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前人
苍殊完全迷惑了,这“人”长得如此奇特,管他是人是尸,没道理大纲里没有啊?!总不可能人设这么给力却领了便当吧?当大咖客串吗! 就在苍殊的疑惑和戒备中,那“人”站起来了,颤巍巍地,摇晃趔趄地,像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肢体,苍殊基本判断“它”应该是个丧尸了。 “啊……”女丧尸发出担忧的气音,看上去它很想过去扶住“它”。 “它”来到了苍殊的面前,他们相隔不足一米,苍殊后背的寒毛都起来了!他感到了危险,而这种警示的感觉竟让苍殊感到了一丝熟悉,只是眼下没心思去细想。 “啊啊……”女丧尸又发出声音企图引起异瞳丧尸的主意,见对方看过来,它似乎是露出了女儿家的羞涩和欣喜,真的很人性化了——苍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感叹这个。 女丧尸拿起了它手里一直提着的一个挎包。苍殊一挑眉,他注意这个包很久了。 做出比较精细的动作还是很考验丧尸的肢体灵活程度的,饶是这个女丧尸也显得有些笨拙,它摸了两下才抠起拉链环,动作透着点小紧张。 拉链拉开,它掏出了一个八音盒,缓慢地摇了好几圈,然后松手,单调但也动听的音乐从中流出,它献宝一样地举着递给异瞳丧尸。 异瞳丧尸看了看,碰了碰,却没有更多的反应了。女丧尸有些失落,把刚才还像宝贝一样举着的八音盒扔掉,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尖叫鸡。 苍殊:…… 忽略它们丧尸的身份,这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讨好心爱男人的一幕,按说是感人的,但画风怎么这么诡异呢……不过,看样子,他们之前觉得这女丧尸在找东西是没错了,它应该是在到处搜罗有趣的东西送给这个异瞳丧尸。 几乎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女丧尸就这么不断掏出,献宝,扔掉……直到把整个包都掏空了,似乎都没有取悦到异瞳丧尸。 女丧尸懊丧地丢开挎包,转头看向了苍殊。那一瞬间,苍殊福至心灵地明白了,自己貌似跟那八音盒尖叫鸡一样,都是这女丧尸收集来取悦这异瞳丧尸的。 但为什么是我?看老子长得帅卖相好吗?那我谢谢你啊! 女丧尸朝苍殊伸手,苍殊敏捷地一个闪身避开,与两只丧尸成鼎足之势。他心里边吐槽着:同志,不要动不动就来碰我好吗,万一刮擦蹭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想干什么,让我陪它玩吗?”苍殊问那女丧尸。 <嗯?> 这“声音”带着惊奇。 苍殊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滞。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声音”?是哪里传来的? <又是,会说话的……> 这一次,这个“声音”出现时间更长,内容表达也更丰富了,苍殊终于弄清楚了何所来、是为何,然而答案却让他更加迷惑了! 因为他发现,这不是什么能听到的“声音”,而是他【读】到的!而且正来自于那个异瞳丧尸! 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能够从一个丧尸身上【读】出它的表达? 不是只能【读】植物和昆虫这类简单的生命体吗? 因为丧尸的神志退化,所以反而能【读】了吗? 但这只异瞳丧尸的思维,起码比得上一个三岁小孩吧?自己连人类婴儿都【读】不了,怎么可以【读】它? 苍殊把自己搞懵了。 懵比之余,苍殊还感到十分新奇。【读】这种能力得到的信息是很模糊的一种感觉一样的东西,他还没有像这样清晰得仿佛直接“听”到话语一般的经历呢!他想自己老妈应该也没有过吧? 〈你也会,把铁块,打进我的,脑袋吗?〉那异瞳丧尸歪着脑袋,用一双毫无神采的诡异眼睛看着他。问出这句话的它,没有害怕,只有孩子一样的懵懂好奇。 铁块? ——子弹? 苍殊一惊,它在担心自己会射杀它? 再结合前一句话,“又是会说话的”、“也会把”——所以,这是说,曾经有人类射击过它,而且射中了它的脑袋,但它却没有死?