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北斗辅弼
在这最后,迷雾才从顾琅玉眼前散开。那些错过的细节,那些误判的猜测,在这一刻统统显出真形。 他猜测为了投毒敢进入山林待上一天的凶手,定然是有本事不怕林中野兽的,却忘了还有一种人也不怕,比如死士,有必死觉悟的人,不一定要身怀武功才敢入险地。 他也被大屠杀欺骗了,以为是凶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无差别杀人,却忘了,能被派来执行此任务的,这等被李木深重视的任务,什么人选最合适? 那当然,最好是十分熟悉苍殊和贪狼的人,才清楚两人的交际网,才最能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 他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就是太放大李木深对这件事的执念,便下意识地认为,李木深一旦发现就会迫不及待地抹灭贪狼存在过的痕迹,却忘了,一个深思熟虑的人,怎么会不谋定后动,把所有后顾之忧都算计在内?所以,必然会先派出耳目,了解情况。 凶手是斥候暨先锋,而非打扫战场的胜后军! 是他被李木深的表现麻痹了。 一个依赖于预知的,前不久还被李瑄祁算计去潞城的人,让他,让所有人放低了戒备. 而除了李木深,白英的演技也不遑多让。 如果说,顾琅玉是因为忽视而错过了前面提到的几个疑点,因为他一早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所以对案情本身并没有放太多心思。那么,白英曾暴露了一个巨大的破绽,却被他错失,就是他顾琅玉的重大失误了! 白英曾说,他相信义爷爷,所以他愿意跟顾琅玉走。 可,白英若相信廖秉君,为什么不托庇于这位白山城知府?可比他一个孩子躲躲藏藏苟且偷生来得强吧?何况他还怀揣着要告诉苍殊的大秘密,岂敢将自己的性命轻慢视之? 当真相水落石出,才知道这个少年伪装得有多好。 那双手厚厚的老茧,应该是为了隐藏曾常年把握武器留下的痕迹吧? 他也方明白,白英根本不是在白山城才发现的他们,只是那时候出现最合情合理合适时机。什么做苦工维持生计都是假的,一个时刻需要注意是否有人调查苍殊贪狼的人,怎么会离开樱源乡太远? 那时,那只白罴爪上的血迹,是他的吧…… 而,少年那腼腆的,带着一丝怯懦的性格,也是假的。反倒是顾琅玉原本所认为白英身上模仿贪狼的那一部分气质,才是少年真正的样子! 之所以肖似贪狼,只因为—— 他们是同一双手打造出来的道具! “破军,这是我的名字。”白英的声音响起,“你和我那好‘哥哥’一样,愚蠢的好人,把豺狼当绵羊,对我可着实不错。所以告诉你我的名字,送你瞑目。” 少年的脸上哪里还有白英的模样,只剩下神似贪狼的那种对杀戮、对生命的冷漠木然,以及属于他破军的冷嘲和讥诮。 他把匕首在顾琅玉的衣服上擦拭干净,看这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残喘着几乎没有了进气,知道已是必死。 他没有内力,连外功也不如何,不然如何能瞒过夏霄,以及更厉害的贪狼?但他对于杀人的心得,倒是眼力毒辣。 “一盏茶啊……”破军拉开门帘的一条小缝,看外面的战局如何。 真是不枉他那么不容易,在顾琅玉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不被发现地露了财,让那些一看就心术不正的人盯上他们,追出城来,拖住夏霄,为他制造击杀顾琅玉的机会。 放下帘子,破军来到车内后方,将匕首插入门缝之中,挑落外面的木栓,这个平时用来装行李的马车后门便打开了。他轻巧地跳下,借着马车的掩护,溜进旁边的草丛,眨眼间逃离此地。 便是夏霄发现又如何,他能马上脱身吗?即便可以,他会丢下生死不明的顾琅玉而先来追自己吗?所以破军很迅速,也很轻松地跑了。 马车内。 “瑄,祁……”顾琅玉发出微弱的,比蚊蝇还有轻细的声音,因为失血过多,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可他沾了血的手指还在车厢墙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 瑄祁,小心李木深。 那个人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还要深不可测! 