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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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赵胤成为了皇帝,他封了逝去的白瑾为皇后,在文武百官面前抱着白瑾的牌位又成了次亲,底下的人众说纷纭,不同意、咒骂的人占大多数,可都被在场的太上皇压了回去,赵胤也没立任何一个妃子,只从宗室里过继了一个男孩立为太子,太上皇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员们的悠悠众口才逐渐收了声。 “皇兄……你……真的不再立一个妃子吗?”朝华闲暇时总会来找皇兄喝茶,现在的她也长大了许多,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白瑾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可他从前对她说过的话朝华一直记在心里,她想让赵胤再找一个知心的人,每日守着偌大空旷的寝宫实在太寂寞。 “不必了……我发过誓的……况且,我眼里还有心里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身为皇帝的赵胤黄袍加身,器宇轩昂,眉目间却总有一道散不去的哀愁与疲惫,让人看了心疼又唏嘘,“这几月听闻凉州闹饥荒,我得亲自微服去看看,朝华你留宫里,没事帮我多看看小瑾。”赵胤扶着额头眼神空洞地笑笑,起身离去。 三日后,赵胤乔装打扮带着亲卫来到凉州,此地果真如同传闻所言甚是贫瘠,当地的百姓多以老人小孩为主,过的那是苦不堪言,上一任君主吏治清明,政绩如此斐然都会忽略到这个地方,想来这块地也是历代君主心头的沉疴顽疾了,赵胤心情沉重地走着,却听街边传来一段对话—— “李大娘啊,听说我们现任的皇帝也是个顶好的皇帝啊,什么时候他才能看到我们这个小地方哎——” “哪个皇帝不是顶好的,不都没看见吗,再说,我们现在这个皇帝也不见得有多好,不然怎么会上任前就死了皇后……” “你这话可说不得!你不要命了!” “怎么说不得!我从前在白府当奶娘的时候,还是看着皇后长大的呢!那白小公子可是皇帝的救命恩人,怎么嫁给皇帝后那么快就死了!” “你你你!你有病是吧!就你还是皇后的奶娘!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起争执的两位上了年纪的大娘,其中偏胖一点的大娘一提到皇帝皇后就像点到她的燃点,瞬间燃烧起来,和另一位大娘争得面红耳赤,赵胤听得分明,面上血色尽退,“救命恩人”四个字如同巨石一样狠狠地砸在他的灵魂上,他失了魂般浑浑噩噩地命随行把人请到他所在的客栈包厢里,强装镇定地问起李大娘当年的事:“大娘,我是京城里来的官,这次是来巡察此处的,刚才听您说起……皇后?您能说的仔细些吗?” “哦,这个呀,嗨,我当年是白府里照顾白小公子的奶娘啊!” 随着李大娘的讲述,往事和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当年,疏桐生下白瑾后身体虚弱,奶水也不充盈,那时的白丞相还是在意她的,便为她寻来了一位奶娘,就是李大娘,李大娘和疏桐一起照顾了白瑾好几年,即使后来疏桐被白丞相的妻子赶到后院去,李大娘也一直没有离开他们母子,她是真心疼爱小白瑾的,直到小白瑾七岁那年被疏桐求着白丞相带入冬狩,最后落水掉进冰窟窿差点死掉后,白丞相为了隐瞒这件事,把知道的人都遣散了,并给了一笔钱让他们不要说出去,李大娘也在其中。 疏桐那天为了能让小白瑾跟去冬狩的队伍,就让他扮成侍童,自己也扮成侍女混入其中,这是白丞相要求的,那时他的根基还不稳,对妻子多有忌惮,这是他可以让步的最大限度,可是小白瑾去到了却莫名其妙失踪了两天,同时身为皇子的赵胤也失踪了,上下乱成一锅粥都在寻找赵胤,后来是一个名为楚霂云的小太医背着他突然出现了,楚霂云说赵胤是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是自己救了他,经过医治,赵胤体质过硬并无大碍,所有寻找的人也都回来了,可是小白瑾却一直没回来,疏桐直觉与这件事有关,求白丞相派人去楚霂云说的那个地方找找,白丞相却不愿意,哪有人会为了一个小侍童兴师动众,况且现在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呢,疏桐失望之余自己去找了。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最后竟然真的在那个冰窟窿里找到了小白瑾,那么小一个小孩,在寒冷刺骨的水里泡了好几个时辰,疏桐疯了一样扑进水里救自己的孩子,自己差点也栽倒在那了,费了半条命才把小白瑾救起来,她背着气息孱弱的小白瑾悄悄回到白丞相的营帐里,压抑着哭声求他找个大夫救救孩子,白丞相只说,明天就要回府了,一切等回府了再说,疏桐在那一刻才彻底心死,看向像幼猫似的蜷缩着发抖的小白瑾,绝望地把他抱进怀里,小白瑾浑身都是冷的,不停地发抖,疏桐把他揉进怀里给他取暖也无济于事,她知道小白瑾可能不行了,可她不认命,她在大冬天的用冷水从头至尾把自己浇了个遍,没过多久就发起了烧,疏桐解了衣裳,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儿子,用自己guntang的身躯给儿子取暖,小白瑾竟这样奇迹般地撑过了一晚。 