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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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蘅做了梦,梦到很久以前他母亲自杀的那一天。那天盛明远带盛琰去外面过生日,叶蘅也想去。他知道盛明远不想带他,所以在盛明远开口让他待在家里陪她重度抑郁的母亲之前他主动说了,想和mama在一起,盛明远才终于对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叶蘅的梦和那天的场景一模一样。那天阳光很明媚,照的整个房间明亮又温暖,窗前绿叶轻轻摇动,母亲床头的百合开的也比之前鲜艳。被阳光映的白的耀眼,看起来是很美好的一天。 他叫醒了噩梦中的母亲,叶婉那天平静又顺从,吃了叶蘅送给他的药,说想陪叶蘅看书。叶蘅答应了,叶婉找了几本绘本,陪叶蘅一起看。六岁的叶蘅以为那是母亲清醒时,愿意给他的为数不多的爱。 大概过了很久,一直到叶蘅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叶婉才问他盛明远和盛琰去哪儿了。叶蘅提醒她今天是盛琰的生日,他说盛明远带盛琰出去了。 叶婉像是没反应过来,眼神迷茫了好久。 叶婉问他,饿没饿要给他做饭。叶蘅知道不能让母亲看到尖锐的东西,但又劝不住他,只好和她一起去了厨房。他拿了一个小凳子站在上面看着忙碌的母亲,厨房也溢满了阳光,看起来像是一对正常的温馨的母子,他有一个很爱他的mama。 叶婉简单的炒了几个菜,叶蘅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变得奇怪。他看着母亲拿着几粒白色的药片递到他眼前,让他吃饭前先吃些糖。叶蘅知道那不是糖。 “mama,我不想吃糖。”。叶蘅听见梦里的自己这么说,随后那个温柔美丽的母亲不见了他看着梦里的人变成了白骨,掐着他的脖子,逼他吃了那些“糖”。 叶蘅被吓醒了,他坐在床上缓了好久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叶蘅想忘掉刚才那个梦,一闭上眼睛,又浮现出了12年前的场景。他记得那天,他拒绝了母亲的“糖”,叶婉就开始变得不正常,变成了他印象当中的那个疯子。 她掐着她的下巴逼他张嘴。叶蘅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挣脱叶婉的禁锢的。他只记得他用尽了力气,才跑到了厨房门口,脚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叶婉拿着菜刀朝他走过来,叶蘅怕极了,他想跑,可是他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坐在地上,泪眼模糊的看着叶婉用刀割开了她瘦削的手腕,刀掉在地下,带血的刀刃差点砍到他的脚趾。 叶婉坐在了叶蘅的旁边,她鲜血喷涌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只能用左手搂住叶蘅的肩膀,问他,为什么不愿意陪她一起去更美好的地方。也很高只能一动不动的啜泣,眼泪掉进叶婉鲜红的血里。 叶婉松开了他,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仇人一样,将他千刀万剐。叶蘅一直觉得当时那满地的血里,也有他的。 “我恨你”叶婉沙哑的声音像电流,电得六岁的叶蘅浑身一颤。随后叶婉便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一个母亲,临终前对自己的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 叶蘅其实骗了黄洋,盛琰确实长得很像盛明远,而他既不像盛明远也不像叶婉,像是这个家里不伦不类的外人。 从来没有人告诉叶蘅关于他小时候的事,但是他能从盛明远醉酒时的鬼话和叶婉发疯时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个不太完整的故事。 盛明远是个畜生,喝醉了喜欢打叶婉,尤其是在叶婉怀上叶蘅之后。 盛明远不想要这个孩子,他觉得那是一个多余的负担和累赘,但是叶婉想要,她觉得那是她和盛明远爱情的结晶。但盛明远不这么想,于是他打叶婉也打她肚子里的孩子。 叶蘅出生的第三天,盛明远才到医院看了一眼。他看着这个跟谁也不像的孩子,酒精上头,先是说医生报错了孩子,后来又不知道怎么,一口咬定了孩子不是他的,叶婉出轨坏了别人的种。在医院大骂叶婉,甚至要打她,被医护人员拦住了。 叶婉的产后抑郁在盛明远的打骂下显得理所当然。 抑郁后的叶婉也会有些记忆错乱,她时常会忘记她的第二个孩子。于是盛明远动了要把叶蘅扔掉的念头,他也这么做了。而最终叶蘅还是回来了,被盛琰从垃圾堆里捡回来了。 没人告诉叶蘅盛琰是怎么把他捡回来的,叶蘅觉得那大概是因为他运气比较好。十岁的盛琰告诉盛明远可以做DNA检测,盛明远就真的去做了。亲子鉴定书白纸黑字的写着叶蘅是他的亲生骨rou,但他还是不想接受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和这个累赘一般的孩子。 叶蘅觉得盛明远不必那么厌恶他,他没遗传他和叶婉的脸,但他完美继承了盛明远的腐朽和叶婉的疯狂。 他拥有和盛明远一样腐朽的灵魂。 那时候的叶蘅不叫叶蘅,叫叶盛。 盛明远不接受这个孩子,不想让他和他姓盛,于是让他跟叶婉姓,让叶婉给他起名字,与盛琰的名字不同,叶盛这个名字起的随意至极,只是叶婉为了让盛明远知道这个孩子真的是他们两个人的结晶。 叶蘅被盛琰捡回来的那一天,盛琰重新给叶蘅起了名字。十岁的盛琰一边安抚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边翻着厚重的字典给他起新的名字。至于盛琰为什么给他起名“蘅”叶蘅始终觉得那是他哥随便找的。 其实不是。 盛琰原本为自己的弟弟起名“珩”,因为琰和珩都是玉的意思。后来他又觉得他作为玉保佑弟弟就好了,况且玉太易碎了,于是他又叫他“叶蘅”,而叶蘅也确实长成了一朵杜衡,坚韧又顽强。 叶蘅活了这么久,觉得没什么东西是自己的。他的一切都是他哥给的,生命,亲情,以及那一点点可怜的爱情。 叶蘅八岁那年盛明远吸毒入狱,后来又被查出贩毒判了死刑,刚成年的盛琰成为了叶蘅的监护人。 叶蘅早就不记得他对他哥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只是盛琰的身影在他的梦里变得多了起来。梦里的盛琰和他平常见到的他哥一点也不一样,梦里的盛琰会和他接吻,和他zuoai,会笑着和他说一些情话。 叶蘅觉得自己渐渐腐烂在永远得不到的爱里了。叶蘅有时候恨死他哥了,明明是盛琰把他从中地狱带入人间,是盛琰点燃了他的生命,害他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爱的腐朽又疯狂,可他从来不给他一点点爱情的虚妄,亲手将他推入“爱情”的深渊。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盛明远,灵魂像是被浸在了毒药里,变得糜烂又腐朽。 他觉得盛琰像是安插在他腐朽灵魂上的一朵盛开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