可是他没有力气去留下满腹想要说的话,手指下,只有一个“木”字成型。 在意识陷入永远冰冷的黑暗中之前,那个血红的“木”字在顾琅玉模糊的视线中扭曲起来,他的瞳孔像是遇到什么惊吓一般微微收缩,在这最后一秒,他猜到了所有的真相。 贪狼的身份竟然是…… 最终只剩一抹苦笑凝固在顾琅玉的脸上。 ——瑄祁,我就说啊,慧极必伤。 若不是他顾琅玉思在所有人前面,走在所有人前面,他怎么会首当其冲地羊入虎口钻进康王的瓮中呢?怨不得谁,是他自找的。 爷爷从小警示他的四字箴言,终究还是应在了自己身上。 爷爷……瑄祁…… 还有,遗憾没能相交的…苍殊。 ——快走!离那个人远一点,危险!他要…… 光彩彻底从顾琅玉的眼中消失。 顾琅玉,这个惊才绝艳的男子,身死。 …… “老顾,你又看星星呢?”程老挪了板凳过来,跟顾天一起坐在树下仰望星空。“怎的了,今天又剪坏我一株药材我都没跟你算账呢,你怎么自个儿躲这儿面壁了,一天没精打采的,以前没见你这么愧疚过。” 当了半辈子好友,顾天知道对方在关切自己,但,他真的没有办法振奋起来。 “还记得我八年前跟你说的,‘红鸾做弼虽险行,旦作千古一帝星’吗?” “记得。”程老点点头,他们当时还笑闹过,自己骂这老不修花匠故弄玄虚装模作样。 “半年前,这颗红鸾星突然不稳……” 顾天指着一颗闪烁的明星,可惜,他不说明,这么一指程老也不知该看哪一颗,漫天星斗,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弼星一弱,这位新帝便黯淡了几分,今日,今日……另一枚辅星没(mo)了!!” 他白日里突然一阵心悸,剪刀下的药草就成了亡魂。不安惶恐了一天,等到星辰亮起,他便来观测自己心中最不愿面对的那个猜测,可然而…… 程老不知道自己的老友怎么突然变得悲怆,是什么让老友变成这样的呢,明明白天还跟自己嬉笑怒骂? 那种沉重的痛苦像是要把这个比自己还老的老头子压垮!包围着他,吞噬着他,甚至于,似将他程嗣拒绝在外,让他连安慰都做不到! 他只能什么都不做,静静地陪着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十载的老人。 良久良久,他们像两尊雕像一样伫立在这寒风萧瑟的夜晚,程老觉得自己这把老身子骨都冻僵了,身边的老友才终于又开了口: “启明星托顶天煞孤星,老夫且看你是逢凶化吉,还是天道不容,刑克大凶!” 他说得咬牙切齿,恨意绵绵。 ………… 最近边关捷报频传,民间一片欢欣鼓舞,但都城的气氛却越发冷凝。 李木深愈加忙碌,苍殊也不好再拉着他在床上消耗体力,虽然明明应该是他们的蜜月期的。 有时候苍殊也会一个恍惚,想起李木深这么忙忙碌碌殚精竭虑的,为的都是怎么把他的兄弟、侄儿干下去,甚至弄死,便不免叫人有些唏嘘。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地接受了皇家就是要自相残杀的设定,然身处其中的人,午夜梦回的时候又是否心惊? 天子家事谁人知,寡情薄意莫奈何。 而他苍殊,是这场大型逐杀养蛊游戏的帮凶,刽子手。手里没有武器,染了一手的血。 这个时候,在天子失道的谣言之上,钦天监血溅金銮留下绝命书: 帝星黯淡,新星已升! 天下哗然。 皇帝李梓尧当场气得背过气去,连下旨诛杀此妖言惑众之人九族的气力都没有了,被人抬回了寝宫,太医连番上阵。 皇帝一连数日不曾上朝,重病之症似乎更坐实了帝星黯淡的说法。 只有有心人才知道,皇帝的病来的这么凑巧,是不是真的“巧”就不好说了。 而此时,竟又传来李瑄祁领兵大败敌军的喜讯! 且不论朝堂上怎么对雍王歌功颂德、拟表赏升,原本互相猜忌的四、五皇子却似乎是找到了共同的威胁,矛头一致对外,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付李瑄祁的势力,趁这位一向不声不响却一鸣惊人的哥哥还在边关、力有不逮的时候! 一切如李木深计划的那样进行着。 …… 夏霄返回丹陵城后,等了三天,三天没有等到顾老回家,便决定先将顾琅玉下葬。再起棺是不吉利的,所以他会选一个好地方,宁静祥和,风光优美。他一个武夫,也就想不出更有意义的墓地了。 他拉着棺材进了一处山谷,这里的树木并不茂盛,即便是夏天也不会遮天蔽日到阳光透不进来。山谷在春夏时,满是缤纷的花草和成群的蜂蝶,饶是夏霄也觉得漂亮。 这是顾琅玉生前喜欢来的地方,一个热爱游历的人,能有一处还算喜欢停留的地方,夏霄觉得用来做他最后的归宿,顾琅玉应该也是满意的。 他挑了一处平地挖了个大坑,将棺材从马车上取下来,平平整整地放进大坑。再回去马车,将顾琅玉抱出来。 