被打中脑袋却没死的丧尸?! 苍殊有点凌乱,从见到这只异瞳丧尸开始,疑问就越来越多。 女丧尸似乎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互动,自然也不知道苍殊心中的惊涛骇浪,它回答苍殊的问题,不能说话,就摇着旁边的树枝,比划手势。 “你让我使用异能?” 女丧尸点头。 苍殊心想,难道看上我,是因为我的异能?现在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自己用藤蔓打掉别人手枪之后,这女丧尸就大吼一声让丧尸群停止攻击了…… 原来如此。但为什么呢?那么多异能都很有趣,为什么偏偏要木系异能呢? 试试就知道了。 苍殊翻开手掌,一朵具象化的莲花很快成型,在他手中缓缓旋转,美轮美奂。 他看到异瞳丧尸的眼睛都亮了!伸手便要触碰。 苍殊立马丢也似的把莲花交到了异瞳丧尸的手上,他一点也不想跟一个不知深浅的危险人物有什么亲密接触。 不过他还是有在观察两只丧尸的反应,并且发现异瞳丧尸在拿到莲花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死掉,花花,没有死掉!〉它好像是确认了这个结果,变得欣喜起来,开心地把玩那朵莲花,看得女丧尸亦为之喜悦。 苍殊却在想:没有死掉?它惊奇的是莲花没有在它手里死掉? 苍殊若有所悟,走到浅水湾旁,折了一株最长的水仙花,返回,递到了异瞳丧尸的面前。对方看了看苍殊,又看了看水仙花,然后伸手。 苍殊又连忙丢开了手,但这一次却是真的为了回避危险了,因为就在异瞳丧尸触碰到水仙花的那一瞬间,从相接触的地方开始,焦黑就在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往其他部位扩散!在苍殊松手后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里,整株水仙都变得焦黑枯萎了。 在水仙整个失去生机之前,苍殊【读】到了它的死亡原因—— 毒。 能“毒”死植物的毒,苍殊闻所未闻,而且还是如此迅速的,毒性之强,简直匪夷所思!在苍殊的认知里,能做到这样效果的东西应该具有强腐蚀性,但看上去,与其说是腐蚀,更像是侵蚀。 苍殊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枚种子,催发,一朵玫瑰从出芽到盛开转瞬完成——作为一名合格的月老,苍殊还是很收集了一些中看不中用的种子。 苍殊把玫瑰递给异瞳丧尸。 刚才水仙身上发生的一幕重演。异瞳丧尸显得有些失落,它似乎是认为苍殊给它的植物就不会死,但两次试验证明不是这样的。 苍殊没在意异瞳丧尸的情绪,他在思考自己验证出来的结论:这只异瞳应该是毒系异能,目前看来只要它触碰到的植物都会被毒性侵蚀死亡,莲花之所以没事,因为莲花是具象化出来的木元素,并不是真正的生命。 可以说,金木水火土风雷,亦或者速度力量精神空间等等,大家都是元素,异能只是将它们具象化为一种物质,一种表现形态,而不是创造。其中木属性是最为特殊的,它是唯一一个最接近生命态的元素。 但,也依旧不是生命,只是能量的物质态具象化,只是具备了植物的一些特征,就好比“火”异能具备了火的高温一样。 这么说有点抽象,那打个比方,如果木系异能者变出来的植物真的是“活的”,那他们可不就成了末世的食物制造机,只要异能足够,老子给你变个果园出来都没问题!吃啊! 但显然事实不是这样的,就算苍殊能变出苹果,模拟得惟妙惟肖,色香味俱全,你美美地吞下肚子,得到的不是饱腹和消化,而是消化不良,吃多了还会能量爆体。 异能变出来的是物质,而不是生命。是具象化,不是凭空制造。 造物,创生,那是神的范畴。 说到这个,苍殊想到了某个“神”,不过安梓也说过,那位也只是比较厉害的人类而已。 扯远了,说回眼下,苍殊现在更关心,这种毒性,是只针对植物吗?还是…… 苍殊左右看看,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小白鼠,但看样子是没有了。 而那异瞳丧尸已经抱着莲花蹲地上玩去了,一派天真无忧的样子。 这是个傻的,苍殊心想。 自己差不多已经弄明白了女丧尸捉自己来的目的,没有待在丧尸窝里的意义了,得想办法离开这儿。这个有毒的傻子貌似对自己没有敌意,暂且可以不管,怎么对付三级丧尸才是重点,除非出其不意一击毙命,不然接下来就要面对它招来的源源不断的丧尸了,叫人头秃。 