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围困

    舰队的航行速度很快，在三次跃迁之后很快到了接近边境的坐标，甚至发生了几次试探性的小范围战斗。但这一切与留在主舰中心的琉斯和罗狄没什么关系，主舰在舰队中作为最重要也最大型的军舰，非常容易被当做攻击目标，因此主舰本身的强度以及对主舰的保护都是最严密的。一般来说，除非在大规模战斗中面临重大危机减员过多，不然作为主舰保护重点的宝贵的雄虫，琉斯甚至不会有机会看到敌军的影子。

    卡俄斯是个以另外几个虫族星为主导的公约组织，一直以来都与虫皇斯坦达德主导的塞绰尔菲联盟有不大不小的纷争，一般来说不过是把几个矿产丰富的小行星抢来抢去或者是劫掠对方的小型商用舰艇的程度，在势力混杂，以混乱着称这片星海里甚至只能称为小摩擦。

    科尔内上校作为军衔最高的军雌陪同琉斯在主舰内到处参观，顺带也安排一些状态不太好的军雌来接受琉斯的精神力安抚。共事几天后，发觉琉斯没有传闻那么可怕，至少是现在还没有大开杀戒的打算，很多雌虫也逐渐大着胆子过来搭话，琉斯几乎每天出门都会看到各个角落里默默注意或者试图靠近的军雌。

    琉斯对于这种视线已经很习惯了，不用说贵族雄虫，“受到瞩目”对于每一只雄虫来说都是必须习惯的生活的一部分。但罗狄似乎缺乏这方面的经验。琉斯在给其他军雌做精神梳理时他显得坐立不安，琉斯在下午茶时间问他原因时他还吓了一跳，反应迟缓的说自己没事，只是有点紧张。

    舰队逐渐接近目的地，新旧驻守部队正缓慢的交接，主舰里的人少了一大半，罗狄像往常一样站在角落旁观琉斯的工作过程。这种旁观对于他来说算是一种折磨，每个接受治疗的军雌都会由于生理本能不可避免的情动，被生理性泪水弄得眼眶发红、气喘吁吁，于是他在每一个接受治疗的患者进来时都做好琉斯会宠幸这些雌虫的心理准备，他有时觉得自己不应该碍手碍脚的呆在这里，但当琉斯问他的时候他又发觉自己不情愿出去。有时他暗暗感到自卑，觉得每一个仍然健康的雌虫都比他更能好好保护琉斯。

    临近晚餐时间，一个状态看起来很差的灰发雌虫找了过来，请求琉斯为他做精神梳理。罗狄下意识的提起注意力凝视他的假想敌，却看到金属光芒一闪在披风的遮掩下一闪而过，这只状态很差的雌虫半虫化的手指间握着一只对军雌来说称得上是眼熟的小巧的银色匣子。

    罗狄感到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他的意识先一步报警，身体却像生锈的机械一样慢了半拍。罗狄放弃了寻找掩体，只来得及在异变发生前狼狈的扑过去挡在琉斯面前，他第一次毫不迟疑的紧紧抱住自己的雄主，用毫无防御的背部抵挡了突发的爆炸。

    与此同时数声爆炸声在主舰的各个主要位置响起，罗狄和琉斯被爆炸推的撞到后面变形的金属墙面，那个带进来银色炸弹的灰发雌虫被自己带来的爆炸物炸的四分五裂，却还没死，一双沾了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琉斯，发出嗬嗬的呼气声。

    琉斯回抱住压在他身上的罗狄，爆炸引起冲击让他暂时性的听不到任何东西，尖锐的耳鸣，罗狄的额角被弹片划破，淌下来的血沾湿了眉角，他睁开眼睛，疑惑的喘了一口气，他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只是把琉斯扶起来护在身后，拿起一块金属桌板的残片，干脆利落的了结了地上仍在爬动的雌虫，有点迷茫的摸了摸自己只受了皮外伤的背部。

    “我居然还......活着。”

    琉斯没说话，瞥了一眼罗狄的背，已经破掉的制服里他塞进去的那件从虫皇那里拿到的虫甲已经碎了大半，黑色的细小碎片不少因为冲击力嵌进了罗狄的皮肤，让罗狄的背看起来像被剥掉了鳞的蛇。

    琉斯抓住罗狄的手阻止他乱摸自己的背，“先去找科尔内，受到袭击的应该不止我们一处。”

    主舰内的设备多处遭到破坏，科尔内上校让人简单处理了罗狄的伤口，舰艇内气氛压抑，主屏幕上示警的雷达响个不停，机械的声音如同耳鸣，持续敲打着鼓膜。琉斯皱了皱眉头，上前关掉了警报。

    “我们被什么人包围了。”

    “......很抱歉，琉斯大人。我们会尽量保证您的安全。稍后作战时我们会尽可能突围，将您送出包围圈。”

    “我们有多少兵力？要从哪一侧突围？”罗狄脸色还带着失血的苍白，他握紧拳头，让指甲陷入掌心，他盯着雷达图上密密麻麻的象征敌人数量的红色标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这里只剩两千个单位还有联系。”科尔内意外的看了罗狄一眼，“罗狄少校。你应该清楚，能在主舰内部引起爆炸，一定是主星有人背叛了我们，我们此时的情况敌方了如指掌，强行突围是唯一的办法。”

    “......我......建议抛弃主舰作为诱饵，让少数精锐登上护卫舰逃离，与边境军汇合。”

    “诱饵？”主舰里剩下的军官几乎都聚集在这里，几乎让一片混乱的大厅显得拥挤，这些军雌安静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待命令，闪烁的红灯警报按着呼吸的节拍，安静下来的空气几乎让人感到窒息。科尔内直直的把视线投向虚弱的前军官，在场唯一一个无法保护别人，也没有资格受到保护的雌虫，“敌军不是傻子，你想用多少人命做诱饵？”

    “为了保护一位尊贵的雄虫、舰团的副指挥官安全无恙，我们需要采用成功几率更大的方法！我将带着主舰自毁，爆炸的威力……”

    又是自爆。琉斯看着他的那一只雌虫拿出一点没在他面前显露过的锐利和强硬，把自己的命当做最廉价的筹码丢上谈判桌。

    “罗狄。”雄虫少见的称呼自己雌虫的名字，“你已经被卸任了，你没资格插手第三舰队的作战安排。”

    雌虫枉顾伤势摆出来的强硬态度一下子被击碎了，他脸色苍白的抿住嘴，狼狈的后退了一步。琉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阻止脸色灰暗的雌虫的申辩。

    “但是我作为随军副指挥官当然有责任多参与一点了。”琉斯叹了一口气，露出一点无可奈何的表情，“科尔内上校。我们的生存几率现在有多高。”

    “……如果对战的话是百分之三点七。目前模型信息不够，初步推算下如果采用罗狄少校的方案，您的生存几率能提高到百分之三十一。”

    “其他人呢？”

    “……在罗狄少校的方案里其他人的生存几率是百分之零点八。但这并不是大人您需要在意的问题，一切以您的安危为准。”

    “我们对战。”

    “请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这里不是大人您可以任性的时候，我们……”

    “我不是在开玩笑。”琉斯闭上眼睛，感受另一部分的，沉寂很久的，闭目塞听的自己。裹着着他一直以来压入水底的情绪从堤坝上细小的缝隙里挣脱，缝隙越扩越大，就像每一个故事里，水流终究会冲破阻碍，重新流淌在大地上。

    放开缰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