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庄园
五分钟前,一个系着围裙的厨房工作人员接到一个电话,然后把正在厨房帮工的方郁伦拉了出去。 对方告诉他,有一个“尊贵的雄虫大人”要见他,让他五分钟内出现在9号会客室。 方郁伦知道,“尊贵的雄虫”绝不会收留他这样被抛弃且有伤残的雌性。但为了避免对方生气,他还是气喘吁吁地以最快速度,从位于地下室的厨房来到了二楼会客室。 幸好,在他到达时还没有人。 等候室是大于10平方米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一边是沙发,一边是木头板凳。通常,板凳是留给雌性坐的,而来访的雄性,会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的简历,抛出一个一个的问题,或者让他们直接脱衣服、转一圈。 一千年前的外太空双星撞击事件,迸射出的放射性物质造成了虫族近前年来的畸形性别比,放射场污染至今未清理完。雄虫稀少而珍贵,雌虫出生数约雄虫的三倍,而每个雌虫都需要雄虫精神力的抚慰,这就造成了一雄多雌的常态。 当然,为了平衡性别比,军队雌虫比例居高不下,最危险、战损率最高的工作,通通由雌虫负责。有些大难未死的雌虫,明明最需要雄虫精神力的联结,却因伤病成了择偶困难户中的困难户,而这些是帝国抚恤部门无法完全照顾到的。 方郁伦对着玻璃门上的倒影整理了一下头发。他没有时间去换衣服,今天穿着收容所派发的一件浅灰色针织衫,下面是深灰色长裤。他希望自己在对方眼里不会太难看,至少不是上次那样被劈头盖脸骂一顿“贱货”、“残次品”。 听到脚步声近了,他立刻挺起胸膛,让自己精神看着饱满一点。 冷凌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平板,一手点着桌子。 这个坐在桌子对面的雌性看起来有些紧张,手拘谨地放在双膝上面,仿佛面临一场军队年度考核。不过好歹,照片和本人长相差不多。 “站起来。”冷凌命令道。 方郁伦站了起来,他的比例很好,腰细腿长。雌虫自然地分开双腿,右手在腰后握住左手腕,同时立直身体。 很好。冷凌明白这个姓方的雌虫至少是个好管理的人。 他放下平板。根据收容所的规定,只有征得雌虫同意,雄虫才能触碰对方的身体。“把上衣脱掉。” 前军雌没有犹豫,脱掉了套头毛衣和里面的一件背心,转身放在椅子上,随后又立直了身体。 他的皮肤是柔和的小麦色,像兑了很多奶的咖啡。肌rou平整,褐色的rutou不大,胸口和肩膀有几处泛白的陈年疤痕,随着呼吸上下气氛。没有了衣物屏障,冷凌感受到雌虫特有的信息素气味。 气味……很弱,如即将熄灭的蜡烛,再次印证了这个雌虫的健康状况不太好。 方郁伦看着雄虫起身绕过桌子,垂头盯着对方的鞋尖,那双鞋一看便价值不菲。 说实话,他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信心。算算日子,方郁伦已经整整在雌虫收容所住了13个月,他的前任雄主抛弃他时,相当于暴力断掉了双方链接。当时,他感到的切肤之痛仿佛一只手把他脑后的脊索狠狠拽出来。 如今,他的精神力已经濒临枯萎,殃及rou体,即使是药物或者医院的物理治疗,效果也越来越差。如果再拖下去,轻则旧病复发,重则陷入休克。 冷凌的手把他拽回现实。 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抓住了雌虫的侧腰,随后顺着裤腰摸了下去。 冷凌揉捏着对方的臀瓣,故意狠狠掐了一下,让对方发出了一声拦在喉咙里的呻吟。 “会做饭吗?”他轻笑道。 “会的,先生。” 冷凌听着对方又报了诸如鸡rou蘑菇派、烤鳕鱼、牛rou馅饼等等菜色,显然是对着菜谱学习过。 “会照顾小孩吗?三岁左右的。” “我曾经帮忙照顾一个两岁的孩子和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们是方郁伦的前任雄主和其他雌性的孩子,不过,这些孩子已经和他们的父母一起,在遥远的星球上幸福生活了。 “没有照顾过三岁左右的,先生……” 冷凌要被这个雌虫的耿直逗笑了,他抽回抓住对方臀瓣的手。 “我需要一个雌奴,帮我打理庄园,照顾孩子。你需要听我和管家的吩咐做事,那不会太轻松,但比战场上要好得多。你可能要和我另外三个雌奴共用一个房间,每个月有两天假期和一小笔零用钱。” 冷凌简洁明了,“你觉得怎么样?我不喜欢绕弯子,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 方郁伦喉咙滚动,“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先生。” 冷凌了然,他手指悬浮于左手腕埋置的芯片处,随后几处荧光标识悬浮于空中。方郁伦看到了他的名牌和电子肩章。 “……冷、冷长官好。” 可惜,他已经不能再敬军礼,他只是在对方面前脱个半光、等待被收养的雌性。方郁伦羞耻地低下了头,三年前退役时,他也不知道虫生会走到如此地步。 “谢谢您,谢谢……愿意给我机会。”不管怎样,他真心感谢这个叫做冷凌的雄虫少将能收养他,对方看起来年轻而英俊,成为对方的雌奴也许比哪天因精神枯竭而暴死要好得多。 “我会努力服侍您、服侍少主人的。” 在冷凌看来雌虫的低头代表顺从和默认,他满意地玩弄着对方的金发。虽然是韩家剩下的货色,但勉强可以用。 况且在刚刚来到会面室的路上,工作人员介绍了领走伤残军雌可以减税的新政策。 他向下看去,雌虫的灰色宽松长裤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双腿。他想起对方腿上的伤,“对了,你的腿是什么问题?”他问道。 闻言,方郁伦低头拉起了裤脚,露出右边皮肤狰狞的小腿,上面还有两道十公分长的刀口疤痕,“是爆炸造成的,先生。” 他垂下眼睛,显然已经介绍过很多遍,仿佛不是说自己的腿,“里面有六根钢钉,虽然无法执行任务,但并不影响日常活动和负重。” 冷凌看着那扭曲的烧伤疤痕,有的是仿佛能看到血管的砖红色,有的是蚌rou似的惨白色,一道道铺成小腿下半截的皮肤。他冷冷地看着,一种邪恶的玩乐心情跳了出来。 他踹了这个雌虫的右腿一脚。 那雌虫踉跄地向前跌了半步,膝盖几乎要着地,但反应及时没有摔倒。 冷凌默不作声,这样一来,尴尬的倒是方郁伦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茫然地站回原处。 “很好,我不需要一个瘸子。”冷凌说,察觉到雌虫的头垂得更低了。“行了,就到这里吧。” 说完,冷凌径自离开了会面室,他在军部还有两个该死的会要开。 当天傍晚,收容所工作人员转给方郁伦一份电子文件。简而言之,冷凌愿意将他收养为雌奴,而方郁伦需要在第二天离开收容所,去冷家庄园报道。 “没有问题。” 确认好文件后,雌虫安静地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录入自己的指纹和瞳孔虹膜签押,从文件生效的那刻起,冷凌成为了他的新雄主。 当天晚上,方郁伦在收容所的小房间里收拾行李。他没有太多的私人物品,小时候在孤儿院,再大一点在军队服役,再到进入韩家和韩家被抄家,他主要的行李也只有两三套衣服和一小包证件而已。 根据工作人员传送的资料,他的新雄主名叫冷凌,32岁,帝国中央军C11装甲师少将,A级雄虫。 冷凌的主要住所位于首都万年市郊外的一处庄园,那里还有他的几名雌侍和雌奴,雌君暂时空置。 收拾好后,方郁伦把小包裹放在床头,接着去收养所的浴室彻彻底底洗了个澡。他抱着自己的小包裹,很早便钻进被子里。入睡前,他尝试链接自己的精神域,和近几个月一样,他又失败了。 第二天早饭过后,方郁伦携带着文书和行李,按照冷凌指定的时间前往冷氏庄园。由于前一晚已经签署文件,所以他的雌奴身份也会同步进自己手腕侧的芯片里,不管他走到哪里,冷凌都能随时查到。 庄园位于城市另一边的郊区,方郁伦坐了一个小时的轨道,随后又徒步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及膝草原间矗立的白色建筑。 看看时间,还好没有迟到。 他准备好文书,来到大门前,小心地扣动了两下把手。 