看女丧尸的意思,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逃跑不急于一时,自己刚来别人正戒备着呢,得先装会儿认命的绵羊,放松对方的警惕,摸清敌人的情况,再做打算。 于是苍殊就问女丧尸了,“我住哪?吃什么?” 女丧尸一愣。显然,它没想过这个问题,正如它这次出去能带回来一个木系异能者一样,都是计划外。 其他丧尸的智力还不是那么开化,怕是完成不了女丧尸的指令,只能女丧尸亲劳,但它又不敢让苍殊离开它的视线,所以最后还得是它带着苍殊给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就挨着女丧尸的房间,有什么动静不容易逃过它的耳目。 ………… “咚咚。” 段枢毅看了眼门,想不到谁会在这个点来找他。21:48,末世前可能还不到夜生活的开始,但现在供电紧张,大多数人应该都已睡下。 他从书桌后起身来,去到门前,起锁,打开。 看到来客,有点意外,毕竟对方躲着他有几天了。 “洛妍,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夜色无边,孤男寡女,然而段枢毅从没想过是投怀送抱,且不说洛妍不是那种人,单从对方此刻脸上的神色来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嗯……”洛妍的声音十分低沉。“能进去谈吗?” 段枢毅让开了门道。 换作以前,两人独处,还是在这引人遐思的夜里,洛妍可能早就紧张得直哆嗦了,但现在她好像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她径直走到书桌前站定,待段枢毅从善如流地回到书桌后的位置上时,她便开口了,而且开门见山: “苍殊是真的被丧尸俘虏了吗?”洛妍的口气很认真,像是在询问,但她的眼神充满了压抑的质问和控诉。 她可能是物伤其类了。 “是。”段枢毅不假思索,像是问心无愧。 洛妍逼视段枢毅的双眼,“真的不是您放弃了他吗!” “你在质疑我?”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对洛妍的态度感到了不满。 洛妍咬着嘴唇不说话,但是眼神闪避了。 没有回答,两秒的沉默后,段枢毅开口:“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洛妍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敢面对段枢毅,还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我不敢质疑您,但我希望苍殊不是被信任的人丢下的、放弃了,就像我一样!” 说完,也不等段枢毅有任何反应,快速地鞠了个躬,然后扭头疾步而去,嘭一声关上了门。 几乎说的上是失礼了。 但段枢毅现在无所谓计较这些。 “信任的人?”段枢毅呢喃重复刚才洛妍话里的几个字,嗤笑一声。 苍殊信任自己? 被信任的人舍弃,那就是背叛,然苍殊当时的样子可没有被背叛的哀恸愤怒…… 忽而,苍殊一言不发走向丧尸时的背影闪过他的脑海,惹得段枢毅粗浓锋利的眉都蹙了起来。 … 离开段枢毅房间的洛妍,走出好一段路,才猛地停下来,狠狠呼出一口气。她愤怒,但意气过后,后怕的感觉逐渐上来了。段枢毅毕竟是老大,自己真惹怒了他,在这末世自己孤立无援可还…… 能为苍殊做到这般,洛妍自己也挺意外的。大概是被那么好地对待过,只要不是个超级大坏蛋都会感恩的吧。 嗯,不是老大那种超级大坏蛋的话。 她望天,月朗星稀。 已经过去三天了,苍殊,还……在吗? …… 苍殊哧溜一下躲开了,看着某傻子站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自娱自乐地把玩流理台上的厨具,拿起一把刀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剁砧板上的rou沫。 苍殊额角青筋一跳,对站在旁边的女丧尸控诉:“能不能看好这傻…它,万一碰到我了你可就损失了一个高级三陪!” 玛戈鸡,苍殊觉得自己现在娇弱无助得像个娘们儿,小可怜儿,别人碰都碰不得。