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追逐游戏

    只是自己运气不太好吧，没想到刚刚好就碰上青年不在那趟地铁上。或许我应该再等下一班的，或许再早一点走就能遇到了。季晨一边把重新熨烫一遍恢复平直的西服挂回衣橱，一边在心里暗自为精心准备落空做解释。

    或许这也是件好事，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想想怎么开口：

    A.你好，我觉得你很好看，加个微信吧

    B.你好，你把你微信给我交了

    C.你好，我是你的爱慕者，给个微信号呗

    怎么想怎么有些鲁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中年大叔想要向一个小青年索要联系方式顺便谈个情说个爱，那样的场面无论如何看上去都会很奇怪的吧？！不过要是真的要到了微信号，那倒也挺值得。季晨摸了摸下巴，一方面苦恼着如何开口，另一方面则是无比向望要到了不知姓名的青年微信号之后幸福交往的生活。

    唉，想那么多干什么下次见到再看情况吧！反正根据玲玲小妹的话，有缘必然相遇。这老天也会给咱这个单身多年的点薄面吧。简简单单地自我安慰了几句，季晨把夏季单薄的空调被向上一掀，进入梦乡不再做这方面的多想。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又是周五，季晨随随便便地穿了一身衣服，连脸上由于心中思念日益增多的胡须也没剃过，竟又在地铁上遇见了青年。他站在车厢后半部分，人不是很多，季晨眼睛转了转便向他站着的方向挪了过去。

    青年左手手指弯曲握着地铁车厢中维持平衡的杆子，头稍稍低下，少许遮过眼睛的略长刘海下一双星辰闪耀的眸子漫不经心地在手中的智能手机屏幕上上下扫过。有时候漂亮纤长的手指会驻留在手机的输入法键盘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远山黛青的细眉微微皱起，淡粉色唇瓣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段。

    季晨装作无意地晃荡到青年的身边，因为他处在地铁门边上，这一举动也并是不十分显眼。站在青年的身后，季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闭上眼睛感受着耳边青年极低地呼吸，除却制冷空调发动机的嗡嗡声，地铁内没有其他干扰季晨的噪声。

    鼻间嗅到的是一股清新薄荷香气，似乎是青年衬衫清洗时残余的衣物清新剂，给季晨的感觉如同夏季傍晚拂面而过的温柔晚风，清清爽爽的，很符合季晨对他的印象。又想到上回给他假想告白助攻的玲玲喷过的柑橘香气香氛，季晨决定下次也买一瓶和青年一个味道的香水。回头把这种气味给玲玲描述一下，不知道她会推荐什么样的。

    季晨脑海里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地铁到站开门了，向外的人流让他有些失去平衡，不能够站稳，只好握住把手，恰好搭在青年握着金属杆的手上。季晨感觉到自己掌下的青年体温似乎是比之常人要稍微低几度，在夏日的炽热中像块独特的温润冰玉，手感好的让他都不想挪开。

    被季晨接触到的一瞬间，青年有些怪异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干净利落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甩开，似乎怕季晨黏住不放，干脆依靠着身后地铁车身墙壁，不扶任何东西，依旧盯着手机。

    季晨讪讪地把手放回原位，学着青年的样子倚着墙璧，手机掏出来装作在刷去年头条，实际上眼睛还在往青年那儿瞟。他好像在微信和人聊天，那绿色返回栏和极其简洁的聊天界面验证了季晨的猜测。

    青年感官十分敏锐，几乎是季晨看到他指尖碰到输入法键盘的第一瞬间他便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这位十分冒昧的中年大叔。季晨早有准备，眼睛刷地一下回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青年没能抓他个现行，黛眉皱的更是厉害，最后也只是将自己离得与这人更远了些。

    【一农村小伙竟然在家创业，一年挣到本钱的一百倍！】

    手指无力地划过这种无聊的噱头新闻，季晨看似还在认真刷手机，心里却翻滚着波澜起伏的懊恼情绪。刚才还是太冒失突进了，怕是已经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第一印象，唉说好的梦幻开局呢？

    “【新城花园站】已到达，请到站乘客有序走出......”

