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寻魔之旅
离开悬崖,二人一路御剑离开幻境。出来之后向无涯真人道过谢,韦君元将雷影拿在手中轻轻摩挲,满腔都是失而复得的珍惜感,琢磨着回去一定要用净水好好擦拭一下这个宝贝。目光不经意瞥向旁边,他看到温玉行正含笑看着自己,似乎也在替他感到开心,额角一处泛红新伤极为显眼。韦君元眼皮子一跳,心想这家伙怎么又受伤了? “师兄,回去吗?”温玉行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一派坦然地问。 韦君元忙收回目光,含糊地应了一声向校场出口走去。出离校场经过一片桃花林,一路都无人,韦君元回想起二人刚才那一番历险中的种种“亲密”举动,疑心温玉行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偏那青年跟在他身后一直沉默不语,愈加让韦君元觉得浑身不自在。 出了桃花林接近正殿,才终于有了人迹。正殿的石阶下匆匆跑上来两名抬着担架的年轻弟子,这二人一路小跑脸上皆带着慌张神色。 韦君元觉得奇怪正欲开口发问,温玉行却先出声喊道:“元师弟,发生什么了?你们抬的是谁?” 被唤作元师弟的青年急急地应了一声道:“杜师兄下山猎妖受了重伤,我们正要抬他去救治。” 他侧过身,让出身后担架上躺着的一名男子。温、韦二人一齐放出目光,只见那男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头脸之上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横七竖八遍布细密的划痕。韦君元心中一凛,急忙走上前细瞧。不光是脸上,男子身上的衣服也被割出一道道口子,若仔细去看那伤口,还能在其中看到丝丝绿液。 韦君元暗自抽了一口凉气,眼前这伤竟与树妖给自己留下的一模一样,连忙转向那名元姓弟子问道:“他是在什么地方受的伤?” 元师弟被他悚然的神情吓了一跳:“是在山下向东五里的小张村……” “你们可看见那妖怪的模样了?” “我们没和杜师兄一起去,是在山门外发现的他。” 韦君元点了点头,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温玉行见他脸色不好,犹豫着问:“师兄,你怎么了?” 韦君元反应过来,清咳一声:“无事,只是感觉这伤很奇怪。”他心中不宁,又立刻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 说完他不等温玉行回答快步离开正殿。 回到自己寝房后,韦君元关好门焦躁地在屋中踱步,他觉得自己不会看错,杜师兄身上的伤十有八九是树怪留下的,莫非这魔物从幻境中溜到现实来了?自从百年前魔界与凡间一次大战之后,两边互不来往,鲜少有魔物在现世出现,它究竟是怎么来的呢?韦君元感觉心中惶惶然有了不详的预感,打算明日杜师兄清醒后再去看看他。 忐忑地睡了一夜,第二日韦君元早早去往正殿打探消息,得知杜师兄被送到西殿云岚真人那里进行救治,便又御剑前往西殿。 他进来时,蔺书宽正提着一个药桶向屋内走,见到他后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韦君元直奔主题:“杜师兄可在这里?” 蔺书宽点头:“师尊刚给他服了药,现在准备进行药浴。” 二人一齐向内走去,杜师兄的衣服已经被两名小童子脱了个一干二净,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等着进浴桶。韦君元猝不及防看到了他那惨不忍睹的裸体,一时不知该心惊还是脸红。自己当时若不被树怪及时治愈,大概也会是这般凄惨模样。想到这,他的目光忍不住向杜师兄的下身看去,想看看对方有没有受到自己一样的遭遇。 蔺书宽将一桶药材全部倒入浴桶内,伸手搅动一番后示意两名小童把人扶进来。男人跨进浴桶的一瞬间,韦君元摒住呼吸,在他股间飞快地扫了一眼,见并无创伤,才吐出一口气,随即又愤愤不平起来,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被树怪痛下“毒手”。 杜师兄一直昏睡了两日才幽幽醒转,韦君元终于有机会从他口中问出一点东西来。原来那日他独自下山,路过小张村时忽然察觉到一股诡异的妖气,那气息时隐时现,似妖却又非妖,十分奇怪,他握着剑谨慎地走进村中,忽然听见一颗大树后传来奇怪的声响,他绕过去一看,见一名女子正被绑在树上,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他刚想过去帮忙解开捆绑的绳索,就被漫天袭来的树叶包围了,他奋力抵挡许久最后力不能支只得逃跑。听完他的诉说,韦君元终于可以确认,那个树怪是真的溜到现世为非作歹来了。 此时在旁聆听的还有蔺书宽,他听完脸上带着忧色道:“不光是小张村,我听闻山下其他几处村庄近日也陆续出现作乱妖物,掌门已派出人手下山除妖。” 韦君元一怔:“为何我没有接到通知?” 蔺书宽道:“估计是怕你伤势未痊愈。” 韦君元有些不痛快,认为自己受伤这件事八成就是这家伙散播出去的。