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求抱大腿
这是贪狼第一次跟在主子身边,而不是隐藏在暗处,这让他感到一丝怪异。不过想到一个多月前找到主子的时候,自己甚至为重新回归暗卫生活而产生不适应和排斥的情绪,他都暗自心惊! “就是前面了?”李木深看到有人影出现,估计那什么樱源乡快到了。 骑在马上的贪狼立刻躬身答道:“是。” 李木深又往那一片绿海望了几眼,如今到了八月,秋意将起,树木还浓绿茂盛,遮掩了其中人家的景象。 日光反射在银制的面具上,叫人越发辨不清他的神色。放下窗帘,李木深重新坐回马车。 车轱辘咕噜咕噜地转,很快,坐在车内的李木深听到了贪狼下马来请他下车的声音。“沐公子,到了。” “恩。”李木深轻轻应了声,然后掀开车帘俯身走了出来。他虽身份尊贵,现在微服也不作那些讲究,并没有要人扶着或者踩着车凳下来,车辕虽高,他也自幼习武,轻身一落潇洒利落。 他瞥到那写着“樱源乡”的石碑,字体遒劲大气,但也透着股肃正,据说是此乡乡长去向白山城知府求来的墨宝呢,拓刻到石碑上,为这樱源乡招来了更多文人雅士和溜须拍马、附庸风雅的游客。 此刻他们还在乡口,但李木深却下了车,只因为他想要见识一下贪狼转述给他的种种景象,毕竟他这暗卫生得嘴拙,十分好从他嘴里说出来怕也折成三分了! 临着石碑的是间小茶馆,有人瞧见他们下马,便小跑着过来招呼了。 李木深出门向来轻装简阵,这一行共三人,充作马夫的男人也是他的护卫,这会儿该护卫便牵着马车和贪狼骑的马,跟茶馆小二交接起来,去将车马寄放在茶馆,再疾步追上已经进到乡里的主子。 李木深如同来踏青的公子哥,闲庭信步地踱着。 他发现这里虽然遍种树木,但分布得井然有序,并不会挤压行走的空间,对视野也没有太大影响。除却樱花树,其中也夹杂了其他树种,在这收获的季节,小儿们一脸馋相地围绕着果树上蹿下跳,瞅见他们便会好奇地张望一番,不过没有小地方见到生人的害怕,因为已经习惯了乡里常有来客。他李木深能多得两分注意,恐怕还因他脸上的面具吧。 “小兔崽子,又来捣乱!”一个老大爷扬起扫帚追着一个男童跑了一段路,终究是年迈了,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铩羽而归,回到原来的地方,喘了两口,然后拿起扫帚将石板路上的泥土草叶扫开,平整的石板路重归干净。 樱源乡的主道都铺满了青石,更雇了老人来打扫,干净整洁得比那些大城也不差了,更不是李木深之前去过的乡下能比的。像那些村子,黄土地面,参差的杂草,一不留神就能踩到家禽畜生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一旦下雨,再霞姿月韵的人都会变成狼狈的泥腿子…… 但这些还只是表面的。 因需要大量的青石铺路和建造难民新房,樱源乡六村中的青石村这两年生意不断,家家富足。 而选了老人来做扫街人,虽然每日只给两文钱,但樱源乡的老人们却几乎是抢着要做的。毕竟五六十岁的老人,在古代都算是高寿了,小地方的营养和医疗更跟不上,人一老基本等于风烛残年,得靠着儿女赡养。 但如今他们却能找到事做了!一月下来也有差不多六十文的收入呢!人有事做就有精气神,而且再不用愧疚自己完全成了儿女的负担……钱不算多,但这种自我认同感是最无价的。 樱源乡这种从垂暮老人身上都洋溢出的活力,是李木深感触最深的地方。 此外还有很多值得说道的地方,都是他的暗卫告诉他的。比如此地的乡长亲自从山林中挖来了一些植物的种子,包括野菜、药材、野果等等,便宜卖给愿意种植的乡民。这些东西种出来除了自己果腹,还能卖到城里。 原本偏僻穷苦的乡村,不过两年,焕然一片低调的繁荣。 单从这些本事上来看,那个叫苍殊的青年便可叫人高看几分了,但,并不值得他亲至。他来,是为了此子真正最叫人觊觎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他已经在潞城、在上官歆的身上,充分验证了…… “哎呀果然是谭公子啊,我就说像嘛!老林非说不是!” “大田你真是!”被叫做老林的汉子佯作不满地啐了同伴一句,然后一脸惊喜地看向贪狼,“您回来啦!” “谭烺”此人在樱源乡不比明星一样的苍殊,除了青竹村的人,并没有太多人认识他,不然从他出现,就该有无数人过来相认问候了。 贪狼快速地瞄了李木深一眼,见没有其他指示,便从善如流地跟两个汉子聊了起来,不过,他也只会冷淡的应答。“嗯。” 两人早就知道贪狼的性子,不以为忤,依旧一脸兴奋,不过也没有忽略贪狼身前的一个男子,除了对方气质不凡,那个面具更是引人好奇。 “谭公子,这位是……” “我的朋友,沐公子。” “哦哦,沐公子好。”两汉子友好地跟李木深问好。 “恩。”