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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指要去问魔术师吗?那确实有点生气。”

    季语声瞥了何毕一眼。

    他递了个台阶,何毕却不接,看着火光出神道:“我说的是齐老板和李先生。陈狄好像就是你说的那样,只喜欢rou体上的施虐。”

    季语声沉默一瞬,早就料到何毕要这样刨根问题,他有点咬牙切齿,又十分无可奈何,最后叹了口气,对何毕说:“过来。”

    何毕作势要从睡袋中爬出,季语声却把他按住,拽住睡袋的一角,直接一拖,连人带睡袋直接抱在怀里,原本还被冻得瑟瑟发抖脸发疼的何毕一下就不冷了。

    “陈狄跟你说他是dom?”

    何毕茫然一瞬,摇头:“那倒没有,我们没有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自己上网查到的,怎么了,你们这个圈子还有什么鄙视链吗?”

    季语声忍笑,叮嘱何毕:“你可千万别跑去别人面前丢人现眼。”

    何毕挣扎起来,季语声又把他按住,自言自语道:“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也好,”接着解释道,“老齐高中的时候就跟李先生认识了,俩人中间分手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和好,老齐读大学的时候李先生出国深造,就又分手了。留学圈很乱,他在国外出了事,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好像是被人下药了。当时是期末,老齐买机票飞过去,直接挂了两科,反正从那以后李先生就这样了。”

    何毕一怔,问道:“他被人那个了吗?”

    季语声先点头,又摇头,点到为止:“比这更可怕,酒吧里很乱,很多人,他被人扛到洗手间里,好像还有黑人。”

    想起李先生今日的样子,何毕不再多问,远处传来脚步声,是齐老板背着人往帐篷这边回。李先生趴在他背上,好像已经累睡着了,嘴唇红肿,在梦里也双手紧紧圈着恋人的脖子。

    季语声看着齐老板没系好的衣扣,捂住何毕的眼睛骂了句臭流氓。

    老齐欣然接受,背着人爬进帐篷。

    “你明明不是因为我误会他们两个而生气。瞎转移什么话题……你也会很shuangma?我的意思是在你看到sub为你提心吊胆,依赖你,生理和心理都被折磨的时候,你会很shuangma?”

    何毕直勾勾地看着季语声。

    季语声脸上忽明忽暗,他拿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怕火苗蹿何毕脸上。

    “当然。”季语声承认了。

    他看了何毕一眼,又补充道:“我们这种人又不是只能靠zuoai获取快感。”

    “其实远不止这些,dom还很不讲理,他们会哄着你骗着你,嘴上说着怎样都可以,以你的标准来,绝对不做你接受不了的。但慢慢你就会发现,dom都很会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试探你的底线,等着你信任他们,离不开他们。这个时候你就算发现上当受骗,也已经太晚了。”

    看过来的一刹那,何毕突然有种季语声彻底揭开伪装的错觉,他有点害怕。

    二人好一阵时间都没说话,只余树枝烧干噼里啪啦的炸响,何毕闭着眼睛假寐,只他感觉季语声把他越抱越紧。

    季语声自言自语,说dom这种东西真可怕。

    何毕困得睁不开眼睛,心想季语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难道他有时候也会抵触dom这个身份吗?

    迷迷糊糊中听见季语声弄熄火堆,把他抱进帐篷。外面漆黑一片,季语声规规矩矩地躺在他身边,但他知道季语声这一晚上都没睡,谁都没看成星星。

    五人在山上睡了一夜,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在魔术师的带领下往山上爬看日出,何毕觉得这简直就是折磨,他心想真可怕,以后再也不跟季语声出来野营。

    下山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扑到农家院里睡得昏天黑地,不知睡了多久,何毕被人摇醒。李先生坐在他床头,喉结用力一咽,嘴巴先张开做出口型,音后出来,何毕知道他结巴又犯了,耐心地等着。

    “出,出来吃饭了。”

    何毕起身,开门看见一只鹅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眼睛瞪着,翅膀立马就拍起来。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把门又给关上,拉开条缝,趴在上面看那鹅什么时候走。

    想起昨夜季语声告诉他的,何毕老毛病又犯了,他那一颗恻隐之心不合时宜地跳动着提醒,忍不住搭话道:“你老公开个会所,取名叫CT是什么意思啊,医院里拍CT拍片子的意思吗?”

