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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场秀恩爱引发的血案 彩蛋叔叔和鲜的初夜完结)

    酒过三巡,庄未渠又凑过来犯贱。

    “你瞧那姓宋的,贼眉鼠眼的,孩子倒是可爱。”

    凌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儿童座椅里折腾餐具的小姑娘,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黑得泛紫,脸又雪白,雪娃娃似的。打眼跟身旁的短发美人一个模子扣出来的,细看又尽是宋总的影子。

    那小娃娃确实可疼得很。凌鲜也瞧入了迷,很想过去捏一把小脸小手,庄未渠附耳道:“咱也生一个玩吧。”

    凌鲜条件反射一抖,收回眼神骂道:“滚你大爷的,要生你自己生去。”

    说罢,他抬眼看了看对面,只见那宋总对夫人百般恩爱体贴,夫人面容笼着一层洁净天真的气质,仿佛一圈淡光萦绕。凌鲜清楚,这种氛围只会出现在被保护得很好的富家女身上,她也是清楚这个男人有多爱护她的。

    褚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转头捻了捻女儿的围兜,又转头对身旁的宋晋琛说:“你是不是有病?”

    凌鲜见她转来转去,和宋总讲话,宋总凑近前,还特地正了正衣襟。

    “此话怎讲?”宋晋琛脖子有点痒痒,又不好挠,只得拽拽衣襟。

    褚玉放下叉子,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你想喝梨汤自己点一个不就完了,还要我给你点了找人送过来。”

    “宝贝儿,看见了吗?对面那二世祖。”宋晋琛压低声音道,“这么多年了,什么都要跟我争个高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褚玉凉幽幽地斜了他一眼,半晌道:“你个没皮没脸没事干的,你都说了那是个二世祖,你还这么劲儿劲儿的跟他争什么?”

    “这是在外面。”宋晋琛叉了个白草莓塞他嘴里,“给我点面子,求你了宝贝儿。”

    庄未渠一杯香槟刚送到嘴边,腰子被凌鲜狠狠捣一下,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抹抹嘴忙问:“怎么了?”

    凌鲜看他一脸茫然气不打一出来,心说真是个歌照唱舞照跳心里半点不装事的主,哪有半点良心。凌鲜本就是敏感的个性,庄未渠则是个什么都门清什么都当热闹看的主,要搁平时也就罢了,这么一比,顿觉庄未渠真是一万个不靠谱。

    谈生意谈生意不考虑,谈感情谈感情不考虑,过日子就更是天天吵架了。非要挑点好吧,也就是床上那点事比较和谐。可他要真就图床上那点子事,用的着在庄未渠一棵树上吊死吗?吃饱了撑的,为了三年五载性快感,搭半辈子的眼泪进去。

    凌鲜都快忘了,当初怎么爱上这男人的。明明庄未渠以前是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处处的不如别人呢。

    “没什么。”凌鲜心中烦躁随口道。

    庄未渠也就真不问:“好吧。”

    吃过了饭,宋总跟众人讲孩子困了,他们一家也该打道回府,至于合作的事,改天约个日子把合同送过来先走流程。

    众人散了,凌鲜没喝酒,叫庄未渠先去车里等,自己去大堂拿瓶矿泉水。今天这酒店楼上似是有什么剧组的庆功宴,门口一会儿送一波练习生似的年轻人,都是二十岁打扮又靓的样子。

    凌鲜在自动贩卖机前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想,庄未渠这色胚见了会不会憋不住色胆动歪心思,拎着矿泉水出去,果真就看见老色胚在路边和人家搭讪呢。

    “庄未渠——”凌鲜三步并两步地到了跟前,扭开矿泉水往庄未渠脸上一泼,“清醒了?”

    水除了泼了庄未渠一头一脸,还波及到了旁边几个练习生,几个人唯恐惹事纷纷走开。庄未渠本就只是微醺,让凉水这么一泼,不清醒也清醒了,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语气平淡,那种平淡通常是他真生气了的征兆。

    “你干什么?”庄未渠问。

    凌鲜怵了一下,强撑着回道:“那你看什么?”

    “我不想在外面吵。”庄未渠丢下一句,转身就往停车的方向走。

    凌鲜眼眶一热,转身往反方向大步走去,将手里剩的半瓶水狠狠掷进路旁的垃圾桶。庄未渠追上来拉住他,见他一对眼珠子在眼眶里水澄澄地晃,说:“哭了?”