门很快开了,但来者并不是冷凌,而是一个身材瘦高的雌虫,身着管家样的西服,斑白的鬓角梳理严谨。 “跟我进来。” 方郁伦跟在后面。管家名叫何暮,在庄园已经工作了超过20年。他一路没有说话,只是让年轻雌虫快点跟上,从大厅后面狭小的楼梯口进入半地下室,随后穿过后厨和一些关着门的房间,终于在接近楼道尽头的一个小门口停下。 管家直接推开了门。 “进来,你睡在这里,上铺。” 方郁伦走了进去,这就是雌奴的住所。和军队的营房有点像,左右两张上下铺,其中三张都已经有主了,上面摆着衣服、化妆品、书本之类的私人物品。正对门口的墙上,开辟出几个储物架,储物架上面透出手掌高的阳光,那里就是半地下室的窗户了。 “好的,先生。” 他乖乖把包裹放在自己的上铺,那里有一层褥子和一张蓝色的毯子。他想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雄主、也想多了解一些庄园里的事情,但何管家比他先开了口。 “出来,别磨磨蹭蹭的。” 方郁伦只能再次跟上,他不想在第一天就给庄园、给他的雄主留下坏印象。两虫原路返回来到一楼,又顺着挂满油画的楼梯来到二楼。 “那里是老爷是书房,对面是卧室,你需要知道这两个地方,”何暮简短地说,“但现在用不着。我们要去见二少爷。” 他们停在一处华丽的房门前,房间里静悄悄的。何暮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方郁伦跟了进去,房间里铺着手掌厚的毛茸地毯,所以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息。 这里是育婴房,整个墙壁都漆成了淡黄色,中间位置摆放着一张婴儿床,旁边站着一个身穿围裙的仆从,看到何暮时做出“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的表情。 “刚刚睡着。”那个仆人说。 管家点点头,“你回厨房吧,张。” 那雌虫仆人如获大赦般走了。 方郁伦和何暮来到婴儿床边,“这是舟少爷。”何暮介绍道,“我想老爷已经和你说过这部分工作了吧?” 年轻雌奴点点头。床上的孩子看着很可爱,继承了冷凌的银色头发和白皙肤色,衣服上画了一只小鸭子。 “那就好。在老爷回来之前,你的工作是照顾周少爷,下午三点时带他出去晒太阳,五点的时候吃饭,厨房会把食物送上来的。其他的时间表和日志在这里。” 管家何暮从床下的抽屉内拿出一个账簿似得册子,“把这里面的东西记熟,之前怎么做,之后你就怎么做。注意你的嘴,别对少爷说不该说的东西。” “……是。”方郁伦接过册子,仔细看着上面的工作。 或许是交谈声扰动了幼崽,或许是真的睡醒了,这时床上的幼崽握动了一下柔软的双手,身体左右晃了晃,随后睁开眼睛。几秒钟后,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方郁伦感到脑中一阵刺痛,那是他遥远的已经联系不上的精神域发生震颤——这个孩子是个雄虫!一个还未能控制精神力的雄虫幼崽。 “快完成你该死的工作!”何暮捂住了额头,他不是军雌,抵御扰动的能力更差一些。 幼崽用眼泪传达着需要关注的心情,方郁伦立刻把他抱在了怀里。对于幼崽来说,抚摸和拥抱总能让他们感到好一些。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左手轻拍着幼崽的后背,让靠着自己的胸口,能听到安抚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哭声果然逐渐止息。 何暮像是松了一口气,他扭头指向窗边的水杯、奶瓶等物品,“待会收拾好后,你带少爷到花园去。” 之后的下午,方郁伦带着舟少爷来到庄园的花园。舟想自己下去跑,他就放孩子下来,自己在草坪后面跟着,看着舟观察地上的蚂蚁、拔草、拔没有刺的野花、把草和花变成辫子又扔掉。直到舟无所事事地坐在地上望着他时,方郁伦才把他又抱了起来。 舟似乎很快接纳了他,回到二楼房间时,已经趴在方郁伦肩膀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