    听见“老公”两个字,李先生先是一愣,眼里露出喜悦羞赧,头低了一下又很快抬起,不好意思道:“我,留学的时候,我们,在国外领证,那个州的缩写是CT,是,是我们结婚的地方。”

    其实何毕只是那么随口一问,没想到能得到对方这样认真的回复,更没想到接下来李先生会礼尚往来,鼓起勇气问他:“你,你都管你的,主人喊‘老公’吗?”

    何毕:“……”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解释季语声既不是他的主人也不是他的老公,一时间愣住,然而李先生的眼睛太大,看他又太过真诚,让何毕感到像被只鹿盯着,想插科打诨都不行。

    “没有的事儿,我就喊他季语声。”

    还得是连名带姓,三个字叫得字正腔圆。

    像是回到初中课堂,老师点出一男一女朗读课文时其余同学发出的起哄声,何毕则是这场甜蜜事故中的主人公,他心里在笑,在得意,嘴上却否认,让他们不要胡说。如果季语声在旁边,他大概会忍不住装作若无其事地偷看他一眼。

    李先生“唔”了声,认真点头,何毕更不好意思了,觉得这人骨子里八成有点腹黑。接着翻箱倒柜去扒季语声的背包找吃的,把门缝拉大一点扔了出去。那鹅的注意力被转移,何毕趁机拉着李先生往外跑。

    季语声和老齐站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个一脸幸灾乐祸的魔术师,看见何毕狼狈地跑过来,就拍着季语声的肩膀笑。

    何毕狐疑道:“怎么了?笑什么。”

    “没什么。”季语声有些尴尬,拉着何毕往旁边走,只含糊道:“你学生的事老齐答应帮忙,正等对方回话呢,应该没什么问题。”

    何毕哦了声,总觉得魔术师看着他笑得很不对劲。

    众人在农家院里住上两天,何毕又打消再也不跟季语声出来玩的武断念头,心想季语声要是不一根筋地拽着他登山,好像跟他这样住在乡下“浪费时间”也不错。

    三天两夜里,何毕再没想起来看手机,回城时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

    临走的时候何毕让季语声抓着鹅。

    有他在,何毕嚣张到不能行,又恶趣味地拍了下鹅头,那鹅气得嘎嘎大叫,俩翅膀快要扇到季语声的脸。

    快到市里的时候魔术师换到他们的车上,何毕看这不是回家的路,问季语声要去哪里,季语声言简意赅地回答:“去张子言家,收拾你学生捅的篓子。”

    张子言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一开门,水果茶水已经准备好,魔术师嚣张地坐了,把腿翘在桌子上,打量张子言家徒四壁的出租屋。张子言知道自己给人惹麻烦,低眉顺眼地坐在何毕身边。

    “你们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何毕有点不耐烦。

    “你得先把拿的定金还给别人。”季语声看着张子言,随手叉了块切好的梨递给何毕,魔术师想吃芒果,手还没伸出去,季语声又把盘子一端,放何毕眼前。张子言慌忙点头,表示他一分钱都没动,又问:“然后呢?还需要我做什么?”

    季语声同魔术师对视一眼,季语声满脸无奈,挠着眉尾,魔术师则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突然看向何毕。

    何毕意识到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听季语声低声解释:“你拿了钱又反悔,人家也很不爽。最后协调出的结果就是,他们不必动手,但我和魔术师,还有你,得在会所里进行一场公开调教,顺便为他们造势。”

    魔术师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我们这行讲究资历地位,人家就是冲着季语声的名头去的,我是附带的,买一送一。哪个dom说是季语声带出来的,以后就更容易钓sub,更何况季语声一早就说金盆洗手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请他出来多不容易,你说是吧何毕。”

    季语声踢了魔术师一脚,眉眼间有几分警告他不要乱说话的意思。

    “没那回事,我早就跟老齐说好了,只在他这里做一年,本来就快到时间了。”