李木深挂着惯有的笑,态度和贪狼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老林二人都忍不住腹诽,这谭公子性子冷就算了,怎么他的朋友也这个样子。不过比起这些,他们现在更想知道:“谭公子您回来了,那乡长,啊不,苍公子可是找到您了?他也回来了吧,他现在在哪呢?”说着,还期待地往贪狼他们三人的身后望了望。 却没想,大田叔这话一出,他眼前的两位冰山都愕然了。 “苍殊离开了?”贪狼立即问到。 这下换大田叔二人愣住了。“苍,苍公子没找到您?那这,这……他说了去找您的呀!您走了后,苍公子就带了个新乡长来,然后第二天就不见了……” 当时他们前任乡长的原话是:媳妇儿跑了,我追媳妇儿去了。 因为对方当时一脸无所谓还笑嘻嘻的模样,他们并不认为两人是真的吵架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是他们能多过问的。 新乡长是个温和宽厚的人,一切制度都沿袭了下来,樱源乡的人依旧过着让人羡慕的好日子,但是,所有人就是想念他们那个不着调的前乡长啊…… 李木深目露思索。 贪狼沉默不语。 两位汉子在这突然的沉默中茫然又尴尬,最后被李木深的护卫打发走了。 “要么是怕谎言揭穿逃走了……不过,我并不信。”李木深似笑非笑地看了贪狼一眼,他敏锐地发现对方因为自己这前后否定的一句话而心神变化。“所以他一定还留有什么讯息。” 而且,就算真是谎言,即便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预知”的,但那人能撒下这弥天大谎,必然是有这能量,有什么目的的,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消失。 而如果对方真能预知,或者但凡会推理的人,都不可能算不出自己会来。 于是他问贪狼:“你想想,如果他留有什么讯息,可能在何处获得。” 一个地方瞬间出现在了贪狼的脑海里,他道:“主子请随属下来。” …… 贪狼带李木深到了那棵百年樱花树下。他看的有点出神,似乎那根枝桠上还躺着一个少年,几乎要忘了他身边还站立着他的主子。 而李木深则看着这样的他。 “唦唦——”有什么在树叶中穿梭的声音。 那侍卫立刻警戒起来,倒是更加敏锐的贪狼十分淡定,他缓缓伸出了手,那东西似乎收到了某种信号,只见一个影子唰得投射进了贪狼的怀抱。 李木深定睛看过去,发现是只白罴幼崽。他想起来,贪狼说过,那苍殊有次进山,带回来一只刚出生的白罴,这小兽的母亲似乎是跟其他猛兽搏斗受伤去世了。 小白罴虽然从小被人类抚养,但到底野性难驯,而且苍殊也常把小家伙丢回林子里自己觅食,所以小白罴依旧凶猛,不大亲近人的。 而比起“严父”苍殊,小白罴显然还要更亲近“慈母”贪狼一些。 “胖达。”贪狼呼唤小家伙的名字。 熊猫在贪狼怀里“叭叭”叫着回应,很是欢腾。毛茸茸的样子,别提多可爱。 李木深看着这一幕,靠近半步,边道:“若那人留有暗语,这只……” “吱吱!!”却不料他的靠近,让小白罴突然暴起,朝他亮出獠牙。 侍卫滑出了利剑,贪狼抱着熊猫后退一步,似是避免让熊猫伤害到主子。 李木深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只向来淡漠的眸子划过那依旧威慑着他的小东西,无悲无喜地评价一句:“到底是个畜生。” 不过这样,如果真留了什么东西在这白罴身上,也能避免被人随便拿走了。李木深倒是更相信了一点自己的猜测,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让贪狼找找这小畜生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他们身后的林子里便走出来了一个童子。 那童子长得倒清秀,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他的暗卫竟有几分神似。李木深自是知道,眼前这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童子,就是被苍殊捡回来的小乞儿了。那人倒真是喜欢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呢。 “白英听到声响过来,原来是谭先生回来了,那想必……”自称白英的童子转而看向戴着面具的李木深,“这位就是哥哥要我等候的客人了。” 刚刚猜测留言在熊猫身上的李木深:…… 白英一点不知道他的出现扇了别人一小耳光,声音没有起伏和停顿地响起:“这位公子,哥哥让我代为转告,若能在十月初十前找到他,他便答应您。” 答应什么,没说。 