回到丞相府,请了大夫来看,便得出了小白瑾伤及根本,无药可医,只能活到二十五的结果,疏桐的表情已经麻了,李大娘也在场,使力搀扶着她才没让她倒下,白丞相或许也怀了几分愧疚,关心地询问小白瑾,问:“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大哥哥掉进水里了,还撞了头晕了,我想拉他起来结果自己也掉进去了……”小白瑾嘴唇泛白,精神头却不错,大概从那一天起,他活着的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他所剩无几的气力。 听到这件事竟然还和皇子有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情发生,白丞相把所有人都遣得远远的,李大娘走的时候小白瑾还哭了好几天,从此疏桐与小白瑾和白丞相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几乎再无交集。 听罢,赵胤双眸灰败,想起了当年那个漂亮的小孩,他曾一度找过那个“馍馍”,没想到,多年后“馍馍”竟然自己来到了他的身边,可是当年救他的明明是楚霂云,白瑾怎么会被留在那了呢?忍着所有翻涌的情绪,赵胤办完公事,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已经委身于勾栏里的楚霂云问话。 自从几年前白瑾去世后,楚霂云就被踢出了太医院,赵胤也在他生活里处处给他使绊子,一切可以重新大富大贵的路都被堵上了,本身他苦一点干些杂货也可以活下去,可他偏偏去了勾栏里做了小倌,还做着勾搭达官贵人,飞上枝头的梦,赵胤知道后也沉默了许久。 见了楚霂云,赵胤单刀直入地问了当年的事,楚霂云没有骨头似的跪在地上,嘴角勾着嘲讽的笑,说话的声音是习惯性的谄媚与娇柔,却透露着令人生寒的冷意:“当年啊……当年我是路过了那里,水里那么冷,我本来没打算救你的,是他喊着你是当朝的皇子,让我救你,我一看这是机会呀~就救了你,那个傻孩子还以为我还会救他,多可笑,睁着眼睛眼里全是欣喜与希望,可我怎么会救他呢,救他你就只会在意他的功劳……你知不知道,你那时都快沉下去了,是那个啥子抓着石头一直抱着你才让你撑到了我出现……”楚霂云饶有趣味地盯着赵胤,而赵胤也如他所愿的痛苦。 “错了……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赵胤胃里升起熟悉的酸意,一抽一抽的,他泣不成声地跪倒在地上,楚霂云继续说道:“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个跳板,那十年来我更是从未有一丝一毫地喜欢过你,那日那个人强上我……也是我自己安排的,我就是想逼你娶我,没想到你竟然和白瑾产生嫌隙了,哈哈哈哈哈……” 赵胤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背过身去,沉声下令让人把楚霂云带走“好生伺候”,楚霂云歪着头,眼里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同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楚,被架着拉走的时候仿佛认命了般没有挣扎,双腿挨着地面被拖了一路。 每当想白瑾,或是伤心的时候,赵胤就会来到皇陵,里面筑了一个冰室,摆放着寒玉做成的床,上面躺着眉目如初的白瑾,除却肤色有些不正常的白,一切都像白瑾还活着一样,赵胤手里握着一只木簪子——那是白瑾当年掉进水里,娘亲送给他自己的嫁妆,他躺在白瑾身边,寒气渗透进他的身体也没管,他抱着白瑾,脑袋埋在白瑾的颈窝里,放声哭得像个孩子,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哭着哭了很久很久,把白瑾身上的衣服都哭湿了一大片,等赵胤哭得哭不出来了,又起身给白瑾换上新的衣服,呆愣地躺回去,像被抽走了灵魂。 是了,从白瑾去世的那天起,他的灵魂就随白瑾一同走了,留在人世的躯壳兢兢业业地当着皇帝,为了白瑾,为了天下,就是不为了自己活着,后世都评价赵胤殚精竭虑,治国有道,是个贤明的皇帝,他的儿子后来也是一位明君,后人费了很多笔墨去赞颂他,而他和皇后之间的爱情也广为传颂,传闻皇后在皇帝还在太子的时候就因病去世,皇后是皇帝此生挚爱,为其终身不娶妻、不纳妾,也没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可众人在翻阅这位皇帝的手记时,里面只反反复复写了一句话——欠妻良多,来世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