    “没哭。”他甩开庄未渠。

    太年轻了,才二十三岁。庄未渠从鼻腔里叹了一口气,忍下怨气,拉着他往车的方向走:“那就上车。”

    庄未渠拉开副驾驶坐进去,凌鲜站在车大灯前梗了一会儿,才走近车门,拉开坐进来,他点了火,系上安全带,仪表盘亮起来,他顿了一会儿,语气不善地提醒:“安全带——”

    声音挺大,庄未渠感觉靠近驾驶的耳朵一震,不悦道:“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凌鲜想反驳什么,但忍下了,直到车子开上大路,远离灯红酒绿的建筑,才开口道:“咱们谈谈吧。”

    “谈什么?”

    凌鲜吸了吸鼻子,一打方向盘拐上高架:“分手。”

    庄未渠低头滑开手机,平静道:“没得谈。”

    “呵……”凌鲜冷哼了一声,“我真受不了行吗,这种疑神疑鬼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庄未渠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顿了顿,道:“没有人叫你疑神疑鬼。”

    “是我自己,是吧?”凌鲜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庄未渠,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导航软件不断提示超速,凌鲜置若罔闻,崩溃大吼道:“你不清楚为什么吗?”

    “好!”庄未渠也火了,“是我,那次是我在外面睡人了,就那么一次!可我当时也说了,这事你过不了就分,你也同意过得了,用的着一吵架就翻这笔旧账吗?累不累啊?”

    “我过不了!”凌鲜在高架上越开越快,“我他妈就是过不了,我这辈子都过不了!每天我他妈都在猜那个人是谁,你跟没跟他接吻,用的什么姿势,射里面了吗,回来了的时候洗了吗?我怎么不累,我累死了!心累!”

    庄未渠哑然,不知该说什么。不是因为愧疚,是同样的因为心累。人都会犯错,有的人就是道德底线低,至少在和凌鲜确认关系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个游戏人间了十几年的人,秉性如此。

    出轨对他的社交圈里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算大事,但对凌鲜来说,那是可以记恨一辈子的伤疤。庄未渠清楚这一点,因为他本就是因为凌鲜这种忠贞的烈性而迷恋对方的。

    “我承认,是我的错。”庄未渠疲倦叹了一口气,“我欠你的,你要怎么样都——”

    滴——!

    一阵巨大的鸣笛声响起,迎面而来强烈到睁不开眼的远光灯,两人回过头,只见迎面而来的强光和车影,凌鲜向右猛打方向盘闪开,车速太快,来不及刹车,他又向左打满,一头撞在了护栏上。

    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惊醒了庄未渠,他睁开眼,咳嗽了几声,才发现安全气囊近在眼前。驾驶一侧的玻璃碎了,凌鲜一动不动地趴在安全气囊上,脸颊压着气囊的缝隙间,浸润着一线血色,顺着黏在脸边垂落一半的长发,不断滴落下来鲜红。

    “凌鲜……凌鲜!”庄未渠手忙脚乱地摸到安全带插销,脱身出来爬向驾驶,用力摁开驾驶座的安全带插销,将昏迷的人从变形的驾驶座里拖出来,踢开车门半抱半拖地远离车里。

    凌鲜还有呼吸和心跳,可是身体却软得像没骨头,额角的血洞滔滔流血,庄未渠用手掌捂住伤口止血,抱紧他发软的身体,声音颤抖地连声呼唤,到最后几乎是呜咽了:“凌鲜!凌鲜!你醒醒!宝宝,宝宝……你不要吓我……”

    高架下几条街外就是医院,救护车几乎是和交警同时到的。

    车顶挂着的器械软管随着行驶摇晃着,庄未渠越过医护人员肩头的空隙看着躺在担架床上的凌鲜,忽而刹车,一阵眩晕卷上来,他抬手蹭了蹭眼睛,才看到手指间全是蹭上的血。庄未渠从未有一刻这么恐惧过,他听他们说,除了头部之外没有什么外伤,但不清楚颅脑有没有受损。

    庄未渠面如死灰,紧盯着昏迷的人,生怕一眼没看住,氧气罩上的雾气就散了。

    好在是经过进一步的检查,凌鲜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脑震荡引起的暂时性昏迷,加上外伤失血,凌鲜直到后半夜才醒过来。