但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有所猜测。 白英口信送到,便离开了,没有人挽留他,李木深相信便是挽留也不会再有其他信息了。 “十月初十……”李木深沉吟。 为何,偏是这一日? 那人,可是知道什么? 冷芒倏然掠过李木深的眼波。 … 后来,他们打听到,苍乡长离开得悄无声息,无人知晓他去往了何方。这在李木深意料之中,并不失望。 而这一切,可以说苍殊不知道,也知道。只是此刻的他,断然是没有什么闲情去关心千里之外的人或事了,眼下,他正在死皮赖脸地求包养,求个男人包养。 “朋友,少侠,英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捎带上我呗,我很好养活的~” 青年十分不耐,但还是好涵养地礼貌苦笑,再一次客气又坚决地拒绝:“苍公子,江某此去乃有私事解决,前途莫测,跟在某身边只会更危险。” 换做自己,肯定也会拒绝,所以苍殊心里头对青年道了句抱歉,不过嘴上还是没放过人家:“我一个身无分文,还被打断了双腿的残废,顶着这张被女土匪抢去做压寨郎君的帅脸,我觉得比起日后可能的危险,如今再没有比跟着少侠你更安全的选择了。” 他一摊手,苦情得很不走心,无赖得十分明显。 反正青年是没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这么堂而皇之来当狗皮膏药吸血鬼,他都有些后悔救下此人了,平日里师兄师姐们让他少管闲事的教诲,头一回入了心。 “还请公子自重。”纠缠到现在,青年也终于冷下脸来,“我救了你,你不图报便算了,我也无需你报恩,却没想给自己惹上了麻烦。公子的遭遇确实可怜,但这却与某无关,你没有盘缠,我可以留给你十两银子,自此便是仁至义尽了,还望公子好自为之!” 是啊,仁至义尽了,若非自己是那个要抱大腿的,苍殊是半分没有异议的。 “唉……”苍殊比青年更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样是求组队,自己和女主的待遇咋差距这么大呢,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是多了一个把,还是少了个光环? “看来没张投名状是上不了少侠这条船了。”苍殊坐在床上,抬眼看向跟前正从腰间取下钱袋子的青年,继续:“若苍某说能带少侠找到碧心草…呢?” “哒。”钱袋应声而落。 苍殊最后一个字说得很轻,因为一柄雪白的长剑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 “你是谁?”一直还算友善的青年,此刻满目的杀气。 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第一次直面这等威胁的苍殊也有些惊到了。大概这一刻,他才有种自己确实是设身处地身在一个武侠世界的真实感觉! 比贪狼那次给他的感觉更甚数倍。 该说—— “不愧是天下第一江珵燕,这出手,着实让人惊艳。不过,我一介没有武功的残废,江少侠不必如此戒备。” 从头到尾没透露过姓名的江珵燕,此刻却也不奇怪对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不为苍殊的话所动,再一次问到:“你是谁?” 又来了,苍殊心道,自己都不知道是被第几个人第几次问到这个问题了。 “我是谁,江少侠若是好奇,不如把我留在身边调查?反正至少,我这里不还有点碧心草的线索可供利用嘛。” “你!”江珵燕感觉受到了威胁,从未有过的无赖式的威胁,像一拳打上了棉花,愤怒又憋屈。 他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头,虽然只是年轻一辈里的谬赞、那些老怪物不屑一顾的虚名,但也确确实实是他无数次打斗拼杀占下来的名头,他出自名门正派,在外会行侠仗义,但这些美名之下,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刽子手,他手里的人命,何曾少过! 所以这一刻,他确实对苍殊动了杀心。 不过,所谓威胁,必然是有让他姑且下不了手的理由。即便可能只是谎言,他也赌不起这条碧心草的线索是真是假!这是为师父解毒的主药啊,哪怕只要有一丝可能是真…… 握剑的手不断捏紧,江珵燕终究是抖了一下收回剑来,插进了腰间的剑鞘。只是他那一抖,苍殊耳边的头发被削下来一绺,飘然落到地上。 幼稚鬼。苍殊默默吐槽。 “既然阁下这么有能耐,不如即刻便启程罢,要和江某做交易,还是早些拿出江某要的筹码来为好。”因为不喜苍殊,江珵燕还故作轻蔑地扫视了一番,讥诮到:“看阁下不名一文,连收拾行李也省了,江某这便去备好马车,迎阁下大驾。” 