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欲求之君远之
这可是自己掉马以来,纪修第一次跟身为“龙行”的自己联系,还特意挑在出发前夕,是准备了什么招要来跟自己过过? 苍殊做好了接受一番旁敲侧击明枪暗箭的心理准备,却只听: “没什么,只是跟你说一声,我今日便要与师尊离开,去游历整个中州了。按照师尊的计划,会先去西域,再是中域、北域,最后到东域。” 苍殊挑眉,感情前几日找我打听行走路线就是为了这。 “哦。你怎么跟我说这么清楚?”苍殊配合表演。 “那个…”纪修装出副略难为情的样子,“就是,虽然我们这一别,能不能再见都听凭天意了,但你若是知道我的路线,我觉得我们再会的可能便会高上一分罢。” 苍殊笑了一声,“行吧,我知道了,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见。” 对话就这么简单地就结束了。 收了青鸟坠,苍殊漫步而行,一边思考纪修此举的用意。 首先,先捋清楚两个前提: 一、纪修已经知道了龙行就是我。 二、纪修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知道龙行就是我。 安梓:禁止套娃。 在这个前提下,纪修告诉龙行自己的行程,是拐弯抹角想向我传达什么吗? 苍殊左思右想,看不出来单是这么几句话,有透过马甲传达给自己什么。 那,换个思路,如果这些话就是对“龙行”说的,只看表面的、也就是纪修直接就点明了的意思——他想增加与龙行再遇的可能。 换句话说,他是要给“龙行”这个身份的登场,铺垫一个正当且合理的前提? 然后,“龙行”能出现的话,他便能继续在两个身份之间试探出些什么了。相较于需要仰视的师尊,肯定还是龙行好下手吧,命牌事件可不就是如此么。 以上这思路,看起来是逻辑通顺了,但苍殊总觉得有点不得劲,有种牵强的、小题大做的感觉。 罢了,看不透的就再看看,来日方长,纪修要行动就迟早会露出尾巴的。 倒是自己本以为掉马后的第一次试探会是场你来我往的博弈,但纪修这反应,真是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男主果然是成长了啊。 有种老父亲的寂寞呢,没意思。 而另一边,纪修则看着青鸟坠,神色松快又期待。 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有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是为了他自己。比起不敢唐突的师尊,果然还是要在他面前装好兄弟的龙行可以任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酱酱酿酿啊——这点,倒是跟苍殊想的殊途同归。 而另一方面,就是他替师尊做的贴心考虑了。真实之间里神魂碎片不是告诉了他吗,师尊制造出这个“龙行”的身份,就是为避免力有未逮之处。 接下来的旅程,应该也少不了那种会限制境界的地方吧,届时师尊若是要换了龙行的身份上,难免需跟他解释一番如此“巧”的原因。那他便提前为师尊铺好路吧。 像他这样主动给人递铲子来坑自己的“猎物”,世上还会有第二个吗? 不会有了。纪修还颇为骄傲地如是想。 …… 凤凛是很不高兴的,没想到那个小弟子也被苍殊带了上,看来苍殊比他想象的还重视这个小姘头么。 而对于苍殊来说,带上烛戾,情谊是有,关键这想甩也甩不掉啊!不过他们现在也是树了敌的状态,有个半步化神的保镖在身边是他们赚了呢。 如果说凤凛是替朋友鸣不平,那纪修看千寻,就是自虐了。本以为这一路上都能换他来照顾师尊,借此培养感情,结果好么,师尊竟然把千寻也带上了! 本来兔子已死,他还庆幸能与师尊二人世界呢,最多再多一只肥鸡——那绛凤变成了这个鸟样,看样子化形都不成,跟师尊间也没个暧昧,他虽然看着不顺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琉生和千寻就不同了,这是妥妥的情敌! 