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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苦rou计:3混乱的世界和苏拉的甲骨文 (剧情)

    “那里是怎样的?”

    几个银发的侍从把莫隆尼围在中间,急切地想从他嘴里得知那片自己无法进入的世界是如何模样。“是不是和奈萨的世界一样,有很多宏伟的宫殿和山峦,辽阔的黑色荒原和无尽的宝石矿带?”

    “也许。”

    莫隆尼回想了一秒,回答道。他看到了丛林中的宫殿,倒流瀑布和一片大海,但是它们没有在宫殿、瀑布和大海应该存在的位置上,这些景物漂浮在窗棂上,只有当自己尝试拿手触碰的时候,它们才像被发现了一般凑到一起,胡乱拼凑出一片景色。它们在极为遥远的地方,莫隆尼想,它们看起来那么小,那么模糊不清。他想推开窗看清楚另一边到底是什么,可当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边缘,就听见执政官在背后提醒他什么都不要碰。

    “跟着我,沾到这里任何东西都无法离开,你应该知道奈萨的脾气。”

    阿尔托·菲斯特的翅翼无声地扇动,相比之下莫隆尼觉得自己扑扇双翼的声音像风吹过山谷一样响亮。这让他感到有些害怕,害怕奈萨发现自己再次进入了他的世界,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吃掉。执政官手里提着的灯忽远忽近,在漆黑的夜里飘摇。

    “有火盆,熔岩,还有许多漂亮鸟。”推门而入的埃文插了一句嘴,“有谁看到了罗勒碎?殿下说要在面条里再洒上一些才愿意吃……如果殿下喜欢你,那些鸟儿会变成你眼睛的颜色。”他接过沃伦丢过去的一个罐子,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了。

    班德拉斯回头去看莫隆尼,自从殿下恢复之后,他比之前变得沉默寡言,“啊,是的…有鸟。”莫隆尼说,有一只叫尤安的鸟,仓皇地在视界的边缘飞翔。他跟着执政官在宫殿的走廊里扑动翅翼行进——这些宽而高耸的门廊和拱顶因此显得十分局促,直到执政官落到一片布满莹绿丝线的残破回廊。无需解释,这就是属于伊恩殿下的世界的边缘,莫隆尼看到了一扇打开的门,漆黑的房间在执政官进入时立刻亮得耀眼,那是来自头顶的镜子反射。厚厚的灰尘布满陈旧的家具,中间的软床和毯子看上去是唯一使用过的地方。窗外传来一阵风吹过阔叶植物的沙沙声音,莫隆尼回过头,本来是墙的地方连接着一小片黑色的沼泽,远处云层中透出树顶,湖泊漂浮在宫殿中间。一只颜色极浅的眼睛漂浮在上面,它眨了眨,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菲斯特,又垂下眼睫闭上。

    “向前走就是殿下的世界,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执政官的表情忽然痛苦地扭曲了一下,火红的长发衬得他的脸异常的苍白。“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让你来寻找殿下。伊恩殿下会带你回去。”说完执政官就再也没有移动,只有手里提着的灯笼照亮了他站着的那片区域。

    “冕下?”

    阿尔托·菲斯特一动也不动,变成了一个木偶,一道残影。长发像火一样燃烧,提醒着莫隆尼时间的紧迫性。他对着那只眼睛前张开了翅翼,眼睛没有理他,莫隆尼才扇动双翼往外飞,一股力量猛地把他向上拉,他还没顾得上转个圈,就被另一股侧向的力量甩了出去,狠狠地撞到地上。

    银色的长发缠上了树枝,乌尔利希·莫隆尼忍痛把它解开,拧了几个圈把它塞在脑后,用手腕上的皮绳把它扎紧。脚下是柔软的,不知道落了多少层的树叶,头顶却倒扣着街道荒芜的城市,碎裂的石块崩塌着落下,一块块落到自己身边。“砰!”一颗金属弹头飞了过来,莫隆尼微微偏开头,它就擦着耳朵飞过去了。雌虫看了看自己只套着一条长裤的样子,悄无声息地绕到一颗树背后,把它脱了下来,虫化了身体贴着地面飞快地跃了出去。

    “里说,雄虫的世界是颠倒的,只有他的理智能使其充满秩序。”乌尔利希·莫隆尼坐直了身体,“殿下的理智在休眠的时候,一切都是混乱的,建筑和树木像被轰开的碎片,这些碎片又像蛛网一样相互纠缠,很难看清真实。”他停下来吃了两口rou排,“它像一个又一个交融在一起的气泡,不断分离,又不断在碰撞中和其他的气泡融合在一起。”