小年轻脾气真大,苍殊继续吐槽。 他也不生气,只神色懒懒地道:“打扰一下,江少侠好像忘了我这双腿还断着了,劳烦你再等段时日,去托人打造这样一副轮椅。”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方叠好的纸张。 江珵燕琢磨那轮椅是什么东西,接过图纸打开来便立马明白过来,心道倒是个好用的物什。只是这墨迹还很新,说不得就是自己找来之前这人才画好的。 “原来阁下还是位匠师。” “雕虫小技而已。” 江珵燕一介江湖中人,对工匠倒没有太大的尊卑成见,一些能打造出神兵利器的大师甚至还会颇为尊敬。换个时机他说不得还会欣赏这样一位年轻的匠师,可惜…… “只是阁下,我为何要为你耽误这些时间呢?你既然知道的这么多,想来也晓得江某时间不多。” “不然江少侠准备之后就背着苍某行走?” “嗤,阁下想多了。”春秋大梦,得寸进尺! “那不就对了。江少侠放心,便是你跑去药神谷,经过重重考验后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比我告诉你的更多了。”苍殊像是没看到江珵燕越发犀利的视线,兀自说着,“而且,碧心草还要段时间才会成熟,你如今去了也得等着。” 江珵燕探究的目光锁定床上坐着的、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青年,“阁下知道的还真清楚。”连他本来打算去药神谷都知道。 “不然怎么跟江少侠做交易呢。” 江珵燕心思电转,已经如此明显的线索,让他马上想通了自己上山冲撞了黑虎寨婚宴的事,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引导的结果! “阁下真是好算计!江某此刻方知入了瓮!却不知阁下演了如此大一出苦rou计是为何,但只要江某真能得到碧心草,江某就甘当那愿者上钩的鱼,如果不是……” “苍某就是你砧板上的鱼,任杀任剐行了吧?”苍殊简直心累,苦rou计你个锤子,你来试试活生生敲碎两条腿奉献给演艺事业?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暂时是解释不通的了,随他先误会着吧。 “你知道就好!”江珵燕撂下狠话,攥着图纸,转身离开了房间。 苍殊有些累地靠在床头,心中庆幸江珵燕是正派人物,起码没对他严刑逼供。 而后又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钻心的疼痛传来。一抹冷厉的愤怒和杀意从他眼中闪过,定格为复杂。 离开青竹村、白山城的这两个多月,他过的还挺“精彩”的。特别是半个月前,他被药倒在黑店里,醒来就到了臭名昭着的黑虎寨,身上的银钱全被扒了去,最糟的却是被那土匪寨子大当家的女儿看上了,要他娶她为妻。 苍殊自然是不肯的,委曲求全来日方长什么的都没考虑过,当时便打了起来。他一个人,对十几个虎背熊腰的绿林好汉,饶是他上一世在国外经过几年专业的训练,这两年又跟着贪狼学了几招,最终也还是败了。 不过,对方也交代了三条命在他手里,按说是该弄死他以慰死者的,免得寒了寨中兄弟的心。要不是那大当家女儿跪下来为他求请,他要付出的,就不是两条腿了。 而且那大当家下手有分寸,当时当着众人的面,看上去做得十分狠辣,骨头都敲碎了,甚至支棱出了皮rou,白骨森森,血rou模糊,十分骇人!但他应该是藏了私心,不想女儿以后跟着的是个真残废,所以看着虽惨,好生调养以后还是有站起来的可能的,只是绝对会留下后遗症了…… 苍殊当时的怨恨愤怒自是不用说,但也是这一次的遭遇让他意识到,和上个世界不同,这个世界很危险,命如草芥,而自己很弱。 也让他充分认识到了系统的冷酷。 他当时痛得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了,第一次,带上了恳求意味地,他询问安梓有没有金手指。得到的回答,却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冷漠: [你是比别人缺胳膊少腿,还是智商低下?谁不是活着,你就要比别人多点外挂才能活得下去?] 说的真是好有道理。 是了,他早就知道的,这个系统并不是要他完成任务,而是看他如何完成任务,看他苦苦挣扎的样子取乐。 道理他都懂呢。 罢了。 说来…… 倒是一切已成定局后,激烈的情绪沉淀下去,他的注意力反而重新放到自己杀了人这件事上。 意外的,淡然。 苍殊不知道这种淡然是因为直接扭断脖子没有见血,所以没什么实感导致的,还是岚姐的担忧终于成了现实。 —— 他十四岁那年,差点把一个辱骂岚姐的流氓弄死在暗巷里,最后当然是岚姐收到虫子的报信过来阻止了他,还把他逮回家教育了一番。