倘若琉生还在,从这两人中二选一与他们同行的话,琉生不太会照顾人,但能用身份压他;而千寻虽能与他平起平坐,但有千寻这个人妻属性点满又照顾了师尊近百年的人在,还有他什么戏啊! 纪修看着按说已经看惯了的小情人伺候官人老爷的画面,只觉得每天都是煎熬。 而且他总觉得师尊与千寻之间,有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应该是在他离开宗门去研究乾坤破虚瞳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之后发生了不少事,他于宗门内外进进出出,却更多是呆在外面,研究他与师尊间的恩怨纠葛,便错失了师尊身边发生的事。 还有师尊突然多出来了一根水灵根的事。 他是从师尊修炼时竟然在吸纳天地之间的水属性灵气而看出来的。那灵根,应该是壬水之珠所化的吧? 虽然纪修很高兴师尊用了他给的东西,但提前了这么多,在化神之前就开始补灵根,这反而是自找麻烦吧?他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如今纪修是觉得,他与苍殊之间但凡多一件非他们共同参与的事,苍殊身上多一件他不知道的事,他就觉得难受,焦虑,不满足。 他时常需要劝自己静下来,放宽心,徐徐图之。不要自毁前程,不要吓到师尊。 … 从南域去往西域的一路上,故事很多。 但纪修觉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吵闹,好吧,是烦躁。就只能靠使劲杀敌来排解一下忧愁这个亚子。 他甚至爱上了送人头的感觉。 所谓送人头就是去挑战不可能的敌人,也就是改以前的被动催熟为主动作死。真是见者都要感叹一句,谁能想到以前的他是何等抵触乃至怨怼这种不合常理的行动的呢。 真是今非昔比。 纪修倒不是被开发出了抖M的潜质,只是因为作死之后,就可以像这样—— “师尊,嗯…疼,弟子疼……” 纪修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望着苍殊。湿漉着眼,想要显露出惹人怜爱的气质来。又神态隐忍,不显得过于软弱,仿佛眼泪和血丝都只是生理性的痛苦所导致。 他认为自己是纯爷们儿,要有男子气概,跟千寻琉生之流的妖艳贱货可不一样。 “人都活下来了,还怕疼不成。”苍殊不以为然,并拉开了纪修身上的衣服。 以前可不见纪修这么对他示弱,都是致命伤,不信现在的疼痛就是plus版的了。就跟他搁这儿装吧。 “不怕疼,但还是会疼的么。”纪修继续卖惨。顺便都气若游丝了,还不忘在被拉开衣服时挺了挺胸膛。 虽然他现在肠穿肚烂的卖相不太好,但胸还没事,师尊不是喜欢大胸么,要时刻注意推销自己呢。 苍殊一点没留意他这点小心机,先给纪修把伤处的妖兽毒素逼出来,再收走之前阻断毒素扩散的灵力,然后替尚无力催动丹田的纪修推动灵力运转,消化了之前吃下的丹药以rou白骨。 他帮的差不多了,才转头看向纪修。却一下看到纪修不自然撇开的视线,就跟那知慕少艾的少年被喜欢的人发现时就心慌地别开视线,那神情真一模一样。 苍殊只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继续:“接下来你自己修养吧。”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就被纪修抓住了手腕。 纪修的视线掠过相握之处,他既歉疚于弄脏了师尊的衣袖、皮肤,又看师尊身上沾染了自己的血液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愉悦。 一掠而过的视线最终仰视于苍殊,与之四目相对。 “师尊,弟子身上脏污,难受得紧。” 他这刚好转一点就开始动手动脚了,而且这一动绝对比他刚才卖惨时疼吧,但他分明面不改色的,也真是个汉子了。 苍殊看他,一身血呼啦茬的确实挺脏,就随手给施了个净身术。 “还是难受,师尊…” 净身术只能去掉那些并不顽固的脏污,也就是修真者身体一般没有代谢排废哦,不然铁定还是洗澡更干净。 但是吧,这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矫情了,是不是还要我挽起袖子给你洗白白?” 纪修慌了一下,不欲让师尊不快,但又舍不得这么放手,他都要靠这么自损又卑微的方式才能换来一点师尊的关注了啊! 于是就硬着心肠、厚着脸皮,准备打蛇上棍:“那弟子谢……” 却横遭打断—— “我来吧,师尊先去休息。”千寻走了过来。 “……”纪修把千寻整个族谱都问候了一遍。 但他不敢去看千寻,他怕他藏不好敌视的眼神,被师尊看见就不好了。 他就望着苍殊,甚至露出一丝丝哀求。像小孩子求人疼的那种。 然而苍殊残忍地抽走了手。“嗯,你来弄吧,也别太惯着他了。” 纪修目送苍殊走出了他的视野,垂下了眼,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显然他很失落。只是他不想让自己流露出软弱来,尤其是在自己的情敌面前。 再抬眼,他看着千寻时,眼里已经是满满的、不加掩饰的敌意了。 他的表情是冷的,千寻同样是冷的。 自从离开道一宗,他这位师弟就丢掉了面具,除了对师尊一如既往外,对其他人基本不假辞色。以前好歹还能表现得温良,但说来,他那面具戴着也不是为了装好人,而是为了哄着师尊吧——师尊让他与人和睦,他便照办,仅此而已。 而如今这个表情欠奉的、隐约显出两分威势来的千寻,纪修总觉得,好像有种在哪见过的熟悉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便只能先当是,前后对比带来的落差感了。 “不劳费心,离我远点。”纪修逐客。 千寻置若罔闻,直接施法定住了纪修,然后从灵兽袋里唤出一只兽奴来,代他动手给纪修做SPA。除了苍殊,可没人有那个资格让他亲手伺候。 “我既答应下来,便不论你愿不愿了。”他只在乎与苍殊之间的约定,哪怕只是随口。不然当他乐意管纪修么。 还是那句话,他是这世上最巴不得纪修去死的人。 被定身、不能说话的纪修只能用眼神杀人。 等把纪修这头死猪料理完了,千寻抬脚离开前,突然冷不丁地留下句话:“别去招惹他,这对你和他,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这句话很轻,轻的仿佛飘摇在风中。又似乎异常清晰,宛若警世忠告。 撤去法术恢复自由的纪修,这话听在他耳里屁都不是,什么对所有人都最好,一句话就想让他放弃师尊呐?做梦! 情敌挑衅而来那他便挑衅回去:“他是我的。” 言简意赅,无比坚定。 千寻不欲多言。他再清楚不过,他那一说对纪修不会有任何用。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 一般在单纯赶路不用开副本的时候,苍殊他们就乘着飞行灵器在天上飞就行了,也不着急,颇为悠闲。 苍殊这艘豪华大船造型的飞行灵器本来就是高阶法宝,不过他在淬炼灵根前又特意找到炎乌给他升了级,主要升级了下“隔音”功能。 一般法术或阵法撑起的灵罩都只能隔绝声音、影像乃至神识探查,但这些都挡不住纪修的乾坤破虚瞳——对的,苍殊主要是挡内鬼。 倒不是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最开始呢也就是不想被视jian,他已经被之前那次经历搞烦了。 但等后来看出了纪修的不对劲,他就觉得自己还挺有先见之明了——不让纪修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免得把人刺激到了。 是的呢,苍殊看出了纪修心境的变化。 毕竟数年过去,从最开始纪修那些极力伪装成自然的小细节,到随着与日俱增的渴望而愈发难以掩藏的一举一动,谁还看不出来他纪修安的什么心呢? 当年离开道一宗时的那则通话,还叫苍殊疑惑过的纪修的用意,也都能理通了。 也由此,苍殊猜测过“真实之间事件”中,安梓给他播放的小短片之前,大概还发生了些什么,才导致了那个时间节点前后纪修的变化。