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耽美小说 - 日狐犯在线阅读 - 044一半清醒一半醉

044一半清醒一半醉

    “恨啊,怎么不恨。”

    怨言化成恐怖凶象,骤然冲出视线,风知晓倏地睁大眼睛离开梦境。

    被噩梦吓醒的感觉很糟糕,他坐起身,撑着额头睡意全无。盯着黑漆漆的虚空发呆一会儿,门外响起一声很小的关门声。

    声音听起来很远,不像隔壁房间,难道不是朱惠恩关卧室门?按开手机查看时间,3.39,他立刻下床敲朱惠恩房间的门,手上轻轻的,声音也慢慢的,“妈,刚才有关门声,是你在开门吗?”

    等了一下没声音,风知晓心里发毛,“妈,你睡着了吗?妈!”

    再三呼叫没有回应,风知晓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在客厅翻找钥匙,无意瞥见门口倒着一只朱惠恩的米色拖鞋,鞋底朝上。

    打开门冲出去,门外的声控灯亮起,空无一人。

    折返回家打开卧室门,床上空空荡荡。

    赶到保安室,风知晓要求调监控。

    画面快退,电梯里朱惠恩羽绒服长及脚踝,帽子围巾裹了个严实,不知为何,她像个盲人一样,走路居然用手摸着墙走。

    地下室,她摔倒在车边,差不多十分钟才爬起来,整个过程几乎一动不动。

    监控太远,拍不清她的面部表情和细微动作,只能看到她起身拉开车门,开车出了小区。

    这一切,风知晓全部推责到风戚头上,他认为朱惠恩一定是伤心过度,哭肿了眼睛,才摸着墙走路,一定是难过到心梗,才10分钟没有起身动作。

    迄今为止,风知晓从来没有讨厌过谁,但现在,他讨厌极了风戚,这个不配当父亲不配当丈夫的男人,害得他珍如生命的mama一夜白发,离家出走。

    朱惠恩晚期症状频发,自知瞒不住了,连夜赶往梁柏世住处。早就写好的遗书放在衣柜里,这一别,即是永别。

    见过观音,风戚本该带风知晓熟悉神职的工作内容,但他疲于应对万魔窟里疯狂的追求者,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副手梁柏世。

    暖暖化成十三四岁女孩的形象,昼夜不歇地跟行程,每天接机送机,应援打榜,买周边做数据,忙得睡觉都掐时间起床。

    风戚跟着连轴转,眼下熬出一圈乌青。敖融玉给的毒品一次成瘾,他时常感到有蚂蚁在咬噬骨头,身上鬼抓似的疼痛难忍,这才不到一个月,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毒瘾不戒不行,他找薛神医开了些精神类的药物,谎称是给朱惠恩的,自己日日服用。

    吸毒在神仙圈里同样是丑闻,他没向任何人提起。

    “啊啊啊啊,哥哥我好喜欢你。”女孩仿佛有用不完的热情,毫不吝啬地向偶像示爱。

    风戚提着几大口袋周边慢吞吞地跟在人群后面,眼里暮气沉沉。他变作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和暖暖一样夸张的彩虹色头发。

    一个艺人跟完,马上又跟下一次,暖暖是个博爱党,每一个长得帅又正当红的哥哥都是她的真爱。

    “走啦,走啦。”

    药物的作用越来越弱,灵魂仿佛被生生撕裂。风戚将刀刃般锋利的爪尖刺进柔软腹部,最终,还是走上了靠自残来抑制毒瘾这条路。

    “听见没有,走啦,走啦,范范哥哥单飞首秀还有两个小时开始,我们趁这个时间去吃午饭。”暖暖一边翻自己排的行程表一边催促,“快点吧,四点到红江区那边看知晓哥哥,不知道堵不堵车,八点二十还要……”

    毒品对大脑造成的损害是不可逆转的,风戚早知道这点,但敖融玉帮他平复洪灾,无论怎样,他都不想当一个无信之人。

    无边无际的深渊里,风戚抬起头,往上看,“知晓?”渴望地伸出手,期盼抓住久违的阳光,“是风知晓吗?”

