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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吃饭

    章慎随着服务员进了包间,两片大红色的窗帘紧闭,木桌木椅子,两株假盆栽,玻璃转盘上已经有不少菜,郑冠文见了他打了个招呼。

    他隔了一个座坐下,边张望边笑道:“我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没想到刘导他们比我还晚。”

    “他们不来,我只问了你一个,”郑冠文替他满上酒,“这里的农家菜很不错,新鲜。”

    “谢谢,你有话要跟我说?”他抿过一口酒,拿眼睛打量他,这家伙换回原来的行头后,有种风流的味道。

    他身体前倾,给他夹菜,说:“不是什么重要事,就想谢谢你,今天要不是有你安慰我,我今天可能还要再NG好几次。”

    他失笑:“这没什么,新人都容易紧张,放不开,练多几次就好了。”

    “章老师……我可以喊你章慎吗?”他的镜片迎着灯光,嘴角弯了弯,“你会觉得我不尊重你吗?”

    “称呼而已,不用太纠结,”章慎吃了点小菜,仰头把酒一饮而尽,笑得很客套:“既然你喊我章慎,那我也叫你郑冠文了。”

    他又给他倒酒了,胳膊伸过来,手腕一抖,杯子就咕咚咕咚地满上。郑冠文明明没有在看他,章慎却觉得好像哪里都有他的眼睛,视线炙热地将他缠住。

    郑冠文收回手,开始漫不经心地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章慎聊天:“你入行多久了?”

    “快十年了吧,你应该看过我演的电视剧,”他顿了顿,腼腆地笑,“别误会,我不是炫耀的意思,那部还挺有名的,我演里面喊口号的。”

    “你还挺适合喊口号的,声音很洪亮,”郑冠文用筷子将鱼皮撕掉,卷了卷,夹到一边,把白花花的鱼rou放到他碗里,“我之前没演过戏,在美国读的是戏剧导演,但我爸更希望我能当演员。”

    章慎没吃那块鱼rou,拣了别的菜吃:“那这部片是你自己挑的吗?”

    “不是,是刘征主动联系我的。”

    章慎想起他试镜试了八次,私下也跟Milly和刘征谈过不少,现在才能坐在这里。

    “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章慎把它当做随口一问,搅了两下汤,凑到嘴边,吹了吹,反问他:“你呢?”

    “我也单身,”桌子底下,郑冠文的鞋挨上了他的鞋,“那男朋友呢?”

    他停下搅汤的动作,抬眼看向他,他却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微笑着等他回答,章慎突然觉得乏味,把问题抛给他:“你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鞋头蹭着鞋身,好像风在一下没一下地搔他的手背,轻得没感觉,却让人无法忽视,章慎把脚往旁边挪了挪,他也追过来,惹人心烦。

    “那我直说了,”他干脆坐过来,这么宽敞的包间,他俩却肩挤肩,脚碰脚,他像说秘密那样轻声:“我可以跟你试试吗?”

    他不喜欢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偏过头:“试什么?谈恋爱?还是炮友?”

    “你想试什么都可以。”

    叮地一声,勺子敲在碗上,章慎被他一把搂住,手捏在腰间,他想挣开,但无奈郑冠文的手劲太大:“你喝醉了吧。”

    “我第一次见你就想这样做了,所以我才会……”他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章慎的脸腾地红了,紧捏着他背后的衣服,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记错过台词。

    这个圈子最不缺就是露水情缘,但要是让他们真的谈恋爱,章慎也不大愿意,他有点生气了,板着脸:“你醉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安静了一阵,郑冠文松开他,抱歉地举起手,做出投降的模样,听他的语气有些遗憾:“sorry,麻烦你了。”

    郑冠文的助理小雯十五分钟后才能到,章慎边下楼边给许柏打电话。不得不说,他现在很失望,他一直以为郑冠文会是正确的那个,但他太主动了,主动得不像徐一洲。

    电话接通了,他跨出门口,风吹来酒醒了不少:“你来接我一下,我在门口等……”

    蓬松的头发被风吹乱,路灯下只站了他一个,靠着车,夹着电话,嘴里含了一根燃着的烟,含糊不清地说:“我看见你了。”

    在昏黄的光里,脸也变得模模糊糊,那段快燃尽的烟掉在许柏脚下,他用鞋碾了碾。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像乌云里漏下的一点日光,透过他的眼睛,照进他心里,章慎有些心慌意乱,像端了一盏颤动的烛火,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恍恍惚惚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你怎么这么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喑哑。

    “我想着来回挺麻烦的,就在附近溜达溜达,顺便把晚饭解决了,”许柏替他开了车门,转头又问,“章哥,你喝酒了?”