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安梓也不会告诉他,但苍殊差不多能猜到。 心魔拷问啊…… 纪修的心魔是自己,关于这点苍殊一点不奇怪,但他设想的是恐惧和敌对,没想居然反了个180度,饶是苍殊早听过纪修的告白也没预料到。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他自己都想不到他做了什么就让纪修情根深种了,怎么看都是能恩怨两清就不错了的局面吧? 所以苍殊到现在都觉得,很可能是纪修理解没及格,对心魔考验有了什么误解。但这是他想当然又没有证据的揣测,拦不住纪修自我攻略得起劲。 苍殊不愿纪修喜欢自己,以前是嫌麻烦,现在看到这感情都足以荣登男主心魔了,苍殊就真心希望纪修赶紧忘情吧! 苍殊是真没想明白,原文里那个冷静理智又从容潇洒、奉行弱rou强食但又不失善良的男主,是怎么变成个为情所困的恋爱脑了的。 “被你养歪了呗。”安梓如是说。 苍殊认为那不能够。 他接手时纪修芯子就是个成年人了,三观啥的都成型了,以后的经历只会将他磨砺得更加成熟,断不至于从根上崩了人设吧。这锅他不背。 安梓当时就笑笑不说话。 总之呢,就是鉴于纪修这种情况,为避免他越陷越深,苍殊决定冷处理——不是放着不管,而是以冷漠告诉纪修他们没可能。 并非是苍殊吊着人不给个痛快,能一刀断的话他这个直球选手第一个就上了。 这不他之前就拒绝过纪修一次了吗,显然对于他什么态度,纪修绝对心里门清,所以在进一步确认心意之后,没有上来就热烈追求,而是选择了温水煮青蛙的路线。 虽然苍殊还是觉得抱有这种日久就能生情的想法很天真,但不得不说纪修学聪明了。 纪修都预判了他的拒绝,那苍殊现在说再多纪修应该都是听不进去的了。他能做的,就是跟纪修熬。 时间能冲淡一切。 没有回应的感情是注定不长久的。 世间不乏自我感动的一厢情愿,但另结新欢的时候爬墙倒也挺快。没有谁的心是能一直挖了往外掏而不填的,人最爱的始终还是自己。 而我们的男主,他的骄傲也不会允许自己一直卑微下去吧。 等纪修试过了,失望了,明白了,不再执着了,那便过去了。 … 明明大船上多的是房间,千寻却还是与苍殊睡在一起,真是拉足了纪修的仇恨。 无法探知的门后,此刻正在发生什么呢,纪修不知道。 在打坐修炼?还是相拥而眠?亦或者交合双修? 情意绵绵,干柴烈火,肢体交缠,满室春色……纪修不欲去想,但越是抗拒就越是控制不住地去臆测。 师尊的身体、曾目睹的春宫、甚至是心魔考验中那次不可告人的香艳交合,都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越想越躁动,也越想越窝火。 窝火是因为,此刻可能正在与苍殊做着这种事,不是他。 三年了!自他明白自己心意以来,已经三年了。然而竟似一点进展也没有,纪修已越来越难以忍受。 他的渴望并没有如苍殊所愿那般减少,反而越熬越深,深得都泛出些不太妙的颜色了…… 有时候纪修会觉得,他心里头好像长出了个什么东西,像野兽。他总是在努力将那野兽关住,怕跑出来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但对于笼子里那只野兽的日益壮大,他却无能为力。 像在夜深人静,面对那间不可窥探的卧室,在他自虐般的臆想中,那野兽便会把他自己都咬得遍体鳞伤。 在喜欢上师尊之前,纪修不曾想过自己的心胸竟然这般狭小。 他明明,都不介意与他有过情缘的女修相忘江湖,甚至是另寻新欢。修真之人本就不痴缠。 但对师尊,却每每都在刷新他对自己的认知。 不过好在,成天泡在醋缸里,也还没完全腐蚀他的脑子。这个能隔绝他破虚瞳神通的屏障,也让纪修看出了些东西。 他怀疑师尊知道他会这门神通——那些他曾窥探师尊而让人察觉到的视线感,师尊知道是他。 既然师尊连天衍塔——这个除了他穿越重生之外最大的秘密都知道,那当初记录了乾坤破虚瞳的残卷还经过师尊的手呢,会知道大概一点都不稀奇了吧? 