真重啊,恩公平时看着清瘦,却原来也挺有重量。 夏霄无意义地想着。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报恩,但相处四年,怎么能说不是朋友呢。 可这个朋友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自己保护他的承诺之中,死了。他都不知道掀开车帘子的那一刻自己是个什么心情。震惊,愤怒,悔恨,自弃,自厌…… “哒。”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 夏霄回头一看,是从顾琅玉身上掉下来的一块玉佩。他曾经见顾琅玉拿出来把玩过,对着太阳瞅也不知在看什么。他见识有限,只知道是块血玉,却不知成色价值。不过以顾家的家底,估计也不会太值钱。 本来就不值钱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布满裂痕。现在又被摔一下,终于裂成了几块。 夏霄去将顾琅玉安置到棺材中,才又过来捡起玉佩,放回顾琅玉的手边。 盖上棺材,培实泥土,刻下木碑,点燃香烛。 他已经用了三天悲春伤秋,此刻,是他毅然转身离开的时候了。解下马车,翻身上马。 马车不是当日那辆染血的马车,那辆马车作为案发现场,被夏霄留在顾家的小农庄了。 他要去边塞,把顾琅玉最后留下的讯息,告诉李瑄祁!这是他最后能为这位朋友做的了。 ………… “除了我,你还有别人可以信任吗?”苍殊笑作轻松,反问李木深。 李木深与他对视。“可你知道,那有多危险。” “我当然知道,所以……”苍殊勾着唇角靠近李木深,微微低头与之额头相抵,“所以,我一定会小心,全须全尾地回到你身边。” “虽然我除了预知一直在混吃混喝,但我相信,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苍殊这话说得真是低调得自信,但康王殿下深以为然,或者准确来说,他认为苍殊太谦虚了。 这人分明十分聪明厉害,而且是绝佳的领袖型人才,兼具辅助性角色技能。有时候苍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他都惊诧不已,那种上位者才有的威仪,也让他怀疑过苍殊是不是出自那所谓的与世隔绝的小小桃源乡。 他是看好且相信苍殊能力的。 “再说我不也正有预知么,也算个优势不是。” 苍殊说完这话,李木深静静注视着他,似在思量,又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见李木深还不松口,苍殊便将人拥入怀中,一手托着李木深后脑勺,一手环着对方的腰。“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不相信你是没有决断的人。皇帝驾崩,竞争已经白热化,你是不可能离开都城的,而李瑄祁也正在返回的路上,现在是排除掉他最好的时候。而我,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其他更合适的人吗?” 李木深沉默。 他固然不缺堪用的人手,但眼下这种情况也感到捉襟见肘。北斗七人,只有文曲和武曲最适合担任此任务,可武曲需要代领他的亲兵,坐镇都城,而文曲……尚不是时候。 那么此外,还真没有比苍殊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李木深终于松口了,“带上贪狼。” 就算苍殊没有开口,李木深也知道这人会把贪狼留给自己,理由无非是都城这边局势更复杂,更危险。再有,比起跟他去阻杀李煊祁,擅长暗杀的贪狼更适合保护自己…… “不然,免谈。”当康王殿下不会耍赖是吗? 苍殊哭笑不得,从来可只有自己这么无赖的!不过他感觉不错。 如此不容拒绝的好意,他当然只能:“好。” “记得你答应我的。”李木深少有的主动环住了苍殊的腰,微微抬头与苍殊鼻尖相触。“毫发无损地回来。一切以保全自己为首要,李煊祁拿不下,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要你回来……”李木深一手抚上苍殊的脸颊,“看我君临天下。” …… 送走了苍殊,李木深便见到了破军。 少年一脸的疲惫,可见劳顿过度,他毕竟没有内力,架不住连日奔波。 李木深的北斗七星,其中破军的身份最为特殊,别说贪狼没见过他,连负责所有情报的巨门也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破军的行动只接受李木深的亲口委派,他的汇报也只会当面告知李木深。 