但他也很无奈啊,相处快一周了,他可是更了解这只异瞳丧尸了——那天他亲眼见到自己捉来的野兔在对方手里口吐白沫瞬间死亡的! 四舍五入基本上身为人类的自己也是不能幸免的了。 而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陪这只不知轻重的傻子玩,他是不太理解傻子的乐趣,连着玩了几天的假花也乐此不疲,一直见一个完全不待见它的人类也百看不腻,还十分地热衷于热脸贴冷屁股…… 〈殊殊,陪我玩!〉 殊你麻痹,玩你麻痹,放过我的rou谢谢!我做陷阱给自己弄到点rou食不容易好吗! 话说这个称呼的问题,傻子老啊啊、诶诶地叫他,苍殊一时嘴贱就跟它说了自己的名字,结果傻子就没叫过他全名儿,恶心巴拉地叫叠词,怎么纠正都没用。 “让开。”苍殊没有一点面对智障儿童的关爱之情,黑着脸赶人,变出一朵大莲花就往空中一抛,被调教过的异瞳丧尸立马条件反射,像只狗狗一样,跳着朝莲花扑去。 苍殊心满意足地继续抄刀准备剁rou,却听后面嘭的一声巨响!苍殊觉得自己额角那根神经彻底崩断了,转头果不其然看到那狗东西把客厅弄得一团糟! 所以说他真的很不喜欢小孩子!巨婴也一样!不,巨婴的破坏力更大! 苍殊丢开刀,踩着步子往沙发那边走,走到一半沙发后面就冒出来一个脑袋,双眼无辜地看着他,献宝一样地把莲花捧给他看。 〈殊殊,我抓到花花了,花花没事!〉 苍殊却没空搭理它,他的注意力全在它的额头上——这傻子不知撞到了哪里,额头给开了道口子,没有流血,这不奇怪,丧尸嘛。但让苍殊惊异的一幕是,那道伤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不留一丝痕迹!要不是离得近苍殊都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是啥情况?不死之身?治愈系异能?卧槽牛批呀,可毒可医,所以这么牛的设定为嘛大纲没有!安梓说不是他在搞鬼我都快不信了! 不过,又蠢又厉害的异瞳,有没有堪用之处来帮助自己完成任务的可能呢?命运把这人送到自己跟前来,总归是该有点意义的吧……这两天苍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他还真不是特别着急离开。 “哦,你真棒。”苍殊敷衍了事,转身就回厨房了,客厅回头再收拾。 …… 苍殊本以为自己把异瞳身上的秘密都摸得七七八八了,然而这一天他才知道,自己自以为是得太早了。 异瞳掉进了浅水湾里,也不知道它想干个什么。浅水湾里都是淤泥,得给它洗个澡了。 本来丧尸是尸体嘛,没有新陈代谢,只要不沾到什么,身上完全不会积攒泥垢,没有异味,异瞳又总是裹着大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除了手、脸需要女丧尸给它清洗,它估计是很久没有大动干戈地洗过澡了。 本来这傻子洗不洗澡苍殊一毛钱也不关心,然而这莫名其妙作起来的傻子居然不要女丧尸伺候,非指着苍殊,不然不进洗澡间! WTF?!! 都傻成这样了,还知道男女有别? 艳遇不要,你要个大老爷们儿?这货生前该不会是基佬吧! 想到异瞳对他的热情,完全胜过对照顾了它大概也挺久了的女丧尸,苍殊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cao蛋的真相…… 不管苍殊多么不愿意,在女丧尸的威胁下,还是不得不做好全副武装,拎着异瞳进了浴室。 异瞳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苍殊恶劣又嫌弃地怀疑这基佬是不是以为自己要跟它玩浴室py?哦哟,想得美。 “听话,乖乖的别乱动。” 把兴奋的异瞳一把摁在凳子上,苍殊带着橡胶手套的双手就开始麻利地扒衣服了。 解开大衣的纽扣,露出了里面衣服的一点领子,苍殊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等把整个大衣拉开后,苍殊愣住了。 它穿着古装。 [安……] 算了,也许是演员,在拍戏的时候变成了丧尸呢……不过看制式,竟有点像寿衣,不知道拍的什么戏。 但是,尽管苍殊这样安慰自己,他心底也有个声音在冷静地分析着,告诉他:如果仅仅是穿着古装,那说是演员很合理,但如果这只丧尸还如此特殊呢?显然,这不寻常…… 丢开脏兮兮的大衣,再将这寿衣似的古装宽衣解带,异瞳丧尸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苍殊的眼前。 