他向来要面子爱逞强,不愿别人看出他的弱势,况且伤处非常不雅,他也怕别人问起不好作答,沉默片刻起身告辞。 他去了正殿面见垣鼎真人,表示自己也愿下山探查作乱妖物。垣鼎真人果真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韦君元表示自己已经无碍后,垣鼎真人当真应允了他下山一事,但却并非让他一人前往。 翌日韦君元提着宝剑站在迎仙台的石阶下方,仰头看见温玉行带着另一名东殿弟子迎着朝阳向他走来。青年脸上的伤已经都消了,身姿笔挺步伐矫健,无论相貌还是气度无不令人艳羡。韦君元只看了两眼便把头转到一边,同时挺直了腰背,企图为自己的身高争取一点上升空间。 “师兄。”温玉行来到他近前施礼道。 另一名弟子也跟着唤了一声,笑嘻嘻道:“师尊昨天说还有一人要同我们一道,我猜了一夜也没猜到是谁,原来竟是韦师兄,此行有两名首席同行,定要受益匪浅啊。” 韦君元与这人不太熟悉,只知他叫李晋茂,听他非常自来熟的说了一通,不知是不是话里有话,犹豫着只嗯了一声。 李晋茂是个活泼的性子,把身后的包袱提了提,看着不像是去捉妖,倒像要去春游,兴高采烈道:“那咱们出发吧。” 正在这时,石阶之上传来一女子声音:“温师兄等等我!” 三人转头去看,见一名身着蓝色裙衫梳着双髻的女弟子飘飘走来,这女子生得柳眉杏眼、亭亭玉立,来到三人面前,含羞带笑地看着温玉行道:“温师兄,你们是不是要去小张村?” 温玉行答是,女子立刻欢喜道:“师尊派我去临月镇取东西,我们正好顺路,不如一起走吧。” 温玉行尚未答话,李晋茂抢先道:“临月镇不是在西边吗,和小张村也不顺路啊。” 女子向他瞪出一眼:“前日下大雨把临月镇前面的桥冲塌了,我需得绕道。” 李晋茂道:“你可以御剑前往啊。” 女子被他气得一窒,不巧这时目光扫到二人身后的韦君元,立刻一愣,怒道:“怎么你也在?” 韦君元刚刚看到她便僵直了脊背,不住朝李晋茂和温玉行的身后躲,不想还是被发现了,只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是。” 杏眼女子道:“你该不会要和温师兄同行吧?” 韦君元点了点头。 杏眼女子蹙起柳眉低低道了声:“真是晦气。” 原来这杏眼女子名叫岳淑盈乃是南殿无涯真人的座下弟子,她对韦君元之所以态度如此恶劣还要从二人清净泉的一次偶遇说起。两年前的夏天,韦君元去清净泉调养灵力,在温泉中泡得过于舒适竟是睡了过去,不想此时岳淑盈与几名女伴也来泉中洗澡,来之前特意在洞内唤了几声,见无人应答才开始脱衣。韦君元来此地一向偷偷么么、鬼鬼祟祟,此时也是靠在温泉最里面的一处大石之后瞌睡,来人没有看到他,他也没有醒,直到姑娘们的嬉笑声音过于爽朗才惊醒了他。醒来之后他直吓得一头冷汗,进退两难,只得继续藏在大石之后,想等她们走了再出去,结果一只水瓢从天而降砸到了他的头上,他惨呼一声露了陷。这下姑娘们尖叫的尖叫,惊呼的惊呼,全部缩在水里不敢动弹。岳淑盈的性子泼辣,当即抓过衣服挡在胸前大骂他是流氓,让他赶紧滚。韦君元的衣服还在岸上,现在出去拿必然暴露身体,当然是不肯滚。于是双方陷入僵持,最后还是姑娘们拿过衣服胡乱穿好先离开了洞xue。当晚岳淑盈便去掌门那里告了一状,这件事惊动了四殿的长老,最后命韦君元井室罚跪三日才算了结。 自此韦君元连南殿的大门都不敢进,生怕再遇到那几个女弟子,谁知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碰了面。 现场气氛有些尴尬,李晋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岳师妹,你还跟我们一起走吗?” 岳淑盈自然不愿跟流氓一路,但看着面前她心仪已久的温师兄,咬了咬牙道:“走!” 四人先后从迎仙台御剑而下,各怀心事地下了山。 山下今日依旧有雨,但对于这四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一路前行来至小张村村口,韦君元急于查看树怪的踪迹,抢了两步走到岳淑盈身旁,立刻惹来对方的嫌弃。 “韦师兄,请与我保持距离,否则我还是会去掌门那里告状的。”岳淑盈瞪着一双大眼睛道。 韦君元不善同女人打交道,只好讪讪地退后一步。 村口那里确实长有一颗大树,几人戒备地走过去,围着它转了几圈也没看出异样,分明只是一颗普通的杨树。这时村外驶来一辆马车,停在几人身边,车上有人撩开窗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温玉行答道:“我们是云霄宫弟子,听说这里在闹妖怪。” 那人立刻点头:“原来是云霄宫的几位天师,我是这里的村长,还请几位到我家详谈。” 几人跟着村长进了村子,来到一间大瓦房前,村长下了马车将他们让进屋内。奉上茶水后村长主动说起这几日的怪事。 “总有年轻女子莫名失踪,现在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大姑娘小媳妇一律不敢外出。”村长如是说。 温玉行问道:“现在已经失踪几人了?” 村长伸出四根手指道:“已有四人……不对,三人了。”