不过那个剽悍的女人教育小孩也和一般的母亲不同,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肯定很惶恐沾上官司,更害怕孩子坐牢,人生有了污点。 但苍岚不是,她一门心思放在自己儿子长歪了上。 那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他跟前,很是头疼地皱起了眉头,大概也想斟酌一下措辞,但好像最后还是变成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儿子,妈知道你聪明,但你不要耍小聪明,未成年虽然判不了死刑,妈确实也有办法把事情抹平,但妈不想你沾上人命。” 十四岁的少年,头发丝上都还挂着血,听训只乖巧地点头。他心想,即便老妈杀生不知多少了——动物、虫子和人类,在他们一族的眼里倒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天下父母都希望一切肮脏的罪恶由自己背负就好,保护孩子干干净净的。 他表示理解。 但没想他的母亲对他说的是:“不知道我的教育方针是哪里出了问题,把你教成了这副鬼样子,你把生命看得太淡了,虽然你看上去很尊重它。妈是第一次养儿子,和养虫子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还能不能改回来,但妈希望你尽量不要碰人命,我怕一旦开头,你就毁了。” “听懂了吗,小殊?” —— “懂。”苍殊虚握了一下五指,似乎还残留着扭断颈椎的触感。“尽量。” ………… “这是去哪?”江珵燕驾着马,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人。 苍殊坐在马车里,两人中间的帘子是卷起来的,这是苍殊要求的,他不喜欢马车,除了颠簸,视线也非常受遮蔽,十分无聊。如今他双腿不便,动不动歪脖子掀开窗帘太累了,还是打开整个门帘更方便。 闻言苍殊轻笑。“我怎么会告诉江少侠,你得知目的地岂不是要甩下我了。”这还是最好的结果了呢。 “嗤。”江珵燕没好气地嗤笑一声,故意狠甩一鞭,骏马吃痛加速起来,陡然颠簸的车厢震得苍殊双腿犯疼,疼得他咬牙闷哼,在江珵燕头上记上一笔。 被迫成婚的那天,江珵燕救下他,苍殊确实感激,可这一点不代表他平白要受这些气! 就连江珵燕的出现,也不是“碰巧”来着。 被困在黑虎寨后,苍殊便努力根据听到的一些风声,了解黑虎寨附近发生了什么,抱着哪怕万一的期待,希望能听到和缩写剧情对得上的事。于是就这么的,在婚期前几天,让他听到一起有关采花贼的事件。 缩写剧情里,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的,而江珵燕便是因为采花贼事件和女主产生了交集,于是接下来才一起组队去寻药加深感情的。 虽然不知此采花贼是不是彼采花贼、江珵燕又是不是此时登场的,但苍殊必须一赌了!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透露给那位想要强嫁给他的女人,说有一味药对治好自己的腿有奇效,于是那几天都有大当家的手下在各大药店医馆询问有没有那么一种药材,通体碧绿,中心一叶触手如冰。 那是碧心草的特征。 这等奇药,寻常药店连听都没听过,自然不是一两次就能打听到的。 而只要苍殊还受一丝幸运女神的眷顾,让路过的江珵燕发现有人在寻碧心草,那么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一定会顺藤摸瓜地寻过来! 本来苍殊想的是,只要江珵燕来了,他就可以用碧心草的消息做条件求助。倒是没想,这人不愧是正派大侠,不过是发现他被迫,居然真萍水相逢拔刀相助了。只是自己想赖着这人不成,才又搬出了一开始准备的砝码。 至于他赖上江珵燕的原因,一个是如他告诉江珵燕的那样,没钱、残废还长得帅,他安全没保障。再有一个,这不又破坏掉男四和女主的戏份了么,买一赠一,划算! 但似乎,苍殊是高兴得太早了。 大雨,破庙。 江珵燕刚生起了火堆,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又来了两个借地躲雨的人。 因为阴雨天,腿疼加剧的苍殊,在看到进来的女子的脸时,差点没一句卧槽飙出来! 上官歆居然还是出现了?!! 女主大人,小江只是个男四,放过这个孩子吧! 等等,跟你一起出现的这位相貌不俗一看就很有戏份的人又踏马是男几?!妹子你就不能有个空窗期吗?! 苍殊觉得老寒腿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