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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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鹤途在临水镇待了许多天,他说这里风景好,又说苏城有多好,这里交通不便,想吃什么都吃不到,诸如此类。 林鹤途说:“阿瞳,我都想不清你为什么来这里。” 白亭瞳笑了笑,回答他:“这里闲适,而且我来这里或许是为了遇见他的。” “他几岁啊,看样子不大。”林鹤途好奇心勾上来,两个人在溪边的浅滩上坐着,白亭瞳今天调休,顺便带林鹤途好好玩一玩。 临水镇的溪水很清,河道两边是浅滩,有许许多多的鹅卵石,阳光洒下来,溪水潺潺而过,发出粼粼的波光,流淌在临水镇弯折的山峦里,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十七岁。”白亭瞳侧着头和林鹤途对视,一双桃花眼总显深情。 林鹤途嗤笑了一声:“不读书了?他这个年纪,初中毕业吧?嗯?也不工作?” “鹤途,我当你是我朋友,所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不该对我的眼光产生质疑。 而且,你不了解他,就不要随便评判他。”白亭瞳眼里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林鹤途摆了摆手:“不说了,这里能野炊吗?” “可以的,回去准备一下?听贺炀说,这种水下的鹅卵石底下,还有小螃蟹之类的。”白亭瞳来了兴趣,溪水的两边长着芦苇。 这样的自然景色在苏城很难见到。 白亭瞳问贺炀来不来,可是小朋友好像和林鹤途对上了,两个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白亭瞳突然想到了贺炀的那句:不要丢下我。 心都软化了三分,他想,慢慢来吧,总归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中秋,在前一天,白亭瞳的父母就来了临水镇。 白亭瞳既是觉得温暖,又觉得不必劳烦长辈跑那么一趟,是自己不孝,逢年过节的,都没空回去。 爸爸mama给白亭瞳带了许多吃的、用的,有些的是白母自己做的,有些的是从城里带来的,总想着这么偏僻的一个小镇上,自家孩子喜欢的很多东西都买不到,自然是心疼的。 “爸妈,你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干嘛?又不是做客。”白亭瞳觉得好气又好笑,难为父母们放下工作跑来这里和自己一起过节。 白母进屋就先领导视察似的翻翻找找,从白亭瞳的冰箱里找出几罐汽水,几杯冰淇淋,电脑里多了许许多多的游戏看得白母有些头晕:“这些都是什么?” 孩子一个人在外面,野了,也学坏了。 “爸妈,先坐。我给你了泡了茶。”白亭瞳略微有几分尴尬,“这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 “你那个姓贺的朋友?”白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拉着白父坐下,俨然三堂会审的架势,“你和他,什么关系?” 白亭瞳无语,他倒是想和小朋友有些关系,可惜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朋友关系。” “你的性向,我和你爸爸都已经接受了,有什么藏着掖着的?”白母也气过,也闹过,这孩子倔,未来是他自己的。 而她只能妥协,不然呢?还真的把人扫地出门?还是说断绝关系? 怎么舍得?她不赞成同性恋因为心疼,因为爱这个儿子,后面同意了,也是因为爱,如果家人都不支持了,在这个不合法的年代,就更加是被孤立的异类了。 “妈,真不是,我和他只是朋友。”白亭瞳其实想说,我喜欢他,但又没能说出口,他怕自家父母给他拉郎,惹得少年躲着他。 “真的?”白母显然不怎么信,自家儿子活了二十几年才几个朋友?来临水镇就交了个这样要好的朋友? 白亭瞳越解释越乱,最后只好说:“妈,人家才十七岁。” 白母这才作罢。 而因为翌日是中秋,团团圆圆的日子,白亭瞳怕贺炀孤单,就想着去找贺炀过,这件事他和贺炀商量过,本来以为少年不同意的。 少年不擅长和长辈相处,何况是陌生的长辈,有些拘谨,更有些无措。 却没想到少年却答应了,白亭瞳将这件事告诉父母,又特意叮嘱他们,到时候见了小朋友千万不要提他的家人之类的,又让他们千万对贺炀好一些,别让他觉得被孤立了。 少年的所有的敏感和小心思,白亭瞳总是想顾及到。 贺炀的事情,他从未跟他的朋友们提及,可明天是特殊的日子,四个人过,而他父母,并不算外人,怕在这样的日子里触碰到少年的雷点,徒惹不快。而这些事情说给父母听,白父白母也是唏嘘感慨的。 白亭瞳让二老装作不知情,只是简单地过个节,如此而已。 以后,如果可以的话,白亭瞳是有私心的,他希望二老喜欢贺炀一些,毕竟有些长辈的关怀和温暖,白亭瞳给不了他。 