    “嗯啊,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你的儿子。”暖暖脸上满是期待和憧憬,“从我下凡他就没有公开活动了,我买了第一排的位置,等会儿一定要让他看到我,上次在天庭都没有好好打招呼,他应该还记得我吧……”

    嘉城卫视举办的庆祝嘉城回归祖国25周年演唱会。

    嘉宾一一上台献唱,快到风知晓的时候,暖暖激动地拉着风戚耳语,“你们之间不是有气息感知吗?释放气息让他感知到你,这样他才会注意到我这边,我才有机会和他互动。就一首歌的时间,我们得抓紧。”

    风戚淡淡道,“我和他之间,没有气息感知。”

    “怎么会?亲人之间都有啊。”暖暖诧异。

    “我们……”不是亲人。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偏偏是众人皆知的一对父子。今生今世,那怕两情相悦,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老天啊,真会捉弄人。

    朱惠恩破坏了风知晓的腺体,风家所有人都感觉不到与风知晓的血缘羁绊,因为这点,风知晓非亲生的秘密隐瞒至今,世界上除了他和梁柏世朱惠恩二人之外,再无人知道内情。

    风戚嘴角噙着苦涩的笑,“知晓先天腺体受损,感知不到亲人气息。”

    “哦,那怎么办,舞台这么大,他走不到我们这边来的……”

    暖暖还在说话,主持人已经上台报幕,华丽的词句和绝美布景相得映彰。

    “接下来的这位嘉宾虽然是丽城人,却一直都生活在嘉城,他就是……”

    适时的停顿,舞台下方隐隐躁动。

    “风知晓。”

    名字一出,场内爆发出目前为止最高的呼声,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这个努力上进形象正面的孩子。

    “带来歌曲。”

    是由朱惠恩和风知晓合唱的一首歌曲,传唱度极高,虽然比不上,但也是这个时代十分流行的一首宣扬母爱的励志歌曲。

    朱惠恩失去音信无法到场,风知晓只得独唱。为了配合严肃的主题,他特意将原本慵懒随性的声线调整成朝气蓬勃的三好学生。

    音乐流出,一身板正西装的他出场,缓缓吟唱,“看见别人一百分的试卷,你是不是会有一点羡慕?mama正在织翅膀,请先练习森林木……”

    和彩排时一样,摇臂跟着他往舞台右侧走,风知晓边唱边走,注意到观众席两颗格外显眼的脑袋。

    风戚和暖暖花哨的头发微微散发荧光,在暗处像两颗刚刚熄灭的电灯泡。

    这是暖暖想出来的招,风戚用了一点障眼法,便如愿以偿。谁知风知晓并没有看暖暖,而是一眼捕捉到风戚毫无保留的直白目光。

    少年的视线有些熟悉,很像某个人。

    他记得暖暖的鱼尾是彩虹的颜色,神仙们变成人形,多数都会骄傲地保留明显特征,所以……

    喜欢追星的她一定会来看我唱歌吧?

    那这个人,是风戚吗?

    风知晓在进入最后一段之前屈膝半跪,将话筒递到风戚嘴边。

    光束跟着风知晓的动作滑行,切开黑暗,亮亮堂堂地笼罩着两人,他看着风戚隐晦地笑,眼神实在说不上清白。

    全场自发地合唱,歌声的海洋里,风戚突然看到风知晓的眼睛在说话,像一个热恋中的情郎,甜蜜蜜地问他的心上人:你爱我吗?