还记得他曾窥视着“龙行”与他分别后的行踪,想看龙行是否会与师尊联络或者会合,结果龙行一直消失到他能窥视的范围外也什么都没发生。 原本他可以认为,真身其实就是师尊的“龙行”,这么“多此一举”地绕上一圈,是出于谨慎,怕被人跟踪吧。但看着这船上被格外加强过的阵法屏障,就基本已经是在明说师尊是知道并且在针对他了。 对此,纪修是唏嘘又委屈。 唏嘘于师尊早把他看得透透的了,他却不知道在师尊跟前演了多少年的蹩脚戏。 而委屈么,这还用说吗?被针对的背后是什么意思,他又不傻。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果然还是难受呢…… 苍殊和纪修,他们如今就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状态,然后一起耗着。 看的吃瓜群众安梓都想唱两句了,歌词贼衬景儿! … 这样没有进展的日子,迎来转机的一天,是他们进入中域之后。 苍殊一行人在西域转了近十年,对于修真者来说这实在很短,后面一大半时间还是用来闭关修炼了。所以其实算得上只是走马观花,并未踏遍西域山河。 可不要把中州大陆的西域等同成一国之疆,这西域幅员之辽阔,可是囊括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凡人王朝、修真城镇。但相比其他几域,西域确实更多一些山川险境。 是以,苍殊他们在西域,重于杀伐历险,而少经红尘人事。磨砺了身手、熟练了斗法、凝淬了一身灵力,也得了许多天材地宝。 凤凛都有了不少恢复。 最后集体闭关体味所得,一晃六七年过去,于他们而言不过眼睛一闭一睁的事。再启程,就去往了中域。 打野之后,要说入世修炼,汇聚了大量人、财、法、宝,以及耸立着丹塔等几大组织总部的中域,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到了禁止飞行的大城,苍殊他们就不能用灵器代步了,提前在城外落地,然后进了城。 祈道城,中域的中心。 找了处客栈住下,苍殊就宣布自由活动了。 大家在西域历练四年,闭关六年,攒下了多少好东西可以去交易,又用掉了多少物资需要去补充,定然都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 “师尊,您也要出门?”纪修一出房间,就正好见到苍殊出来,而且还是独自一人,没有千寻跟在身边! 没想刚到祈道城就碰上了这样的好机会,纪修不禁一喜,连忙自荐:“弟子愿为师尊分担杂务,可容弟子同行?” “不用了。”苍殊直接错过了纪修。 纪修神色不改,进退得体:“是。” 他就站在原地,目送苍殊离开客栈。然后脸上的温和才褪去了颜色。 想偷偷跟过去。 但是不可以呢。 唉。 纪修收拾好情绪,出了客栈,朝一眼就能看到的丹塔走去。 这祈道城真不愧是群英荟萃之地,走在途中,他就碰到了一个熟人。 叶昕禾。 忽逢故人,纪修还有些恍惚。说来他与此女当真缘分不浅,当年东域之行就重逢一回,今日竟在这中域祈道城又碰见了。 他与叶昕禾是互生过情愫的,而今他心有所属,再见只觉得物是人非。如花美眷,在他眼里却完全没了当初的魅力,心境也全然不同,纪修自己都觉得有些神奇。 但他乡遇故知,他还是高兴的。只是相较于叶昕禾真情实感的惊喜,他的热络就有些流于表面了。 正当他们寒暄之时,竟是又听到有人带着试探的声音喊了声: “纪修?” 纪修回头,就看到了一位有几分眼熟的女子。回想一二,才想起了对方是谁。 喻绫衣。 纪修15岁那年在香潞城,与“龙行”一起遇到了一伙来自中域的丹塔弟子,龙行还被他推出去与人比试丹术了。而其中为首的,便是这位丹塔天骄,绫衣仙子。 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一面之缘啊,当年他还是个小炼气呢吧?所幸对方当年便已成年,与如今的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 此女容貌昳丽而气质更为出众,如天边浮云,孤高凛然而又带一丝温和纯净。