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耽美小说 - 《山海不复归》帝王父子年下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三章 观点

第二十三章 观点

    “是我没用,弄脏了您的衣服。”

    司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落在萧祈月被血染脏的臂袖上;

    凤眸扫过司澜在意的位置,萧祈月清冷的声音响起,他对此倒是无所谓,

    “无碍。”

    先生觉得无碍,司澜并不会因此放下。

    方才的情况有多危机,没有人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他太没用,这是让先生又救了他一次。先生身手不凡,愿意救他那是先生大度,司澜这会儿是既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又觉得自己给先生拖后腿的样子特别没用,两厢一比较,司澜的情绪便莫名低落了几分。

    他正低落着,忽听萧祈月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方才顾着救你没想太多,总归不是我的血,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回去换身衣服就行。”

    司澜寻声望过去,看着先生踱步走到陷入昏迷的贼头身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冽,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司澜的双眸忽地一亮,

    先生..这是在安抚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司澜低落的心情瞬间转晴。转晴之后司澜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句,自己真是小孩子脾气,这么大个人了哪里就需要人哄呢?

    但不得不说,先生哄他一句,他这心里开心坏了!

    萧祈月对司澜的小心思没有注意,他走到昏迷的男人身边打量着这个男人,

    “他的武功并不高,但他速度很快,在你之上。”

    这个贼头的身量比起前两位明显矮弱了许多,也许这跟男人本身极快的速度身法有关,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司澜虽天生神力,但他毕竟年幼,碰到真正的高手纵有一战之力,碰到这位以身法强体的对手来说,却完全落了下风。想到自己都没有想法下手的孩子,差点死在这等污秽之地,萧祈月的神情明显多了几分寒意。

    “是吗?刚才他袭击我的时候速度快的我根本反应不及,幸好有先生护我,不然我今日肯定凶多吉少!”

    感激的话落到萧祈月的耳中,引得眉目清隽的男人侧首看他一眼,萧祈月心说,如果你知道我此行是冲着你命来的,你怕是就不会感激我了。他的目光在司澜身上停顿了一瞬,便随着司澜的行动落在了昏迷躺在走廊的人身上,

    司澜到走男人身边半蹲下,这个男人长得贼眉鼠眼,看着可真不像个能致他于死地的人。

    男人的穿着也是常规的兽皮衣,在这种湿气温差极大的地域,兽皮能让人体勉于被冻伤,司澜打量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男人胸口的衣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一张发黄的羊皮纸,摊开之后上面只有六个字,【北塘通行凭证】。

    司澜看着这六个字,依稀觉得耳熟,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可他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来。少年俊秀的眉峰蓦地蹙起,萧祈月见了难免询问,“怎么?”

    司澜摇摇头,摇过了才想起先生走南闯北可能知道什么,忙又说,

    “这人手里有唐国北塘城的通行凭证,可能跟那边有什么关系。”

    唐国北塘城?

    唐国位于天辰南部,北塘城是唐国边境的一座大城,而这里靠近天辰北部,想想都不觉得会有什么关系。

    萧祈月甚少关系别国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印象。诸国边境山匪盗贼不计其数,谁有闲心关心这些东西,但萧祈月感觉司澜对这人的身份破感好奇,便将王二告诉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山里的人称呼他为荀大当家,为人低调不管事,不防止他是故意伪装自己。”

    说到此处,萧祈月目光带了几分凉意,眼下看来,此人就是故意伪装自己,想来也是他运气不好,撞到了他的跟前。萧祈月开始庆幸他没有放任司澜独身一人来这贼窝,否则明天他就该来给自己儿子收尸了。仔细想来司澜也是命不好,前十几年司澜在哪里都混得风生水起,偏被他寻来之后几次三番遭遇劫难,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克他。

    此等念头一出,萧祈月心莫名凉了几分。

    他的脑海里不期然又想起了幼年时传的沸沸扬扬的那则预言,

    【七皇子萧祈月生来克我天辰,实属天煞孤星转世,所亲之人必定不得善终!】

    萧祈月说着说着止了声,司澜疑惑的抬起头看向他,少年相貌俊秀,眉眼清俊,隐约能看出成年之后的几分卓然风姿。

    尽管萧祈月不愿意承认,但司澜身上流着萧族皇室的血是不争的事实。

    所亲之人必定不得善终。

    若是之前,萧祈月恨不得每一条预言都能应证,因为他真心厌恶这种无法摆脱的血脉相承,但眼下瞧着司澜明亮有神的瞳孔里对他的信服和亲近,萧祈月迟疑了。司澜的生命如此鲜活,然而又太过脆弱,他能下的手,可下手之后,司澜该怎么办?这段时间萧祈月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如同司澜这个人一样,始终无解。

    “先生?”少年等不到他的回复,萧祈月深沉的目光看的他全身不自在,连称呼都变的小心翼翼,

    这孩子似乎总是能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情绪。

    萧祈月心中微动,移开了落在司澜身上的视线继续道,“你轻功太弱了,后面我会教你一些轻功步法。”