    “我爱你。”声音轻轻,扑向话筒。

    经过音响的放大,它被分毫不差地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在观众看来,这是外表叛逆的少年向偶像表达喜爱,而只有风知晓知道,他的父亲,在人声鼎沸里,说出了自己羞于启耻的真心。

    最后一个节目是24位嘉宾合唱,舞台升起8个升降台,风知晓和两位老前辈站在最高的位置,动情歌唱。

    “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东方之珠,我的爱人……”

    风知晓是嘉宾里最年轻的一位,也是唯一一个未成年,但却站在舞台的中心,迎接那束最亮的追光。

    此前17年,风戚忙于工作很少接触这个儿子,但也从家人口中听说了很多,风择立说风知晓执行力很强,从时间缝里挤时间学习,不到16岁便从斯坦福毕业。

    风mama说风知晓有股难得的韧劲儿,是那种一旦有了目标,就会全力以赴去达到的人,她还笑谈,“这孩子的字典里,大概没有失败两个字。”

    用年少有为来形容风知晓毫不过分,同样起跑线的星二代里,没有谁能在他这个年纪达到他现在的高度。

    天赋,不过是宽慰自甘平庸者的词语,每一个看似轻松的成功背后,必然都是无法想象的付出和汗水。

    风戚想起观音的话,“不出意外的话,你恐怕是能让仙界对风家刮目相看的一任神明了。”

    这么优秀的人,能属于我该多好,他收起痴心的妄想,晃动身体跟着观众一起合唱,“让海风吹拂了五千年,每一滴泪珠仿佛都说出你的尊严,让海潮伴我来保佑你,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黄色的脸。”

    “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黄色的脸。”音乐声停止,大屏幕切换成风知晓的脸部特写,英气的眉毛微微扬起,志得意满,“祝福嘉城越来越好,祝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朱惠恩失踪,风知晓原本打算向风戚问责的,可就算风戚痛哭流涕,下跪忏悔又能得到什么结果?破碎的家不会再完整,母亲心上的伤口不会因为丈夫的眼泪而愈合。

    元旦这天,他变作阿狼的形象进入万魔窟找风戚。

    暖暖时日无多,已经无法离开观音编制的竹篮,风戚专心换水,没注意到有人造访这间小小的茅草屋。

    “好久不见。”阿狼戴着半脸面具,露出了嘴巴。

    风戚转身,恍惚被一束光闪了眼,“好久不见。”

    “这是你养的鱼吗?”阿狼进屋,一点都不生分。

    “不是,是鱼仙……”

    两人聊天,谈天说地,风戚依照上次的约定,做了醉虾端上餐桌。

    阿狼没拿筷子,“找你的路上听了很多闲话,他们说魔首施四娘在追你。”

    风戚自发地剥虾,剥好了,裹一点沾料放进阿狼的小碟子里,豪爽地大笑几声,他无奈道,“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追到的人。因为她经常打电话sao扰我,我手机都快不用了。前段时间还因为关机发生了一件我后悔终生的事情。”

    “什么事情?”阿狼猜风戚指吸毒强jian那件事。

    风戚自然不会明说,应付几句,把满身沾水的虾举到阿狼嘴边,“尝尝看。”

    阿狼拿筷子夹住,再放进嘴里,口感爽滑,既有酒香也有虾鲜,沾水很好地掩盖了腥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做醉虾吗?”

    “不知道。”风戚把滴着沾水的虾rou送到阿狼筷子边。

    “人啊,要是太过清醒就会感到痛苦。”阿狼夹住虾rou,喂到风戚嘴边,“一半清醒一半醉,才是最舒适的状态。

    风戚张口咬走醉虾,似在嚼rou,也似在咀嚼这句话,“一半清醒一半醉。”他表示赞同,“的确,有时候糊涂点,会好过很多。”

    觉察不对,阿狼用凌厉的目光指着沾水碟, “这里面有什么?”

    “猫薄荷。”风戚装无辜,“怎么了?你不能吃猫薄荷?”

    “不可能,满薄荷有气味的。”

    纯粹的生理刺激非常迅速,阿狼心如战鼓,呼吸粗重。

    “这种没有气味的液体是我专门为你调制的。”风戚谈笑自如,彬彬有礼,“我只是好奇你的真实身份,以及,你接近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