贺炀在电话那端依旧暴躁:“来我家?怎么不在你那里过?跟叔叔阿姨?” “村里月色好,我这里赏月哪有空旷的田野上来的惬意,何况,我爸妈想见见你。”白亭瞳回答,电话那端久久不给回复,青年思考着自己是否太过唐突了,又说了句,“如果你不想的话,也没关系。” 他要顾及远来的父母,同时又怕少年一个人孤单,想两者兼顾,却不知怎么做才是最佳方案。 贺炀踌躇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等到白亭瞳说完那句话,语调里带着失望和落寞,分明是故意引人上钩,贺炀还是上钩了,“没关系,你们来就好,我做饭等你们。” “那好。”白亭瞳只说了两个字,电话便被挂断了,连个再见都没说,可真没有礼貌啊。 从而转头跟父母说:“他答应了,我们明天去他家过。” “那好,我们带点什么去?总不能空手去吧。”白母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个贺炀了。 而白亭瞳却拦住了她:“带月饼,带点菜,就够了。”送别的贵的东西,只会影响到小孩。 而电话那端的贺炀,显得更加焦虑,白亭瞳的爸爸mama来了,明天要过来,于贺炀而言,就像是丑媳妇见公婆的心情,可惜他们现在怎么关系都没有。 他应该是喜欢白亭瞳,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他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告知这份喜欢,上天将白亭瞳送到自己身边,又怕会失去。 他不够好,却想要拉着白亭瞳一起深陷泥淖,他做不到喜欢一个人就是看着他幸福。 爱是霸占,他恨不得白亭瞳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爱是破坏,为了得到对方他可以不计一切手段,哪怕对方会伤心。 可同样,他也在犹疑,他不确定自己的喜欢是否是孤单太久,而没有人对自己好的产物,他珍惜这个朋友。 时间再倒退回许多年前,那是一个冬天,阳光暖暖地映在老人的身上,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晒着太阳。 白色的发上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连老人脸上的沟壑里,都带着光与笑意。 薯片趴在老人的腿边,他半阖着眼睛,轻声地给小孩讲故事,他说的是和奶奶的故事,他们是一个地方的人,那个年代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结婚之前,两个人就见过几面而已,奶奶十几岁的时候嫁给他了,那时候的爷爷忙着事业,奶奶在家务农,家务和农活都是奶奶做的。 他们结婚七年了,才生了第一个孩子。 奶奶身体不好,常年吃药。 老人在说他的伴侣的时候,语调温柔,带着江南人独有的吴侬软语,听着娓娓道来。 “那爷爷爱奶奶吗?”贺炀好奇地问了句。 爷爷哈哈地笑了,他说:“那个时候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相扶到老。” 贺炀不懂,以前的书信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说不爱,可贺炀在爷爷的眼睛里看到的却是温柔的爱意。 “可惜,你奶奶太辛苦了,所以先休息了,不然的话,看到炀炀一定很高兴。”老人揉了揉小孩碎乱的发。 贺炀点了点头:“我以后也要找一个像奶奶这样的媳妇。” “那不行哦,你奶奶这样的,只有一个,而且,已经是我的了。”老人弯了弯眉眼,脸上的纹路更深了。 小孩被噎了一句,突然觉得有点酸。 老人又继续说道:“不过等以后,炀炀有对象了,一定要带回来,给我看看。” “然后你再给我掌掌眼吗?”贺炀坐在小马扎上,陪着老人一起晒太阳,火炉里烤着番薯,一切都那样的美好。 “哈哈。”老人摆了摆手,脸上的沟壑里都蕴藏着浅浅的笑意,眼睛不似少年人,早已经浑浊,却依旧让人觉得清亮得很,“炀炀喜欢的人,我只是想见见她咯。你自己喜欢就好哪里需要我的意见,又不是我找对象。 我相信你的眼光,到时候带给我看看就行了。” “那肯定还是要爷爷的意见的。”贺炀反驳了一句。 “只怕是娃儿有了对象就忘了爷爷哦。但时候,还嫌弃爷爷,说爷爷老不死的屁事管的真多。”老人摇晃着藤椅,形容枯槁的手还剥着长生果吃。 贺炀被老人说的有些生气,气呼呼地反驳道:“不会的。” 永远不会嫌弃爷爷。 岁月从来不饶人,可时间若是停留在这个时候,那该有多好。 贺炀想啊,我喜欢的那个人,或许已经找到了,但是个男孩子,很优秀的男孩子。爷爷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有机会,再带人去见见您,让您掌掌眼,而实际上,上一次清明,你们早就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