当初相比于他的名不见经传,对方可是众星拱月,他会记得不难,却没想对方竟然也还记得他。 修真者记性虽好,但漫长的时间里也做不到什么都见之不忘,喻绫衣之所以能对纪修有所印象,还是托了“龙行”的福。这么多年过去,她与当初那些师兄弟们,也都没忘那个天资斐然的少年。 而在原着里,纪修虽然最初输了比试,却靠后面的知耻后勇赢得了美人青眼。 如今这后宫一号时隔多年终于重回台前开唱,然而男主却不上道了!也不知他们之间接下来又会怎么发展。 纪修四大皆空,倒是同为漂亮女人的叶昕禾多看了喻绫衣几眼。 “果真是你呢。”喻绫衣走近过来,今日她身边倒不像当年那般围满了谄媚的少年郎们了。 这祈道城中的人眼界也更高,看他们三个金丹在此,还男俊女靓的,也没谁大惊小怪。只有人认得丹塔绫衣仙子,偶有侧目些许而已。 “绫衣仙子。”纪修耳尖听到了人群中有人低声道出了喻绫衣的妙号,便跟着如此称呼。 “龙行道友没跟你在一起吗?” 好家伙,招呼打完就开始问别人,真是有够清新不做作呢。 因为纪修戴着黄色…哦不,绿色的眼镜,所以他看谁都觉得会绿了他。见喻绫衣是奔着龙行而来,立刻便竖起了防线。 顺便想起了当年似乎就是他亲手把龙行推出去跟对方的人比试,促成了龙行与对方的交集,顿时恨不得回到过去给自己两jio! “没有呢。”纪修回答。 喻绫衣露出失望的神情来,“是么,那真是可惜了。” 纪修没问她有什么可惜的,他只希望这个对师尊小号心存不轨(并没有)的女人听了这话后就可以离开了。 却没想对方一点不像表面那么高冷嘿,收敛了失望的情绪后就看向了他,似想到什么,问:“若没记错,当年道友曾说过,下次见,你就能凭一己之力在丹术上与人较量了。不知今日,道友是否实现了当年的豪言?” 纪修一笑,“当然。” “哦?”喻绫衣来了兴致,“可是龙行道友所授?” 纪修就不爱听这个,三句不离我家师尊是做什么?但作为头号殊吹,碰到能秀的机会,他又着实忍不住不说。 “差不多,他的指导功不可没。” 这话过了,最主要的还是他自己的努力和天衍塔的开挂。但这不妨碍他给心上人贴金。 “看道友这样,想必丹术也不会令人失望了。虽然龙行道友不在颇为可惜,但纪道友若有兴趣,可以去试试我们丹塔近日来的‘夺牌’比试。” “‘夺牌’比试?” 被晾在一旁的叶昕禾适时插入话题,为纪修解惑到:“丹塔传承着一处秘境,五十年开一次。每次开启,丹塔都会对外放出一部分名额,其中六成可靠丹塔开设的比试获得资格,四成则通过各种途径散出去,不擅丹术的人便也有了机会。” 有外人在,她没说她手里就有一枚进入秘境所必需的牌子。 众所周知丹塔富得流油,其拥有的秘境,不难想象里面有多少宝贝了!而且还是世代传承,代代拓荒,熟悉度和安全性都更有保障,有限的时间里也能取得更多的收获吧? 看来他一进入这座城就感觉到的热火朝天的气氛,也不仅是它向来如此繁荣而已啊。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让纪修真正地热切起来。让他心头一跳的,是:“这秘境,有没有限制修为境界?” 叶昕禾:“有的,最高金丹后期。” 纪修眼睛一下就亮了!差点在两位不明所以的外人面前露出馅来。 他的心情雀跃起来,面上则克制不显。对喻绫衣说到:“龙行虽不在此,但也未隔太远。这样大的机缘摆在眼前,岂能错过。我稍后便试着与他联系,看他能不能赶来吧。这之前还要劳烦仙子多与我说说这其中的门道,还有那比试之事了。” 比起尚不知深浅的纪修,当年惊艳了她的龙行还是更得喻绫衣期待,闻言也不禁露出一抹难得的喜色,道:“如此甚好。你我边走边谈,过去亲眼见见更好。” 纪修欣然同往:“我正好是要去丹塔的。” 叶昕禾紧接着问之:“介意我同行吗?” 喻绫衣无所谓,点了点头。 三人便一同朝着人流逐渐密集的丹塔而去。 约两个时辰后,还在大街上闲逛的苍殊,就收到了青鸟坠的通话申请。 纪修向他渲染了秘境之行有多么超值,然后向他发出了组队申请,最后才问了一句他在哪,离中域远不远,能不能赶来。 