他看众人不解的神色解释道:“最后一个是村头张寡妇,本来也不见了,但是三天前又在村口被找到了。” 韦君元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正是杜师兄受伤那日,想必是树妖被杜师兄缠住不得已放弃猎物,便出声问道:“那女子现在何处?” “在自己家中。” “我想见一见她。” 村长面露难色:“她自从受了惊吓后就不敢见人,我也难保她会不会答应。” 温玉行道:“事关重大,还请您帮忙。” 韦君元瞟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村长为难道:“那我尽量吧。” 村长叫上了张寡妇的邻居赵大婶,二人合力劝说好半天,这女子才终于答应见上一面,但只能一个人去。得到答复后,韦君元立刻道:“我去。” 旁边岳淑盈立刻质疑道:“人家一个寡妇,又受了惊吓,你进去恐怕不妥吧。”之后又转向温玉行换了温柔语气道:“温师兄,让我去吧。” 温玉行犹豫了一下道:“还是我去吧。” 韦君元此次下山是为了解决自己肚子里的问题,旁人怎样他并不关心,此刻坚决道:“不行,我去!” 李晋茂见他们三人还争起来了,不禁出言道:“唉,一个寡妇有什么可抢的,谁去不一样?” 三人同时回头瞪了他一眼,李晋茂自知言语不妥,只好闭了嘴。 最后温玉行道:“让岳师妹去吧,韦师兄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可以让师妹转达。” 韦君元心中有气,无言转过身。岳淑盈噘着嘴哼了一声,跟随村长去了那张寡妇家中。 其余三人便在村长家中等候,一盏茶的时间后,韦君元坐不住了:“怎么还不回来?” 李晋茂不知从哪抓来了一把瓜子,盘腿坐在炕沿边磕边道:“没准儿是那寡妇心里憋闷,跟岳师妹多唠两句。”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韦君元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耐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看看。”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他向村长问清张寡妇的住处,一路疾驰来到她家门口,也不敲门,飞身便跳至院中,靠在门上侧耳倾听。屋内一片寂静,韦君元感觉鼻端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他觉得有些熟悉便又用力吸了一下,忽然想起五年前与师傅下山历练降过一只原麝,那妖怪身上就有这种气味,惊觉事情不妙,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内香气更重,韦君元捂住口鼻进入卧房,看到岳淑盈躺在地上已经人事不省。他忙走过去探她鼻息,见人还活着才松了一口气,正待他打算将人扶起时,脑后忽然袭来一道恶风。韦君元连忙将人放开向旁边一滚,再抬头去看,一个年轻女人已站到了他身后。这女人虽然身上穿着粗布衣裙,但脸庞却十分妖冶,两只细长的眼泛着红光。 “你是何方妖孽!”韦君元握住雷影厉声问道。 女子嘻嘻一笑,伸出一只干瘦的利爪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道:“你们就是华蓥山上的术士?也不过如此嘛,居然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韦君元皱眉道:“那些失踪的女人是不是你杀的?” 女子道:“杀她们作甚,我有更好的用处。”说着她朝地上的岳淑盈一指,“你这小师妹可比那几个山野村妇水灵多了,你放心我不伤她,用完了自然会还给你们。” 韦君元不知她要做什么,握住雷影的手正欲拔剑,平地忽然升起一团黑烟,将屋内遮得一片混沌,空气中的气味又腥又香,令人作呕。韦君元摒住呼吸,隐约看到黑烟中一个人影飞快窜出窗外,他来不及多想也飞身追了出去。 那女妖化作一团黑云卷着岳淑盈朝东南飞去,韦君元御剑再后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一座荒山。女妖回头见这人还不放弃,一按云头落了地,将岳淑盈放在地上,她双爪一挥,半空中霎时冲出一只凶猛无比的老虎。 韦君元看出这不过是个低阶障眼法,掌中生出一团天火朝那老虎打去,立时将老虎打了个烟消云散。 “只有这点能耐还敢说大话?”韦君元讥讽地看着那女妖。 女妖笑的更加得意:“奴家是没什么能耐,但你就不提防一下身后那位吗?” 她话音刚落,韦君元便觉身后袭来一股强大的气息,这股气息似妖非妖、铺天盖地,与他在幻境中第一次遇见树怪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他心头大骇,慌忙回身去看,不远处有一颗大树摇摆着茂盛的枝叶,树干上探出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似乎正在对他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