    庄未渠也有轻度脑震荡,脑袋又晕又痛,闭着眼假寐,不知不觉真盹着了,凌鲜醒了好久,疼得叫出来,才把他惊醒。

    凌鲜额头磕破一块,胳膊被玻璃剌了几道,脑袋也痛死了,庄未渠还没来得及问他哪里痛,只觉一阵剧烈的眩晕,很想吐。他抱着垃圾桶倒是吐痛快了,只是一动弹脑袋就更痛得炸裂,庄未渠按铃叫来护士给他打镇定剂。凌鲜又逐渐安静下来,躺在枕头里昏昏欲睡,庄未渠忽然记起来当时明明是往右撞去的,应该是副驾驶受伤更严重,怎么冲到左边的主驾驶去了。

    庄未渠当然明白为什么,轻轻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低声问:“你往左边冲什么……不要命了?”

    但凌鲜的眼皮已经太重了,嘴唇只是动了动,便睡过去。

    三天危险期度过,庄未渠带凌鲜转去了私立的养护医院,他要凌鲜在最舒适的环境里得到最周全的护理,凌鲜不知道这是因为感激,还是因为重视。这场突如其来的人祸让那场争吵戛然而止,但该解决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很让人难受——至少让凌鲜很难受。

    偶尔庄未渠得回公司,而凌鲜的工作被全部暂停,他很想问问庄未渠,自己是被停职了吗?可是他也知道,庄未渠必定用健康问题来说服他,他不想再吵架了,因为一想象吵架的场面他就头疼。

    为了不和庄未渠吵架,他干脆没日没夜的睡觉,只要庄未渠在,他必定要睡觉,庄未渠隐约有所察觉,但什么也没说。有时候庄未渠不在,他就在手机备忘录里一条一条的列他们两个应该分手的原因。

    凌鲜是想明白了,这手是非分不可的。

    越罗列越发现,他俩能在一起才是奇迹:庄未渠家人因为订婚和要孩子的问题讨厌自己,而自己的家人也因为自己被庄未渠劝说脱离了家庭而不待见庄未渠。

    门不当户不对,更没人祝福他俩。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凌鲜列得脑袋又疼死了,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悄悄批评自己:你的情绪太不镇定,这次是车祸,下次是什么呢?你改不了的,早晚会害死他的。

    等晚上庄未渠来了,伺候他吃完晚饭和药,他就开诚布公地讲了:“我们分手吧。”

    “你……”庄未渠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闹什么小性子,我是哪里又做错了?”

    “不是。”凌鲜摇摇头,一摇就摇散黄了,头晕得很,气息奄奄,显得更像是争宠的计谋了。

    “我是认真的,我考虑清楚了。”他咽了口唾沫,眼睛垂着不敢看庄未渠,“我们不合适。”

    庄未渠直视着他,直入道:“哪里不合适?”

    凌鲜被反问烦了,忍着情绪,不然更像确实是在使性子,努力平静道:“哪里都不合适。”

    庄未渠凝视了他一会儿,坐下来搂住他:“说的什么傻话,你是我养出来的,没可能不合适。”

    “……对!”凌鲜挣脱出来,用力攥着被子,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适合的是你以为你调教出来的那个我,可是真正的我不是那样的,我也做不到那样。”

    庄未渠沉默了几秒钟,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侧脸:“我不会再给你压力了,也再不惹你生气了,以后家里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还不明白吗?”凌鲜转过身子,“我已经不在乎你要对我怎么样了——因为!因为你也一样!永远不会变成我想要的那个庄未渠。”

    庄未渠一怔,旋即垂下眼,舔舔嘴唇思索了一会儿,说:“宝宝,这样……你先别着急,我们都冷静一下。”

    凌鲜有些绝望了,躺回枕头里望着天花板:“如果我死了,你会像施钦一样吗?”

    “施钦是?”

    “你还记得在高尔夫球场的那个疯子吗?”

    “我想想……记起来了,钱包里还有你哥的照片,你还以为是你。”

    “他是我哥以前的恋人,我听人说,哥执行判决之后,他就成那样了,有点魔怔了。”凌鲜眨了眨眼睛,把眼眶里的水汽眨掉,但还是溢出来了,顺着脸颊淌过一道,重复问道:“你会吗?”

    庄未渠想了一会儿,回答:“我不知道。”见凌鲜沉默,他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想说,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没法去想象像那样失去你。

    “不用解释,我只是突然想问。”凌鲜打断道,打湿的睫毛聚成尖锐的小簇,衬得神情更鲜明,“跟现在这些都没关系,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