    何毕坐在一旁,半天都不吭声,心想这群dom多大了,还拉帮结派。他拿张纸巾把嘴里的芒果吐出来,默默说了句:“太涩了,没熟,不好吃。”

    “啊?那就是说,我还是要挨打?”张子言快哭了,想到在会所里见到的画面,难掩身为一个直男的崩溃。“我真不该拿这个钱,他们一定是想整我。”

    “什么叫挨打……算了,跟你解释不清楚,你愿意这样理解也行,”季语声对张子言十分没有耐心,也懒得对他解释,冷冰冰道:“对,就是要整你,谁让你想挣快钱。”

    “那我……”

    “把嘴闭上,”季语声不想张子言絮絮叨叨, 冷着一张脸,不耐道:“听我说。”

    张子言一下就闭嘴,有点怕季语声,眼神怯生生的,然而看着他的眼神又充满感激。

    何毕突然看了眼张子言,又看了下季语声,魔术师一直在忍笑。

    “时间定在两周后,正式公开表演的时候他们的人也会在旁边,魔术师会指导对方关于绳缚的部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剩下的鞭打,滴蜡,由我来,就这三项,别的没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争取到的。”

    张子言有些绝望:“上台的时候是不是不能穿上衣?”

    魔术师好心提醒:“那不然怎么滴蜡呢?”

    季语声不搭理他,继续道:“你就当挨了顿打吧,我们需要提前磨合,不然第一次就上台你会不受控。你抽空来我工作室一下,反正你挨打一两次也就适应了。”

    张子言:“……”

    季语声每说一个字,何毕脑海中就出现对应的画面,张子言进到季语声的工作室,去冰箱里给季语声挑饮料,季语声也会找借口惩罚张子言吗?又或者是穿上何毕经常穿的白衬衣白裤子,跪在他熟悉的地毯上,那面等身镜中出现张子言兔子一样羞赧青涩的身影。

    季语声和张子言磨合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去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何毕最清楚这种欲罢不能般上瘾的感觉了。

    张子言这个可恶的直男。

    那口早就吐出来的芒果突然反酸,连季语声的脸在何毕眼里都显得面目可憎。何毕心想,季语声这样专业的人,会在调教结束后给予张子言一定的安抚吧。

    “还有什么问题吗?”季语声假装客气了一下,看见张子言嘴巴张开要问问题,又立刻把头一扭,不容质疑道:“没问题正好,有问题自己去百度,就先这样吧。”

    他起身作势要走,魔术师大失所望,一脸好戏没看到的表情,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坐着的何毕终于开口。

    “不行。”

    季语声脚步停下。

    何毕坐着,神情不大好看,他指尖掐着掌心,一盘芒果被他拿牙签戳得七零八落,何毕看也不看季语声,又重复道:“不行。”

    张子言没看清楚形式,还以为何毕是怕他受伤,傻乎乎感动道:“老师……您……您对我太好了。”

    魔术师坏笑:“哪里不行?张子言怎么不行了,我看他好得很。是他不行还是季语声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何毕心里憋着一口气,机器人似的,语气生硬地重申一遍。

    要面子的何毕突然不要面子了。

    魔术师忍不住大笑,把手伸到季语声眼皮子底下,二指搓了搓。季语声满脸无奈,摸裤兜掏出一百块钱,拍在魔术师手里,看来二人不知就什么话题打了个赌,季语声还输了。

    但季语声输得心甘情愿,输得甘之如饴,那番火堆旁由何毕的沉默而引起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

    他语气在抱怨:“搞什么啊。”却难掩笑意,突然化身成了那场甜蜜事故中另外一个毫无准备的主角。

    何毕清清嗓子,假装不经意道:“其实对方主要是想造势对吗?那让子言道个歉,只要他们气消了,换谁来都一样吧。你和魔术师都很有经验,应该会很安全。”

    魔术师前一秒还在龇牙咧嘴,听到何毕这样说,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季语声听明白何毕是什么意思,想到魔术师要给何毕绑绳,脸色难看起来,这下轮到他拒绝:“不行。”

    现在何毕心里畅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