不能假借巨门之手,消息往来就阻塞滞后很多,所以破军的任务,通常是只要在保证最终目的完成的前提下,具有着最高的自由度。 故而此刻,破军会亲自前来,说明自己交给他的任务有了重大进展。李木深淡淡地一挑眉,竟有些好奇。 于是破军便把他这两年多的经历,言简意赅、轻重恰分地道来。 对,两年多。 虽然一年前两人便在樱源乡打了照面,只是那会儿他们还装作陌生,当然没有详谈的机会。 且说,破军是什么时候被李木深派到苍殊他们身边,变成“白英”的呢? 那是三年前,当李木深处理完潞城旱灾一事后,回到都城,便对破军下了这条命令。不过那时候,还不是为了贪狼,毕竟他是真不知道贪狼彼时和苍殊在一起。他会让破军潜伏在苍殊身边,初衷是为了那个自称会预知的神秘人。 真当李木深收到一个神秘人士偷偷塞到门缝下的纸条,一条事关“预知”这么惊世骇俗之事的线索就摆在他的面前了,他会什么都不做吗? 怎么可能! 还能若无其事地放任当事人在樱源乡安然两年? 图样图森破! 那时候,李木深给破军的命令是:暗查白山城的可疑人士,一旦发现有卜算先知能力的奇人异士,观察监视。如有特殊举动,随机应变。 破军虽然年纪小,又是从小被李木深养大的,按说该不谙世事,但是却比贪狼这个半路出家的死士有人气儿多了,说让他随机应变,他也确实很会来事。 当破军通过观察确定苍殊此人的嫌疑后,他回到了都城。除了汇报此事,更带来了贪狼的消息,简直让李木深感叹,踏破铁鞋无觅处。 然后李木深更改了命令。 他要破军回去,伪装结识苍殊。另外,记清楚一切与贪狼有过接触的人,“当下一次他们见面之后”,一个不留。 所幸,贪狼有他一直以来的教诲在,尽量避免见人,特别是,有身份的人。不然,屠村还勉强可以遮掩,屠城可就麻烦了。 再后来,两年之后,两个装不认识的人在樱源乡一别后,破军的杀人灭口命令启动。 他们有两年多没有往来过,倒是有不少可说的。从破军嘴里听到苍殊与贪狼之间的相处日常,跟贪狼本人那寡淡的描述比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意思在里头。 李木深倒没什么拈酸吃醋的感觉,他又不是不知道苍殊的过往情史。只要苍殊以后属于他,就可以了。 “顾琅玉?”李木深念到这个名字,他很快对上,这是李煊祁的人。似乎只是个朋友,连幕僚都算不上,时常在外游历。 如今看来,此人在李煊祁那里的地位,比自己看到的要高呢,不然也不会伪装得这么好,甚至被派去暗中执行这样的任务…… 只是,李煊祁是知道了什么吗,他又知道了多少呢? 本来,如果这次由苍殊前去执行的阻杀行动失利,他暂且可以放过李煊祁,现在看来,还是越早越稳妥了。 李木深却不知,他误会了顾琅玉,也误会了李煊祁。不过那又如何呢,反正是一个死了的人,和一个迟早要死的人。 挥退破军后,李木深命亲卫去给巨门下了一道命令。且要求,这条命令一定要在苍殊找到李煊祁之前,传达给文曲。 …… 半个月后。 苍殊一行人与李煊祁带领的先行军狭路相逢于赤棘山。 苍殊一开始的目标便在此地,因为原着中,李煊祁便是在这里遭遇了李木深的埋伏。 虽然如今的局势、因由都发生了变化,但有些东西还真是逃不了大意志的原轨道。苍殊一路直奔赤棘山,一边跟巨门那边的情报确认,也在避免剧情蝴蝶带来的误判。 这场遭遇战,从苍殊他们在暗李煊祁在明,打到几波人马损失后,变为了两方都在暗,这么耗着。直到天色昏黄,两边都多少浮躁了起来。因为他们都是长途跋涉后的疲兵,一旦到了夜晚这最危险、最让人疲惫、最消磨人意志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谁都想速战速决。 于是不约而同地,再次交战。 “苍殊!你我就必须分个你死我活吗!”李煊祁一刀砍下一个冲来的人头,朝着数丈外被人护在后面的苍殊怒目大喊。 他这边的人本来是比苍殊多的,可是第一波偷袭死伤太过惨重,又被苍殊后来层出不穷的阴招一点点砍削,到如今他们可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虽然苍殊那边也倒下不少人马,但这昏昏暮光下,人头可瞅着比他们多!再者,他们这边的大将在浴血奋战,那边的首领可还被人护着呢。 见苍殊不为所动,李煊祁继续质问到:“你若真注定与我不死不休,当初又为什么要救我?不惜以身犯险为我吸毒?当时杀了我岂不更好!” 苍殊觉得这人可真是记性不好,当初可都是说清楚了的。又或者,选择性失忆? 他瞄到李煊祁身旁的上官歆,女主大人果然变了眼神。 