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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爱憎

    暮霭沉沉,乌云蔽日,最后一缕阳光也被遮住。

    室内阴沉压抑,凝重肃穆,幻灯片大屏幕幽幽发着光,上面是几个男人的照片,来自敌对组织的。

    池野面前是一个拆封的包裹,包裹里,赫然是一根染血的手指。

    “妈的,上次飞机就是他们杀的!”

    “那我们还等什么?”一个急性子的男人拍案而起,给子弹上膛,“现在就崩了他们,去救阿彪!”

    池野抬手打断他们:“他们寄阿彪的手指来就是激将法,引我们上钩。”他凝目扫过所有人,“谁去了谁就中埋伏。”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这样吧,强子,你先去探探消息。”池野站起身,“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去,我亲自和他交涉。”

    “还有什么可交涉的?他都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池野点上一根烟,瞥了他一眼:“打仗还讲究先礼后兵呢。”

    全副武装整装待发后,池野突然想起什么,让其他人稍等片刻。

    他在军火库找到了君晓,她正清点军火,那模样好像他不是当家人,她才是当家人。

    池野微微带笑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枪械?”

    君晓看到他,面色从容,无一丝心虚惊惧:“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军火。”

    “你既然这么喜欢,那我安排你来守军火库好了。”池野戏谑道,“刚好我们缺个保安。”

    君晓面露不悦,越过他就要离开。

    池野却拽住了她的手臂:“我要去办点事,乐观的话...今晚就回来了。”

    君晓睨了他一眼:“不乐观呢?”

    池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你不要乱跑,在房间乖乖等我。”

    君晓却抗拒地避开他的触碰。

    她不知道,池野是在保护她。封三江一死,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落了单,很难想象在男人堆里会发生什么。只有有靠山和庇护,她才会安全。

    洽谈很不愉快。走在路上,池野想到那些王八蛋嚣张无赖的嘴脸,怒火中烧。

    如果他不是首领,换作以前,早就让他们脑袋开花。

    但是现在组织变动,人心涣散,打起来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暂时避其锋芒,独善其身。

    韬光养晦,十年生聚不迟。

    组织里一片怨声载道,沸反盈天,都在骂池野是个窝囊废,真是犬承虎业,使羊将狼。池野毫不在乎,对流言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

    深夜,强子敲开他的门:“池哥,我探过地形了,知道阿彪被关在哪儿。”

    池野拿上枪起身,强子惊讶:“你现在要去救阿彪?”

    “我给他们装够了孙子,他们现在对我们的防备是最疏松的,趁热打铁。”

    强子也带上武器:“那我跟你一起去。”

    池野拦下他:“我自己去就够了,不惊动其他人。”

    窗外的月色像蓝色多瑙河一样流遍了君晓全身,她双手托着腮,百无聊赖趴在走廊门口的窗台上看月亮。

    走廊里传来响动。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和硝烟味。她回头看到满身是伤的池野身形摇晃地回来,强子扶着阿彪进了医务室。

    她走过去,借着月色,池野正在包扎伤口,纵横交错的伤和张牙舞爪的纹身珠联璧合,相得益彰,肌rou上还凛着几簇血痕,像一幅色调阴暗的油画,残阳挂在灰色城墙上空——破败又绮丽。

    池野抬头看到她,脸色阴沉:“不是让你在房间吗?怎么又出来了?”

    君晓耸耸肩,想起池野给她的承诺,不乐观的话...她恼恨自己竟然庆幸是乐观的情况。

    “堂堂一个首领,不去医务室,反而像老鼠一样躲在墙角自己包扎?”说出口的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他们只有医生照顾,而我还有你。”池野拉过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

