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飞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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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傅修明趁侍卫换班时,静悄悄地从小门溜出去,顺着月色穿过三条街,到了他提前安排在那里的马车处。 他的目的地正是城外的飞燕营,此番布置耗费了他小半月时间,要摸清楚侍卫的行动规律,还要在他们眼皮底子下找好接应的马车。这期间,皇帝还三天两头跟他见面谈情说爱,实在有点折磨人。 景朝没有宵禁,马车路过东市,络绎的人声传来,傅修明掀开侧帘向外看,满目繁华——商贩吆喝、顾客还价、年轻男女牵着手,提着微微发亮的小灯笼游玩。 他难以抑制地涌上一阵舒畅的情绪,好像这场景正是他内心最希望看到的。 用将军府的通行证通过紧闭的城门,傅修明的官职是武将里最高的,因此没有受到任何盘查。 过了这一关,他才缓缓松口气,慢慢体会到心上冒出的紧张。 这半月来,他频频梦到一些和姜钰相处的场景,梦中,姜钰有时候是一脸倔强的少年,对世间充满愤怒和仇恨;有时候是意气风发的总帅,和他谈笑布军和战略;有时候是满脸阴霾的帝王,在至尊宝座上和他彼此遥遥对视。 傅修明渐渐整理出他们的关系——如果这些梦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姜钰此前跟他说的那些事情大概大半是真的,那位将军和他年少相识,对他有救命之恩;此后他们重逢,姜钰以知遇赏识回报,他们变成并肩作战的战友,亦是未来的明君贤臣;但姜钰对他略过了后面的事情,那些事情才是他要搞清楚的真相。 他们缘何疏远,甚至按司徒婉的说法,反目成仇?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事情。 傅修明在想,他到底是谁?为何会穿越到那位将军的身上?他们之间的联系是什么? 梦中的激荡情绪,就连他醒来后都有些受其影响,他或怜悯,或愤怒,或荡气回肠;除此之外,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时代产生了些许熟悉感,尤其是他房中那些私人物品,触碰时偶尔会在心间涌上异样的情绪,像是感怀到了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 傅修明本想逃避一些事情,既来之则安之,浑浑噩噩地做一个吃老本的开国功臣就挺好,但他偏偏有一颗追求真相的心。每个人持自己立场,告诉他完全不同的过去,这种对现状一无所知的感觉令人毫无安全感。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下来。车夫将马儿吁停,隔着车帘喊他:“大人,飞燕营到了,几位小将军要查通行证。” 傅修明闻言,将身体探出去,先是被火光通明的军营震撼到了——军营以土石砌成的外围插着密密麻麻的火把,还有士兵拿着火把巡夜,营中点着旺盛的篝火,冲天的焰火发出白昼般的光芒,将黑夜赶尽杀绝,处处光明。 飞燕营是司徒婉麾下娘子军的阵地,被她管理得井然有序,可见其才能。 他回过神,看向将马车拦在军营门口的几个女兵,她们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已经身披铁甲,手拿长矛,满脸戒备。想必日后也必定会成保家卫国的利刃。 傅修明直接将自己的通行铜节递给她们:“我有要事找你们司徒将军,劳烦几位小将军通报。” 其中一个女孩拿着铜节向营中走去,没等多久就回来了,身后居然还跟着司徒婉。 许久未见,司徒婉面容严肃,让下属安置好马车和车夫,就领着傅修明绕着墙边在营中行走,两个人跟做贼一样,傅修明忍不住问她原因。 “……姜钰在我的军营里插了人,”司徒婉转头,悄声回答,“他大概一直有监视我的动向,我去见你之后第二天,他就派了兵部的人来飞燕营督军。可笑,我这里什么时候需要他来督军了?” 说完,她想起什么似的:“你来的路上没被人发现吧?若是被他发现你和我见面,就大事不妙了。” “应该没有……”傅修明思索起来,“这件事我避开了府中人,私底下安排的。出城的时候,他们也是看了一下就放行了,这大晚上的,他们应该不会通报上去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他的探子起疑心。” 司徒婉把傅修明带到一个陈旧的营帐内,周围堆满了杂物,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踏一步就扬起呛鼻的灰尘。 “这里应该安全一些。……修明哥,怎么突然大晚上过来找我,是姜钰那边出什么事了吗?”