皮肤是没有生机的白玉色,剔透得能看见皮下血管,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清瘦颀长的身材还是能瞅出点肌rou,就算苍殊如今也上过几个男人了,这款也不是他好的那一口,但苍殊还是看呆了。 不是美色迷人,而是景象诡异。 眼前的丧尸,身上“贴”着大量的花。 就是它脸上那种拇指大的,野花一样的花朵,若不是配色太奇怪,就是完全不打眼的路边野花。 白蕊黑瓣的小花,几乎布满了异瞳的腹部,其他地方零零散散也分布了些,其实还挺有艺术美感。 苍殊一开始以为小花是这傻子贴在脸上的假花,颜色奇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的【读】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反馈。但,“假花”为什么会被“贴”在身体上,衣服下? 太怪了。 而且,本来习以为常后,他几乎忘了初见时那熟悉的危机警示感。现在又被小花重新唤起注意,许多看似零碎但又有共通点的线索便逐渐拼接到了一起: 诡异的黑白花色,警示自己的危机感,古装…… 苍殊有了个看似荒诞但又靠谱的猜测。 他还需要一点验证。 苍殊摸上了一朵孤零零长在异瞳丧尸锁骨下的小花。异瞳反射性地抖了一下,但并没有闪躲开。 拨弄开花瓣,苍殊终于看清了花萼之下的模样——这花竟是直接从异瞳身体里长出来的!无根无叶,纤细的花茎与rou相连! 不要觉得说来轻巧,就觉得这设定还挺酷的,不然你盯着自己的胳膊,想象一下,那温热的,会有触感和痛觉的,血液还在肌肤下流淌的,你的皮rou、肌肤,如果活生生地长出了冰冷的植物的茎叶,你是个什么感受?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组织紧密地生长黏合在了一起,如果拔掉植物,是不是就像硬生生拔掉指甲、撕下块rou一样,血rou模糊,疼痛难当? 虽然异瞳已经是尸体了,和植物一样冰凉,但起码外观上,它还和人类一样。同理心下,这一幕真的会看得人头皮发麻! 苍殊狠狠地锉了一下后槽牙,才把这感觉压下去。然后和所有人在面对此情此景下都会产生的某种好奇那样,轻轻地拔了拔小花。 “唔!”异瞳立马发出了受惊的声音,似乎还有一点点痛苦。 〈不要!痛!〉 苍殊松手,“抱歉。” “唔……”异瞳歪着脑袋,看看苍殊,又看看苍殊并没有完全离开小花的手。 〈殊殊,要花花吗?〉 “我想要,那你会给我吗?”苍殊打蛇上棍。 异瞳便笑了,学着苍殊微笑过的样子,大大地弯起两边的嘴角,只是它的眼神始终懵懂而木然,瞧着怪异。 〈嗯!〉 异瞳那如同玉条的手指,粗鲁地抓住一朵小花,一下就拔了下来。 〈疼……〉 而几乎就在花被拔下的瞬间,花朵原本长着的地方,那处细小的裂缝,又冒了一朵花出来,然后紧接着冒出了第二朵,双生并蒂。 摇曳生姿,诡异无比。 苍殊眼神微动。犹豫了一下,用戴着手套的手揉了揉异瞳的脑袋。“谢谢你。” 〈殊殊……〉它真喜欢现在这样的殊殊。 “还疼吗?” 〈不疼了!〉 苍殊不禁笑了下,收回摸头的手,伸到异瞳跟前,对方乖巧地把小花献上。 刚拔下来的小花,如果放在一般情况下,还是能趁“死透”前【读】出点东西的,但苍殊还是没有什么新收获。 不过,苍殊接下来得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当异瞳站起来准备进入浴缸的时候,苍殊看到了,原本因为坐姿,有一朵最与众不同的花被藏在了最密实的腹部“花丛”中。 那是一朵配色正相反的小白花,黑蕊白瓣。却是苍殊更熟悉的品种。 “阎罗花。” 之前的猜测基本已经验证了一大半。所以…… 苍殊直视异瞳丧尸那双空洞的眼睛。 “你是谁?” 异瞳歪头,<恩?> 苍殊收回视线,拉着异瞳,教它进入浴缸坐下,开始当起了熊孩子的洗澡工。 而同时,[安梓,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还不够解锁条件。] 苍殊挑眉。解锁条件?游戏里副本触发条件的那套? 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是想知道这只丧尸——哦不,单纯地再称呼它为丧尸或许也不准确了——总之就是异瞳以及它身上的阎罗花,它们出现在这个世界,有什么含义?