    银白的月光映在她脸上,就像最具艺术魅力的染料,使她看起来就像油画里的女子。

    他突然想起初见她的那一晚。

    雪雾茫茫,使得这里像是不见晴日的伦敦,而不像是钢筋铁骨的洛杉矶。

    浓密的红棕色长发像海藻一样将少女团团围住,愈发衬出她形销骨立的身形和过分尖削的下巴。少女披着一件红色的绒裘,远远望去,就像雪地里燃烧的一团火焰。

    人流熙攘,他只和她遥遥相望。

    而后他为她开了一间单独的包厢,又去吧台点了一杯鸡尾酒。

    碧海青山的颜色,就像她的眼眸。

    过于安静的包厢,和夜店的喧闹格格不入。房间里散发出一种纯澈的潮湿,又有一种沉闷的腐烂味道。少女窝在椅子里,沉默地望着窗外的落雪,时不时在玻璃窗上哈一口气,再用手指细细描摹开自己想要的形状和字迹。

    他坐在一旁,无端觉得局促,熟练的英语也说得蹩脚:“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转过头,抬眼望着他:“简.卡斯特。”

    他又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中国人说英语,本就音节分明,他却刻意牵连,平白从唇齿间品出酒的黏腻,和回味无穷的甘甜来。

    柔软的暖光倾泻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橙黄色的光晕里,像一个精致到虚假的洋娃娃,没有任何情绪却惹人怜爱的洋娃娃。

    少女之风韵和女人之纯真,世间之大恶。

    他无端觉得恼恨。这么多年,那样多的爱憎痴恨裹挟住她,她为什么还没有面目全非?反而愈发摄人心魄。

    “你喜欢在床上还是在这里?”

    “你还有伤,算了吧。”

    “那就去床上。”

    他啪嗒一声开了灯,光明铺天盖地,习惯了黑暗的她一时有些刺眼,在弱光的环境里呆久了,世界好像也不那么暗了。

    璀璨的水晶灯下,她的身体冰肌玉肤,明丽生光。他便压了上来,野兽一样咬住她的颈子,啃咬她脖颈间的那颗痣。

    第一次跟她zuoai时,两人在昏暗的小旅馆里搞。屋里漆黑一片,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咬到她脖子上那颗痣。

    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光明正大地拥有她,再也不用承受那无望的仰望,再也不用克制自己的感情。

    再也不用熄了灯,才能和她zuoai。

    君晓的双腿缠上了他的腰,高跟鞋坠落下来,雪白的玉足在空中荡啊荡。

    这幅油画中,她是唯一的生机和亮色。

    落地窗的玻璃上氤氲了一层白白的水雾,淹没了窗外的月亮。不远处湿淋淋的街灯静默地忽闪着,灯光矗立在阑珊夜景中。

    夜风从缝隙间钻进来,将君晓指间的香烟吹得愈燃愈烈。

    池野从后搂住她的腰,她没有回头,柔软芬芳的长发蔓延在他的鼻端,蹭着他的脸颊。

    “还在想那些军火吗?”他打趣。

    “我明天想去一趟洛杉矶。”

    “想家了吗?”

    君晓没有回答。池野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拜访你父亲。”

    君晓语带嘲讽:“以什么身份?男朋友?”

    池野却异常认真:“如果你愿意嫁给我,那就是以丈夫的身份。”

    习惯了他的落拓不羁,突如其来的柔情却让她无所适从,欲盖弥彰地转开了脸。

    她和池野,说好听点是同谋共犯,志同道合,说难听点就是狼狈为jian,jian夫yin妇。

    她当然知道,全组织上下是怎么议论他们,怎么议论她的。

    祸害一个,又来祸害另一个。

    男人的失误,总会归结到女人身上。漂亮的女人,只能以色侍人,然后再被冠上“婊子”的荡妇羞辱。

    池野说要娶她,她只觉得荒诞可笑,逢场作戏的rou体欢爱,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上升到情侣夫妻,未免玷污和矫情。

    沉默半晌,她淡淡开口:“我不想做金丝雀。”语气却强硬坚定,掷地有声。

    池野知道她心中不甘。从前封三江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把她视为禁脔,限制她的自由,扼杀她的自尊,让她只能像菟丝花一样仰人鼻息,他死了还要承担红颜祸水的骂名。

    他也知道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野心勃勃不让须眉,绝不甘于屈居人下。

    思索半晌,池野只得妥协:“行。只要你开心,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