    萧祈月说着转过身,在他们所处的走廊背后有一间厢房,就是刚才司澜想要躲进去却没来的及打开房门的那一间。萧祈月单手按在了门扉上,掌下轻轻用力,门就往里推开了。

    司澜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脑海里响着先生说的话,目光完全是顺着萧祈月的动作看了进去,这一看,司澜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夫人说过这栋小楼上不止两个人,他原先还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现在看到了屋内的情景,自然清楚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因为这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早就断气了。

    月辉从山头落入屋子里,叫人能将屋子里的情景看个大概,

    一个人被绑在地上,双臂跟双腿分别绑在身侧,大张着下体对着门口,膝盖屈起,面上被盖着一块巾帕,除此身上再无一物,竟是全身赤裸。

    司澜哪里见过这种情景,当下就腹中生呕,转过身就掩不住胸中泛起的恶心吐了一口污秽之物。

    萧祈月的神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面色沉郁,却是一脚踏进了屋内;将沾染着屋外之人血液的外衣脱下,萧祈月解开了束缚不明女孩儿的绳索,将她脸上的巾帕用手指挑开,露出了一张张着嘴双目圆瞪,明显死不瞑目的一张脸。

    幽幽的一声轻叹响起,萧祈月将脱下的外衣盖住了女孩儿的尸首。

    司澜听见叹息回过头,将先生的行为看在了眼里。他忙站起身,忍住恶心看了一眼被蒙住的尸体,心里的愤怒冲天而起。

    “这些人怎可如此泯灭人性!”

    先生答,

    “因为这就是人性,人性的贪欲能做出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诸如此类的人天下多的是,甚至不仅民间,就连豪门贵绅,达官显贵;甚至就连高高在上,凌驾于天下人的皇室之中,都无法杜绝这此类令人恶心和污秽的东西。萧祈月看的太多,早已麻木。

    但司澜不同,他年轻气盛,自小长于军营,一身正气练就的一身铁血傲骨,他无法看着这些命运悲苦的女孩儿迎来这般凄惨的命运,望着躺在地上早已凉透的身影,司澜看着萧祈月目光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

    “先生,我不认为这是人性。”

    司澜一字一句,说的甚是艰难,却也无比肯定。

    “人性不该是这样的。”

    “人性应该是能让人产生期待和希望的东西,应该是能让人变得美好和勇敢的存在。”

    “像这些人的行为,我更倾向于称他们为丧失人性!丧失人性,便与畜生无异,这些人,该死!”

    萧祈月站在屋内,他所处的地方正处于月色笼罩的范围,银色的月辉像是给萧祈月笼上了一层霜,让他这个人看起来更加的茕茕独立;

    萧祈月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他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他的姿容清丽绝伦,天下少有,贵不可攀;他看人从来都是睥睨之态,仿佛人间所有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

    此刻他明明就站在司澜的跟前,却让司澜觉得眼前的先生看起来如此不真实,他的语气里甚至没有作为人类的半分情绪,没有悲喜,没有大起大落,没有人气,冷冰冰的像个无情无欲的旁观者,

    “司澜,这天下之大,你即使救得了这里的人,那又如何。”

    “众生皆苦,你眼前看到的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之中的沧海一粟,人性之复杂,不是你一个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就能做的了主的。”

    萧祈月这副冷漠无情的模样于方才给尸体蒙上外衣的人简直判若两人,司澜知道他的先生寡情少欲,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冷漠到了这种地步!

    司澜一时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明明眉目之间与先生无异,可神态截然相反,好歹先生之前还有点人气,可此刻的先生,冷冰冰的像极了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让他觉得陌生,这种陌生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但司澜没有因为莫名的不安就放弃他的坚持。

    司澜望着被他敬爱的先生,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谨和坚决,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凡人,但先生你这话说的不对。”

    “世事本就无常,这些无可避免。但如果我们明知道有人正在遭受迫害而不去拯救他们,那我们跟这些畜生有何区别!”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说这些话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先生,我还是想说。”

    “现今各国之间纷争不断,诸多百姓蒙受其难,落草为寇者不在少数,而今寇贼当道,世道唯艰。想我泱泱大国却安居一隅,毫无作为,可怜我人微言轻,所思所想无法付诸实践,只能像个惹是生非的混小子一样在这边境四处游荡,义父也时常说我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但我不怕,当我会成为我义父那样顶天立地的人物的时候,”

    “我会倾我之力,竭我所能,让这些被强权压迫的人们,让那些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都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司澜自小生活在纷争不段的边境,看多了太多家庭的分离,以及各部族之间的明争暗斗,像鬼山这座彻底屈服于山匪的情况虽然少见,但被恶贼侵扰的地方并不仅只有此处,那些人的权谋之争,地位之争,资源之争,更是比比皆是,国土内外并无区外,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受害者。

    司澜不觉得地位低下的人就该承受被奴役的凄惨一生,真正的强者也不应该以压迫平民来体现自身地位,司澜更相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天下以民为本,万物更是取自于民,那么他们就该受到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