司徒婉点上火烛,用手捂着口鼻。 “……上次你告诉我,我和姜钰这几年不合。是怎么说?” “你没告诉我缘由,但是自新朝第一年之后,你和他就疏远了很多。”司徒婉皱着眉回想,“我不知道细节。最初应该是第一年的秋天,你出征西戎,姜钰本该为大军践行,但他一直没露面。你在西戎待足了一年,期间姜钰数次传书让你回京,你从未回来过。” “……就这样,朝中一直有你有二心的传言。但是都是那帮酸腐书生这么说,我们带兵打仗的才是一直跟在姜钰身边的,清清楚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不知道姜钰他是怎么想的。” “自古帝王多猜忌。从龙之功,又有几人能善始善终?” 这将军的确反骨得可以,他们之间是有多大的矛盾,才能让他这样明面上就抚了他的威严。 “……你之前说,是皇帝派人杀我。”这个问题悬在他心中很久,姜钰平时对他黏黏糊糊的,他很难想像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司徒婉也说了,帝王多猜忌。 “以前你跟他干什么事情都黏在一起,你从西戎回来之后,姜钰就很少宣你到身边了。他们都说你失宠了。这倒还好说,你跟他屡屡意见相左,数次在早朝上起争执。” “姜钰好战,想要将边疆的隐患全部消除,你主张先修养国内。半年前,你追讨南方的前朝残兵,大获全胜,姜钰却让你乘胜追击,拿下南疆小国。” “但南疆物产匮乏,穷山恶水,瘴气丛生。军队因此折损不少,你判断此番作战得不偿失,忤逆皇命,带大军回京,姜钰……他很生气,他第一次对你那样生气……” “再之后就是听闻你受重伤,被他留在宫里疗养。我在江北监修河道,半月后才回来。姜钰彼时整个人都不对劲,脸很憔悴,眼睛通红,人也清减不少,看上去凄凄惨惨的,吓得那群文臣天天让他保重龙体……但所有人问你的情况时,他都不答,问多了直接大发雷霆。他的内殿封得严严实实,连风声都传不出来,我那会儿真以为你已经死了,只是他要慢慢放出消息安抚人心罢了。” 傅修明听着司徒婉的叙述,心里慢慢在分析她所说的情境——他和皇帝早年关系亲近,后面却生出间隙;他在战事上公然忤逆皇命;他受重伤,皇帝却不向别人说明情况,而是扣下所有消息,任内外猜疑。 ……这还真的都是可以直接把他送上黄泉路的情节。傅修明头疼。 他想起缱绻地说着“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的姜钰,内心无比分裂——冷漠疏离和亲昵恋慕之间到底隔了什么?他人口中的姜钰、和对他吐露爱语的姜钰,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傅修明张了张嘴,本来想再问些别的,营帐外却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脚步声和人声叠在一起,很是慌乱。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司徒婉首先冲了出去。傅修明跟在她后面,带着一种摸不清情况的茫然。 一个小兵看到司徒婉,马上上前拉住了她,终于找到定海神针一般松口气,但马上又神情紧绷:“将军,禁军、禁军把我们的门口围住了。” 不好。傅修明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了——但是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司徒婉顿时脸色不佳,但还在安慰他不会有事。她们和禁军同级,对方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他们赶往门口,却见聚在那里的士兵皆单膝下跪抱拳行礼,对面的禁军站得笔直,站在最前方、最中间的位置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到访者。 姜钰穿着一身轻便的黑衣,又在外套了件背心软甲,身侧是一把长刀,整个人看上去高挑修长,俊美潇洒。他将手搭在刀柄上,面无表情地面对战战兢兢的飞燕营士兵,直到看到来人才露出一点笑容。 傅修明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皇帝虽然在笑,眼神却是冰冷的,两人对视,他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修明。”见他不向前走,姜钰自己向他走近,士兵自动为他分出一条道来。 他笑容淡淡,声音轻柔,傅修明却感觉如同被猛兽盯上,靠近,一旦露出怯懦和恐惧,就会被对方衔住脖子彻底粉碎,拆骨入腹。 “更深露重,修明,早些和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