至于男女主怎么又混到一起去了,苍殊早从巨门那里知道了。他也不知道是感叹剧情的强大,还是猜测女主另有打算哪个更合适。 而除了上官歆,在场还有两个熟面孔,一个前户部侍郎唐玮旭,一个苍殊虽是头次见面、但看过画像的第一公子明溪。 苍殊:“我当时断了腿,不靠你我怎么走出崖底?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雍王难道天真到以为我们情谊深厚不成?” 见感情牌不行,李煊祁立即换了策略:“你为什么选择辅佐皇叔?他哪里比得过我们,比得过我?就因为他更早遇见你吗?” “就冲你说出这句话,你看到的他,就太少了。” 一直注意苍殊那边防护情况的李煊祁双目一厉:就是现在! “倏——”一抹黑影隐没在昏暗的暮色中,冲破空气的阻隔,朝着护卫之后的苍殊直射而去! “铛!” “啊!”有谁受痛惊叫,然后传来倒地的声音。 “嗯!”在利器刺入rou体的轻微声响之后,是受害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显然,有攻击得手了。 然而,这番短暂的生死较量,结果却是出乎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意料! 苍殊的跟前,站着一道笔直的,几乎与暗色融为一体的人影。那是藏于暗处的贪狼,他一剑击飞了飞向苍殊的飞刀,反击回发刀的人,也就是那个树后惊叫倒地的人,不知是死是活。 李煊祁说话转移众人注意,让苍殊的护卫露出破绽,酝酿半天的杀招,就这么失手了。 那是谁得手了呢?除了发射飞刀的人,不还有谁受伤了吗? 与苍殊相隔数丈的另一边,李煊祁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胸前是染血的长剑贯穿而过。 “歆儿?” 李煊祁绝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是由自己交出后背的人给了自己致命一击!会是,自己爱慕的女人!会是,明明也爱自己的女人啊?! “为…什么?”他的眼里全是震惊,疑惑,一丝愤怒,和深深的受伤。 “觉得被你信任的人背叛了?”上官歆的表情十分冷漠,可是了解她的李煊祁还是看出了被掩藏在最深处的那一抹化不开的哀伤。“你若当真信任我,岂会在人手如此捉紧的时候,还让慕飞时刻护卫你呢?” 慕飞便是朝苍殊扔出飞刀的人。这人一直藏在暗处时刻注意李煊祁的处境,一旦李煊祁出现不支的情况,他便会用他最拿手的暗器为其解围。若不是有这个慕飞在,她不会这么难捕捉机会。 不得不说上官歆在强词夺理,一个善用暗器的人,当然是在暗处放冷箭最合适啊!而李煊祁作为最重要的人,当然就是慕飞保护的重点了。且,李煊祁不也还打了暗号让慕飞刺杀苍殊吗? 可管他再合情合理,在被主观情感影响下的人眼里,什么都能被歪曲成他的错。 李煊祁真的委屈死了,委屈得怒火中烧,他简直不知道上官歆在说些什么!他只能归结到:“你还是怨我?” 就这么怨我?恨不得我去死?! “不。”尽管此刻上官歆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在被撕裂,她仍维持着骄傲的冷酷。“我恨你。” “为……啊!”李煊祁还想问,为什么,却被上官歆突然拔出了长剑,痛苦让他叫出声来,大量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没有了支撑,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不,不可以…… 我不能在这里,在这里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择我? 天,你不公! 何以如此薄待我李煊祁! 不,我不要死…… 本就昏暗的视线,连同意识一齐被拖入黑暗。 苍殊在不远处,默然地看着这一幕,本该琴瑟和谐的恋人反目相残……而他,正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原罪。 就在一方大将身死,两边都几乎没什么人马可再拼杀了、战局似乎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最后一抹落山的余晖,朝着低头静视李煊祁尸体的上官歆而去! “歆儿!” “上官!”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