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初吻

    江理从地上爬起来，脱下校服外套抹了把脸，转身走出了巷子，膝盖还隐隐作痛，应该是流血了。

    天已经黑了，昏暗的路灯将江理的影子拉长，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江霖澜跟在江理身后，竟然有一种孤独感，是江理身上发出的孤独感。

    从放学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他们在路上没走一会儿一辆车就调头跟上了他们。

    车窗打开，一脸紧张的李秋月大声问：“你们两个人怎么这么晚不回家？”

    江霖澜的养母李秋月家里是书香门第，年近半百也有股子书卷气，平时说话总是温温柔柔，吴侬软语，江霖澜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凶。

    以前他夜不归宿都是有的，也没见他们这么紧张过，他看向一旁的江理，是因为他吗？

    他们上了车，江理坐在副驾驶上，江霖澜和李秋月坐在后排。

    刚才离的太远，李秋月只看到江理脸上挂了彩，以为是江霖澜欺负了江理，故而一脸寒霜地看向江霖澜。

    可当他看见江霖澜的脖子，立刻关切地问：“澜宝！谁把你的脖子掐成这样？”

    江霖澜看不见自己的脖子，对着汽车的后视镜检查起来，刚好和镜子里的江理看了个对眼，对方冷冷地收回了目光。

    李秋月问江理：“江理，你们打架了吗？那也不应该掐哥哥的脖子啊。”

    江霖澜本来就白，身上也极容易留下痕迹，有时候磕着碰着腿上出现乌青他都不知道是哪里碰的。

    镜子里他修长的脖子上确实印着几个红红的指痕，乍一看还有几分骇人以及……暧昧。

    江理动了动嘴唇，这明明不是他的错，道歉根本说不出口，可真相他更无法宣之于口。

    “mama你误会弟弟了，是我在路上碰见了几个小混混，他们想抢我钱，是弟弟及时赶到打跑了他们。”

    李秋月将信将疑，可江霖澜一直不喜欢江理，也实在没有理由帮江理说话。

    “江理，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见江理不说话，江霖澜环抱住李秋月：“mama，今天还好弟弟及时出现，不然我肯定吃大亏。”

    江霖澜只比江理大一天，却十分霸道的要求两人以哥哥弟弟相称，什么都要压对方一头。

    李秋月捏着儿子微凉的手腕，关心道：“其他地方呢？有没有受伤？是学校的人干的吗？一中怎么能出这种事呢？”

    “没有，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李秋月义心疼儿子：“澜宝别怕，让你爸收拾他们。”

    江霖澜便亲亲热热地扑进mama的怀里，李秋月受宠若惊。

    儿子自从青春期后就很少与她亲近，江理回来后更是雪上加霜，虽说江霖澜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可十几年来她早就将他当成了心肝宝贝疙瘩。

    亲生儿子固然好，可江理对他们就像陌生人一样，礼貌生疏的过分，她想亲近，每每被那冷漠的举止劝退，经常偷偷抹眼泪。

    这一幕落在前面的江理眼里，眼神又冷了几分。

    江霖澜看到江理在偷看他，露出狡黠的笑，狭长的眼尾上扬，带着挑衅。

    李秋月试探着问：“江理身上有没有受伤？mama带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有，不用。”

    江理看着窗外飞驰的树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原来mama和儿子间会这么亲密，他从来没有过，无论是他的亲生母亲，还是养母。

    江霖澜看到江理对着窗外放空，他在想什么？

    江理的耳边传来一个俏皮的声音：“哥哥是在想我吗？”

    江霖澜趴在椅背上双手环着江理的脖子，江理“蹭”地坐直身体，避如蛇蝎。

    正好到了家门口，江理迅速下车，留下一脸失落的江霖澜。

    “mama，弟弟是不是不喜欢我？”

    李秋月摸了摸儿子的头：“弟弟可能不善于表达，你作为哥哥，跟他一般大，要多交流，帮帮弟弟融入这个家。”

    江霖澜乖巧地说：“mama我会的，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弟弟回来你们就不爱我了，这一个月来你们甚至比以前对我还要好，我被欺负了弟弟也帮我出头，以后我一定和弟弟好好孝顺你和爸爸。”

    这一番话可说到李秋月的心坎里，他忧心亲生儿子和她不亲，何尝不担心养子和他离心，他爱怜地将儿子抱进怀里，眼睛瞬间湿润了。

    江霖澜才不会笨到因为江理的出现就疏远了江家人，耍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陷害江理，没有主角攻和江家人，他倒要看看江理能翻出什么浪花。

    江国兵就没有李秋月那么好糊弄了，江霖澜跟着李秋月，江国兵一脸严肃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中气十足地喝道：“跪下！”

    江霖澜可怜地看着李秋月，李秋月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别怕。”

    “你让谁跪下？”

    “我教育孩子你别管。”

    “什么叫我别管？澜宝刚在外面受了委屈，你还要干什么？”

    “是他受委屈吗？我看江理才是委屈死了！”

    “你是什么意思？”李秋月泪不忘眼婆娑地回头嘱咐江霖澜，“你先上楼去，mama和爸爸说话。”

    江国兵看媳妇哭了也没了脾气：“老婆，你……唉，我就是管教孩子。”

    “你管教什么孩子？我两个儿子都特别棒，要你管教？你管教好自己吧！”

    自从江理回来后，他们就经常吵架，江国兵太了解江霖澜的性格了，这孩子心术不正，必然不可能让江理日子好过，可老婆不听他的。

    “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就你天天要吵架，你都不知道今天澜宝多乖……”