    “一点……”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辛苦你了。”

    *

    今天的郑冠文不在状态,挽留张晏的那段戏一直在NG,不仅是他,章慎也变得有点心不在焉。一场戏,来来回回cut好几次,光是许柏中途给他递水擦汗就递了三次,他总觉得昨晚俩人好像闹了矛盾,虽然仍然有在说说笑笑,但气氛多少都变僵了。

    “怎么回事啊,这么简单的戏录了多少条了,今天你们能不能行了!”刘征用卷起的剧本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不行也得行!今天通宵都得弄完!”

    “哥,你别紧张,可以的。”许柏拿毛巾给章慎擦额头上的汗,从昨晚开始章慎让他以后管他喊哥。

    章慎拍了拍他的手,对刘征说:“刘导,我跟郑老师再走一遍。”

    刘征在听电话,朝他摆摆手。

    郑冠文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忍不住想起身,屁股却不动,等着他喊他起来,章慎知道他要哪样的,轻拽了一把他的袖子:“走吧。”说完,他就乖乖起来了。

    许柏看着他们又坐回那条长凳上,隔着一丁点距离,章慎仰头让他给他喷药,郑冠文做了一个喷药的手势。在戏里张晏是不安的,于是章慎紧闭双眼,从许柏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睫毛在颤抖。

    “这边脸好了……我可以碰你的脸吗?”

    睫毛抖得更厉害了,他缓缓地点点头。

    郑冠文挑起他的下巴,左左右右地端详:“差不多了,你的鼻血要不要也擦擦?都沾到嘴唇附近了。”

    章慎猛地睁开眼,脸红着,羞涩中又带着愠怒:“我自己来。”

    尽管刚才看过很多遍了,但许柏还是免不了有小小的惊讶,惊讶于他把这点东西演得那么真,他平时会有这样的表情吗?

    郑冠文忍不住笑,两个肩膀一抖一抖:“你也太凶了吧,”抽了几张纸塞给他,指着后门的方向:“厕所在那边。”

    “不对,你笑得太夸张了,看上去不自然,你应该这样,”他示范了一遍,“肌rou放松一点。”

    平时很少跟章慎聊天,大多都是他问一句,章慎回一句,这应该是许柏第一次见他耐心地教别人,又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是郑冠文,他们是一类人。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忙里偷闲,只有他,看着那两个人在同一条板凳上对戏,真的是在对戏吗?郑冠文的目光像被章慎的脸吸住了,从眼睛转到嘴唇,又从嘴唇溜到眼睛,他看得出来,郑冠文对章慎是真的有点什么,那章慎……

    桌子晃了一下,章慎皱眉瞪着郑冠文,脸蛋红扑扑的,张口要说话,郑冠文就把耳朵凑近了,两个人跟说悄悄话一样,许柏想往下瞄瞄,但桌子挡得严实,一点也看不到。

    因为看不到,所以想得多,许柏猜想也许他们在做某些过火的把戏,在片场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指头勾上指头,手心握住膝盖,有些举动惹人厌了,章慎才会皱眉头。

    他感觉自己像已经默认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但这样暧昧的氛围不就说明了一切吗?虽说他们谈恋爱是他们的事,可奇怪的是他莫名地感觉失落,像原本该一起玩的朋友甩甩手,去找另一个人玩了。

    “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摄像机的红光亮了,前面的桥段还是那样演,徐一洲给张晏上药,张晏去了卫生间擦鼻血。

    “附近有旅馆什么的吗?”章慎擦着鼻子问。

    “没有。”

    “汽车站在附近吗?”

    擦桌子的抹布停了,郑冠文抬头看他:“汽车站在镇上,你要走的话估计要走两个小时。”

    章慎不吭声了,捡起地上的雨伞出店,还没跨出店门,听到郑冠文在后面说:“你没地方去的话,我可以留你一晚。”

    他转过身,刘征示意摄像机对准他的脸,眼睫垂着,头顶的灯罩下来,惨白一片,脸颊肿得像馒头,很狼狈,底下的手指掰来掰去,他在犹豫。

    “可以吗?你不怕我……”

    “你不缺钱吧?”他用一种了如指掌的口吻,“看你这手机就知道你是城里来的,应该不差我们家这点小钱。”

    “谢谢你。”他的头低了又低。

    “你刚刚要是态度那么好就好了,”郑冠文抓起抹布,在盆里搓了搓,“不过你今晚只能跟我挤挤了。”

    “我帮你吧?”章慎心里愧疚,伸手去拿他的抹布。

    “不用了,都快擦完了,”他笑得没心没肺,“住也不是免费给你住的,先交二十块住宿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