    季晨眼角余光瞥见青年把手机放入口袋，准备出地铁，顿时也打起精神一路尾随其。他家那站在前面过了，季晨为了能和青年说上话特地坐迟了一些。

    新城花园是A城城区一个挺大气的住宅区，在季晨刚来A城的时候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在这里租一间房，后来还是因为兜里的预算和薪金水平选择了现在居住的河涛小区。季晨父母亲戚都在B城，两城之间来回也只需要坐一个半小时的高铁，还挺方便的。为此逢年过节季晨都会回去看看工作之后相处比较少了的父母，偶尔年夜饭上遇到亲戚问有没有女朋友这样的事情也习惯性地笑笑不说话。

    季晨注意到青年走的离小区街道越来越远，甚至是来到了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附近。轰鸣的机器声音和在高处时不时晃荡仿佛一阵清风吹过就会跌落的建筑器材让季晨神经有些紧张，跟在后面也有些难以隐藏身形。毕竟这边除了在工地里上班的工人师傅们和赶时间抄近路的外卖小哥基本没人走，前面的青年像是故意的一样继续往里行进。

    季晨只好一路小跑，追上青年，手掌向前伸想要搭在他的肩膀上，却被青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身手敏捷地一侧身躲了过去。更是利索地踹了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季晨一脚，让他跪到在附近一个泥水坑边上，双眸携着凌厉的寒气扎在季晨背上。

    “你跟踪我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是清朗的，如同山间清澈泉水击落在石壁上的叮铃动听。可是抓住季晨被迫反转的双手的动作不如他的声音温柔，反倒是像警察抓小偷一样公事公办。

    眼看着自己离满是棕色沉积物的泥水越来越近，季晨只好一句不差地把之前想好对青年所说的第一句念出来，话语有些磕磕巴巴却流露真心：

    “你好，我觉得你很好看，加个微信吧。”

    首先，用语要礼貌，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谚语季晨还是知道的。其次，陈述对方的优点与对自己的吸引力。然后表达自己的需求，加个微信，后续再聊。感觉到身后人压下来的动作稍微一轻，季晨有些得意洋洋地分析着自己这句话。还没等他在心底如何如何夸耀自己，季晨就发现事情往不太妙的方向发展着。

    莫霄宁都想要笑出声了。没想到这个从地铁站开始尾随到现在的猥琐色狼，竟然是看上了自己这张脸。说来这色狼看上去其实有几分面熟，并非是完全的陌生模样。莫霄宁在脑海里搜索着是否在何处遇见过他，最后得到的结论竟然多数时间是在地铁上两人沉默地擦肩而过，如同全世界万千个错过的陌生人一样平静。

    可是或许是被他话语里隐约表明的真心所打动，莫霄宁松了松对身下流氓的限制，让他得以站稳不必担心再落入泥水池中。

    “只是喜欢我这张脸吗？”

    季晨像只鸭子似的短促地“啊”了一声，眼睛在那张日夜思慕的俊俏脸蛋上徘徊着，黑发黑眸，面白唇红，好一位正值大好青春时光的貌美青年。他收回目光，却摇了摇头，“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很多，可惜他们都不是你。”

    “嗤——”青年被逗得笑了一声，那张因为距离疏远显地冰封的精致面容绽放笑意，如同冰雪消融春天到来。土味情话在短视频里看上去还行，现实里就有点尬聊的意味。“我说，那你是为什么感觉到喜欢的呢？”笑完之后，他意外有些认真地追问道，看着季晨站在原地似乎在组织对白的语言，也没有继续等待下去，招了招手表示离去。

    季晨下意思地拉住他的手掌，却被直接干脆地甩开。

    “我希望下次，下次再遇见，你能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至于微信，我的选择基于你的回答。”

    望着青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季晨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没想到这是一场闯关游戏，关于对象年纪较小的恋情追逐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