    江霖澜站在李秋月的身后，他想，要是李秋月真的是他mama就好了。

    可这只是，他不敢也不能对他们产生更多的感情。

    一家人沉默地吃着晚餐，压抑地喘不过气。

    “mama，我晚上和弟弟一起写作业好不好？”

    李秋月的脸瞬间生动了起来：“好啊，弟弟才转学，你要多帮帮弟弟。”

    江国兵想阻止，可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江理拿筷子的手一顿，脸瞬间冷下来：“我一个人可以。”

    江霖澜看见江理把香菜都挑了出来，夹了一筷子香菜给江理，似笑非笑：“弟弟，不能挑食，还有，你怎么能不听mama的话呢？你要像我一样孝顺mama，听mama的话。”

    李秋月既委屈又欣慰，江国兵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江霖澜在拉踩，只觉得这小子怎么突然变了性子，难道真的想开了？

    这一顿饭江理吃得味同嚼蜡，划拉了几口白米饭就上楼写作业去了。

    江霖澜笑嘻嘻地说：“晚上是该少吃点，没关系，我陪爸爸mama吃饭。”

    吃完饭江霖澜美美洗了个澡，没换睡衣，穿着白T短裤抱着作业去找江理。

    江理早有准备，将门打开一条缝，见是江霖澜，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江霖澜样了样手里的语文书：“学习啊。”笑眯眯的样子人畜无害，要不是江理已经见识了这人的恶劣，恐怕就真被他骗了。

    谁学习只带一本语文书？江理刚想关门，江霖澜转了转眼珠子，不紧不慢地说：“你应该也不会想我去找mama吧？”

    江理终于压制不住心中怒火，江霖澜手腕骤然一紧，被江理拉进房间，狠狠压在门后。

    江霖澜没想到江理这么快就破功了，他提醒道：“要是在家里打起来，可就圆不过去了。”

    打也打不得，江理又不屑做口舌之争，本着眼不见心不烦，便将江霖澜往外推。

    既然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江霖澜蹲在墙角，被江理拉着手腕拖行，求饶道：“我就看书，不烦你也不行吗？”

    江霖澜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江理，一只手举过头顶：“好不好嘛，求你了。”

    江理面无表情，心里却忍不住想，怪不得mama会喜欢江霖澜，卑鄙却实在可爱。

    “看语文书？”

    见江理松了口，江霖澜兴高采烈道：“对啊，我就喜欢看语文书。”

    这些科目江霖澜过了这么久早就忘得七七八八，况且他只是来书里消遣，才不会委屈自己读书。

    拜托，现在他们才高二，谁想再来一次高考？

    江理看了他一眼，只要这个人不打扰他写作业，也就随他去了，于是松了手。

    江霖澜动了动手腕，拎着书跟去了江理的书桌旁。

    书桌倒是很大，江霖澜让人去楼下又搬了把椅子，和江理并排看书。

    江理诧异江霖澜竟然真的乖乖在他旁边看书，不经意余光扫到江霖澜的手腕，刚刚被他抓过的地方也红了。

    江霖澜穿着短袖，露出来的胳膊白生生的像一截嫩藕，沐浴后身上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

    江理收回目光，视线下移，透过胳膊和身体的空隙看到江霖澜的大腿。

    江霖澜翘着二郎腿短裤被拉起一截，隐隐能看到大腿根。

    明明没有触碰，江理却感觉到了江霖澜身上的温度，通过空气一点点传递过来。

    刚刚在小巷发生的一切此刻无比清晰地在江理脑子里回放，透过刘海间隙看见的是少年朦胧的轮廓，明明做着最肮脏的事情，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那是十七年来，江理第一次和别人探索身体的欲望，虽然是被迫的，这让他自律到苦闷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涟漪，而他清醒地知道这是不对的。

    “你不冷吗？”

    江霖澜正装模作样看书，他知道江理心里肯定嘀咕，没想到江理竟然是问他冷不冷。

    此时还没入夏，被江理一问，江霖澜确切地感受到了几分凉意。

    江理从浴室拿出一条浴巾，将江霖澜裹了起来，江霖澜仰头，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此刻清澈明亮，望过来时带着一丝孩子气，被打湿的发梢落下一滴水珠，划过光滑的脸颊，没入浴巾里消失不见。

    江理推着江霖澜就去了浴室，将吹风机递给他：“吹干。”

    江霖澜双手还被裹在浴巾里，江理毫不犹豫地将吹风机对着他湿漉漉的发梢。

    本身就湿着头发，冷风一吹，就更冷了，闪躲间，江霖澜瞥见江理红通通的耳尖，登时心领神会，站着不动让江理给他吹头发。

    柔软的发丝被风吹乱了，江理觉得自己的心也乱了，他看见江霖澜低着头，像不好意思般时不时偷瞄他一眼，眼睛水汪汪的。

    江理将吹风机的插头拔下：“吹好了……”

    江理的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

    江霖澜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下意识猛地一推，江霖澜被裹成粽子，没有支撑，后仰着摔倒在地，感觉屁股都快摔成两半了。

    不仅如此，江理带着薄怒，脸都气红了，厉声骂道：“你……无耻！”

    江霖澜觉得莫名其妙，他就是想逗逗江理，谁想到他会突然把脸转过来？

    他几下扯掉身上的浴巾，也不装了，冷笑一声：“江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书里江霖澜也是初吻。

    江理心想，看吧看吧，果然原形毕露了吧，江霖澜合该就是这么个恶劣嚣张的人。

    “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我的房间。”

    江霖澜扬起下巴，语调慵懒：“我被摔得走不了了，你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