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人生一道坎

    第二次模拟考，考卷偏难，苏臻比预估一本线高了162分，艰难地进步了1名。

    对于数学特别好的同学，试卷越难就越有优势，第二次考试结束之后，老师找他谈话，希望他把复习的重点，放在语文上。

    苏臻很认真的点头，表示会听老师的话。

    清明节小长假终于到了，放假那天是一个春雨霏霏，城中一片新绿的日子。

    白天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放了学，温暖的夕阳还在天边挂着，夕阳下满城都是飞动的绿意。

    苏砚棠接他回家，特意开到湖边去吃晚饭。

    夕阳是一条条碎掉的金色丝带，落在行人身上。河边的垂柳已是一片绿荫，水面是淡蓝色的，远处是一片青山，山不高，却笼罩着湿润的水汽。

    这就是江南水乡的湖光山色，秀丽又富有韵味，远处有晚钟隐隐传来，再晚一些时候，等星河散落在湖面上，就会有画舫载着游人在城中穿行而过。

    苏臻对这个城市，有一种故乡般的依恋，他们在湖边吃饭，看着夕阳慢慢落入水中，跌宕起深深浅浅的波纹。那一瞬间，苏臻觉得怅然。

    苏臻想，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好好地完成高考。

    吃完饭，回了家。逗猫棒和激光笔还放在床头，苏臻看到逗猫棒，不由自主的去抓，他想让苏砚棠陪他玩。然后他们居然就这么玩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苏臻玩不动了，就勾着逗猫棒不放，安安静静地窝在那里不动。

    直到睡觉之前，苏臻把才这个礼物送了出去。

    “生日快乐。”苏臻郑重其事地说。

    “好久没人跟我说这句话了。”苏砚棠很开心。

    “小窝瓜小麻瓜还有小呆瓜永远爱你。”苏臻立马又说了一句。

    “这是我两千年最开心的生日。”

    只剩下最后两个月，马上就要结束了。

    也不知道一本率是不是影响老师拿工资，还是分数跟奖金直接挂钩，小长假一结束，学校的氛围陡然紧张。老师们一个个都急红了眼，不管同学们能不能做完，打印试卷快得跟印钞一样，不要钱似的疯狂派发。

    临近高考，同学们每天上课跟上朝一样，眼瞅着一堆昨天没批完的奏折摆在桌上。看吧，糟心，不看吧，要完蛋，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最后刷题刷到手抖心颤。

    一个月又很快过去了，迎来了五一劳动节。

    五一只放一天，老师们含着热泪，饱含深情地告诉这群身心俱残的同学，坚持就是胜利。

    天气逐渐热起来，满城已经一片绿意盎然，夏天马上就要到了。

    再过不久，公园的池塘里就会有成片的睡莲，而高考，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月。

    苏臻坐在桌前发呆，很难得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放空自己，看着窗外的风景。苏砚棠伸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

    苏臻仰头看着他：“我这次回学校，高考之前就不回来了。”

    “我会等着你回来。”

    “我会很想你，真的。”

    “我可以允许你这一个月先想着学习。”苏砚棠搭在他肩上的手，环绕过去，轻轻俯下身，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已经没什么好学的了，临到考前，无非就是一遍遍重复记忆。”苏臻淡淡地回答。

    剩下的这一个月，保持心态平和，然后尽人事知天命。

    这几个月，苏臻的心态起起落落。他最开始时没有目标，到中途一度只想拿第一，再后来发现，评分中有一小部分主观原因，是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左右的。

    他的语文始终是短板，所以再怎么竭尽所能，总分也无法考到省和市的第一。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相反，他因此认清了自己。

    他知道要在主观题上博得老师的喜爱，需得做出某种妥协，输出某种巧妙的、四平八稳的价值观，展现自己是个阳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

    但那违背野兽的本性，他并不是一个自幼接受精英教育，熟知社会生存法则，能够在应试中游刃有余的人。

    评卷是过来人审视后辈的傲慢，他接受高考的规则，只是在规则之下，他依然愿意，保留一些选择的自由。

    “有没有什么目标之类的？”苏砚棠悄悄问他。

    苏臻很认真地许愿：“希望可以进全市前5。”

    然后他秒怂，赶紧给自己找好了退路：“考不进也没办法，人家复习时间比我长，还有各种比赛加分弯道超车，我就是裸考，考不进也不能怪我。”

    苏砚棠点点头：“我们还许了愿，烧了头香。”

    “一点用都没有，我许愿你平安顺遂，结果你第二天就生病。”苏臻想到这个，就很无奈，“你照顾好自己哦，如果我回来发现你生病的话，你完了！”

    “那不一定，我们要一个月不能见面，万一我得相思病了呢？”

    苏臻很不客气地要求：“那你最好吐血三升，暴瘦十斤展现你的诚意，要不然我不信。”

    苏砚棠的表情超级委屈：“你好凶嗷。”

    “因为我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现在可以为所欲为！”

    苏臻也就在苏砚棠面前可以为所欲为了，傍晚时分，他就老实巴交地被押送回了学校。

    苏砚棠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前段时间他都只把车开到学校门口，顾老师没看到他出现，这段时间的血压都正常了不少。

    没想到这位爷又来了！

    顾老师从楼梯口上来，一扭头看到走廊角落里，苏臻跟演电视剧似的，抱着苏砚棠不肯放，就跟生离死别一样。

    苏臻明显是看到了顾老师上来的，但他就是不撒手，还故意抓紧了。

    顾老师也不好说什么，就剩一个月了，她不打算批评任何一个同学，他们爱咋咋地吧。只不过，冬天隔着衣服拥抱，观感上还好点，现在这俩一米八的人，没完没了的告别，顾老师说不上来哪儿尴尬，只好尴尬地走了。

    趁着顾老师转身离去的时候，苏臻突然，亲了一下苏砚棠的脸颊。他就这样青涩地，甜蜜地，隐秘地，像所有校园中发生的，令旁人羡慕的故事那样，跟苏砚棠悄声说：“高考后再见。”

    他轻快地跑掉，留下一片初夏的夕阳，照进走廊。

    蝉鸣逐渐嘹亮，催着夏天，于是夏日金色的光斑亮起来，穿透校园里高高的梧桐树，落在池塘的水草上，穿透教室淡蓝色的门窗，落在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上。

    高考接踵而至，这一天的到来，如同过年一样充满了仪式感。各大学校集体大扫除，全体学生放假，校门口拉上大红的横幅，墙上的日历撕掉最后一页，时间永恒而短暂地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所有同学，永不磨灭的记忆里。

    那是阳光灿烂的两天，却也紧张刺激的两天。

    最早考的是语文，因此苏臻考前有点紧张，但语文考试一结束，剩下的科目他就很轻松。

    最后一门课考完，苏臻走出考场，听到四处叽叽喳喳的喧哗声，他看到四周的树都已经茂密成为一片绿荫，同学们无论考得怎样，都欢天喜地地奔出校门，有一瞬间恍然和惆怅。

    他的高中生活结束了，兵荒马乱的这几年，再也不会重来的高中生涯，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