跟上个世界又有什么联系?这个人是谁?和阎罗花相似又相反的小黑花又是什么东西? 触发条件说白了就是为难自己,那么也就是说自己越接近真相,隐藏真相就越发不必要了。简而言之,就是自己需要再推理出什么关键信息,只要达到安梓所谓的某个条件,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那么—— 小黑花是什么? 花瓣与花蕊正相反的配色……活人死,活死人……阴阳转生……复活? 它,或者说他是谁? 先从与阎罗花有关的人猜起。除了自己,就只有贪狼、程老……不,还有一人,他的坟头就长着一株! [他是顾琅玉?] 即便是自己亲口说出了这个答案,苍殊仍感到了无比的荒诞。 不是对这个答案还有所怀疑,而是,太突兀了。自己上个世界跟这个人根本毫无交集,现在完全是莫名其妙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故事线中,真的充满了违和感。 [你复活他,还把他弄到这个世界来干什么?]苍殊觉得很明显这是安梓动的手脚,只是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 [不是我复活了他,而且他也还没有真正地复活。] 确实,很显然,这称不上“复活”。 苍殊若有所悟,不禁皱眉,[你该不会想让我帮他彻底复活吧?我现在身体很好,不需要什么破支线任务!] [殊殊你鸡贼了。]安梓学着“顾琅玉”天真无邪的调调叫苍殊,怪恶心巴拉的。 [滚,可jiba闭嘴吧。反正我不约。]苍殊说着就丢开了正在给“顾琅玉”打沐浴露的浴花,做出了要起身的架势。 [得了别演了。]安梓也是活了千年的人精了,无情地戳破了苍殊幼稚的演技,[不就是想端高姿态好讲条件么,不过这事儿可跟我无关,你要讲,也跟他讲。] 他? 苍殊刚升起疑问,忽而,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仿佛镀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时间和空间都被定格。 此刻的情形,正如第一个世界,苍殊提交任务通关申请的那一刻,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异度空间。不过也有差别,那一次,自己只有意识还未被冻结,连眼球都动不了,但这一次,苍殊却可以自由活动。 这感觉很新奇,自己就像闯进了一出被定格的默剧中,眼前的“顾琅玉”正因为他突然丢开浴花而面露不解,伸过来的手也被暂停在了起势的那一刻。苍殊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时间出去把那个女丧尸干掉哈哈! 不过肯定没这么好的事,系统暂停他的时间,当然不是帮他开黑过关的。而是…… 一张大概有二十英寸的光屏,凭空出现在了苍殊前上方的半空中。跟系统空间扑克大门花色一样的马赛克雪花一阵闪烁后,一个男人的影像出现在了光屏上。 这人应该就是安梓说的“他”了。 是个十分俊美的男人。 最简单的白衬衫加休闲裤,却遮不住他修长有型的身材;慵懒闲适地靠在沙发上,却丝毫无损他高贵从容的气质。还有种更难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沉淀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让他酝酿出了独特的味道。这沉淀是如此圆融,以至于你不会被他复杂庞大的内涵所倾覆;这酝酿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叫人见之必不能忘怀。 那男人对苍殊温和一笑,低沉而醇和的声音能叫人本能地放下三分戒备。事实上,苍殊很明白,从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戒备也没有用,所以他现在也很闲适,顺带有点小激动。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个人应该就是…… “你好,我是九无。” … 那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