不是纪修想当然地知道苍殊就在这儿,而是他担心如果一来就这么问,然后被苍殊拒绝了的话,那他把饼画得再大,苍殊也不好自己打脸改口了啊。 苍殊答应了。 他虽然想避免与纪修纠缠下去,但游戏任务摆那儿呢他和纪修永远也不可能分得开。这趟秘境之行也很重要,不仅是那些好处叫人割舍不下,里面的危险也远超很多人的想象。 听到“龙行”轻飘飘一声“好啊”,纪修一直紧着的心都来不及放下,最先感到的还是难以置信,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惊喜! “好,好!那你什么时候来?我等你!我们约个地方?要不还是我去接你吧?”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甚至有点磕巴。 “不用那么麻烦,我正好在中域,不用太赶。”虽然但是,苍殊还是要装个样子嘛。“就约在两日后午时吧,丹塔附近见。” “好!两日后,丹塔见!” 青鸟坠的光芒暗淡下去,纪修犹自兴奋不已,差点不要形象地对着空气挥舞拳头了,嘴角更是恨不得与太阳肩并肩! 千寻应该是不知道“龙行”的存在的吧?所以师尊应该不会带上千寻的吧?是吧是吧,这次应该终于是他和师尊二人世界了吧?! 而且,那是“龙行”呢,他的“好兄弟”呢。要在他面前披好马甲的师尊,不会冷待他,不会疏远他,甚至不会仗着身份呵斥他吧? 他可以,对师尊…… 啊,不行,要忍住,不可以把“龙行”也吓跑了。 师尊,师尊…… 就在纪修恨不得掰着手指数时间的日子里,短短两天,很快便过去了。 纪修一早就等在了丹塔附近,争取立在一个视野最全的位置,以便龙行不管出现在哪,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但很快,纪修就后悔自己太兴奋、来的太早了。他等的人不会提前来见他,倒是被叶昕禾撞见个正着。 又没过多久,喻绫衣和几个丹塔弟子也围了过来。他那么明显个人,在人家地盘上,喻绫衣发现了就过来打个招呼也不奇怪么。 眼见着时间逐渐逼近约定的午时,纪修不想被人打扰,就想着怎么打发掉这些人,尤其是看他像在等人已经猜出了原因的喻绫衣。 就在纪修绞尽脑汁委婉表达的时候,不远处一家茶楼上,苍殊就靠着栏杆、啃着灵果,看着这一幕。 他来了也就半个小时左右,老远看见纪修左右逢源美人在侧,非常乐意促成男主回归正途投入女主们怀抱的他,便退到一边吃起了瓜。 但看着看着,眼见着纪修已经想撵人了,并不想跟纪修二人世界的苍殊决定还是趁着女主们在的时候出去吧。于是终于及时登场。 也不知道纪修身上是不是装了什么雷达,隔着人堆都能第一个发现龙行,当即丢下身边的人,侧身往龙行所在的方向迈出半步。 他举动突然,站在他身边的叶昕禾就下意识地拉一下他的衣袖。 纪修没在意,他现在眼里就没别人了。 视线锁定了向他走来的龙行,眼睛似乎都亮的惊人,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师尊”,他欢喜地喊到:“龙行!” 叶昕禾心下一动。 她现在对这个名字有些敏感。 就在她发现纪修对喻绫衣的热情超过她、却似乎并非因为喻绫衣,而是每每在提及这位友人时才会如此时,叶昕禾便对这个名字有了别样的注意。 好奇,以及一丝来自第六感的戒备。 现在正主出现,纪修又是这副热切的模样,她抓住纪修衣袖的动作就有意无意地用力了一些。 拉拽的感觉终于让纪修清醒了一点。他用余光扫了一下身边的叶昕禾,然后又全心全意地注视着龙行了。 足足过了两秒,他才猛然醒悟,连忙惊急地抽走了自己的衣袖! 糟糕,师尊一来就看到他跟别人拉拉扯扯,会不会误会他? 纪修眼中闪过心虚和焦急,打量龙行的脸色。 他在龙行脸上,看出了欣慰…… 欣慰。 纪修明白过来,心中一阵发涩,一阵发冷。 他垂眸敛去情绪,若无其事地咧开笑脸。 “龙行。” 两步上前给龙行来了个熊抱。 “好久不见。” 他把自己埋在对方的身上,深深地,深深地汲取苍殊的气息。 师尊,师尊,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