是说给宋云钧，又像是说给自己。

    回国的机票订在三天后。当宋云钧提着行李，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降落在A市机场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寻找前来接机的秘书，而是给俞楚发了条短信，告知自己已经抵达A市。

    俞楚没有回复短信，这也正常，他怀孕后格外嗜睡，在家里总是不拘时间和地点就睡着了。宋云钧每次都是等他睡熟了再把他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虽然临走前已经交代过管家跟着俞楚，见他睡着就要给他盖好毛毯，家里也开着暖气，不至于着凉，但宋云钧心中还是一阵不安，恨不得现在就踏上返程的路，看看俞楚是不是被照顾好了。

    “想什么呢？这么愁眉苦脸的。”

    宋云钧一愣，转身看去，身后果然是熟悉无比的面孔。头发梳得齐整，西装熨烫笔挺，即便在人来人往的接机口，黑色皮鞋也不沾染一丝灰尘，活脱脱商务杂志上走出来的标准精英。

    标准精英在宋云钧身边环视一圈，没见到料想之中的身影，又问道，“俞楚呢？你没带他一起回来？”

    听到俞楚的名字，宋云钧不由得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又是一阵连珠炮。

    “你可别说俞楚没和你在一起。就你从前对俞楚那殷勤劲，他就是躲进马里亚纳海沟都会被你挖出来。怎么样？他现在还好吧？”

    宋云钧烦不胜烦，打断道：“纪晨泽，你话还是这么多。”

    纪晨泽闻言倒也不恼，仍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好了好了，你不想说就算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宋云钧问道：“邱秘书呢？”

    “我说我来接你，让他在家待着。走吧，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叙叙旧也好。”

    说罢推着宋云钧就往机场外走去。宋云钧无可奈何，跟着纪晨泽走到停车场，上了车，车子一路向着A市市区驶去。

    将近半年，宋云钧陪着俞楚远居A国，一次也未曾回过这座养育他十几年的城市。如今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也真狠心啊，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到了A国，才说要在那里长居。”

    纪晨泽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埋怨，宋云钧对此也有几分抱歉。纪晨泽帮了他和俞楚不少，半年前俞楚出事的时候也曾试图伸出援手。只是俞楚到底和纪晨泽关系平平，仅有的联系也是通过宋云钧。所以俞楚没有接受纪晨泽的帮助，纪晨泽也未曾尽力帮助俞楚。

    宋云钧没有怪罪纪晨泽的意思，照顾俞楚原本就不是纪晨泽的责任，而是他的。俞楚出事时，他本该陪在身边，却因为自负而留在A国，才导致俞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是他的错。

    宋云钧沉默下来，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纪晨泽感受到这股难言的气氛，重新找了个话题道：“对了，你知道俞楚的律师在找你吗？”

    “找我？为什么？”

    纪晨泽耸了耸肩，“不知道，他说要见到你才能说。不过你一直在国外，联系不到人。对了，你要他的名片吗？”趁着红灯，纪晨泽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宋云钧，道：“毕竟是俞楚的律师，我想你肯定感兴趣，就把他的名片留下来了。”

    宋云钧接过名片，“谢谢。”

    纪晨泽一笑，爽朗道：“跟我客气干嘛，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宋云钧没再说话。纪晨泽说得不错，太过客气反而显得陌生。他举起手中的名片翻看，上面印着律师的名字和电话，都是宋云钧所陌生的，从未在俞楚那里听说过。

    “别想了，云钧，”纪晨泽开口道，“回去直接给他打电话吧。”他摆头示意宋云钧注意窗外，“看，你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