    厨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了,热乎乎的面条散发着罗勒的香味,被吃掉了一些,配餐的酥脆鱼rou动都没有动就被端了回来。红发的执政官和安德烈跟在罗萨斯男爵背后,扈从们放下餐具站起来行礼,罗萨斯男爵摆了摆手示意所有雌虫都离开。“冕下想要为殿下准备哪种餐食?”莫隆尼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敏感的执政官微微侧过头就让子爵赶紧把头转了回去。“圣餐。”莫隆尼的鼻尖闻到一阵带着莲花香气的甜味,它从安德烈手上扣着的银盘里飘出来。也许是吃掉那些腐败花茎的异虫。公爵的袖口沾了血,让莫隆尼毫无怀疑地走了出去。

    罗萨斯男爵恭敬地弯腰,倒退着离开了厨房。只剩下执政官和公爵两位雌虫。安德烈往菲斯特怀里塞了个瓶子,示意他把奶水挤出来,“索尔多只教我做过一次,那时候涅托就已经老得吃不下什么,圣祭之前全靠雌虫的奶水和血rou才能让自己强壮。”他架上锅,接过瓶子里并不多的奶水倒了进去,慢慢炖开,之后关掉了火,抽出那把本要献给伊恩殿下的匕首把银盘里几片薄薄的rou切成细丝,小心放进烧开的热奶里烫成半熟的样子。

    阿尔托·菲斯特没有说话,他的殿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喊饿。虽然体型已经恢复了娇小的状态,但是殿下的医疗官仍然表示殿下的状态没有达到到雄虫应有的健康水平。亲卫队里那个金发的,叫埃尔维斯的医生对他说:“主要是最近殿下连续几天都没有休息,数值在健康的临界值上下波动,体脂也跟着下降了。我给殿下注射了营养针,也用过了微辐射敷贴,但是效果不太明显,也许是精神力的残留影响。如果冕下有什么办法当然可以试一试,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向主星申请精神力导师为殿下进行疏导。”

    他怎么会允许那些不知道是信奉哪位主母的雄虫在自己的眼皮下动手脚?阿尔托·菲斯特取了台面上一个朴素的粉彩陶碗,把这份用自己的rou和自己的奶炖出来的“圣餐”盛好,折下几根新鲜的迷迭香扣在一起,用余温蒸出一点味道来掩盖rou的腥气。安德烈推开厨房门,跟着执政官折回了殿下的卧室,盖着脸法拉赫和强壮的伯尼守在床前,轻柔的软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一点细皮嫩rou的脚尖来。

    莉埃薇拉靠在床头的软垫上,把又香又软的肚皮拿来给伊恩殿下当靠枕,伸出一对几乎透明的膜翼缓缓摇动,好给揪着毯子不放又喊热的殿下扇风。伊恩的膜翅松松软软地散在外面,极为难得地没有覆盖鳞片,泛着粉蓝和粉紫色的光泽。刚恢复体型的殿下和亚雌看起来差不多身材,只是手腕没有亚雌那样过分的纤细。两位娇娇嫩嫩的虫躺在一起,金发缠着黑发,翅翼叠着翅翼,裸露的皮肤上泛着红润,好像等虫来宠爱。

    阿尔托·菲斯特端着这份“圣餐”跪到床前,他看到伊恩的鼻子立刻轻轻动了起来。伊恩眯着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丝又深又打眼的暗绿。“好香啊……”她把头搁到了亚雌的胸口揉了揉,伸出胳膊把一头蓬松凌乱的长发耙到脑后,支起身体去看到底是什么勾起了自己的食欲。肚子开始咕咕响,伊恩皱着眉头盯着托盘上那碗乳白色的汤,它诡异地散发着一股自己无法拒绝的香气 ,植物的香草味道中带着一丝甜蜜和鲜美,勾引着自己去吃它。“这是什么汤?”伯尼危险地眯起眼,这位烹饪课程几乎满分的雌侍从未闻到过的鲜美让他感到一丝不安。法拉赫额头上的横眼睁开了一条缝,却第一次没有对执政官的隐瞒有所反应。阿尔托·菲斯特低头恭敬地跪着不说话,用这碗汤来表示自己的心意。

    “别这样阿尔托,我饿了。”饥饿和虚弱让伊恩内心烦闷,她不是不愿吃东西,而是一贯喜爱的rou类诡异地让自己恶心,而太甜的水果一闻就腻,蔬菜消化起来又腹痛胀气。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娇气?真不知道自己迷糊的这几天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用黑池下封着一只领主眼眶周围的嫩rou炖的奶汤。”阿尔托·菲斯特一反常态地没有计较伯尼的冒犯。他端起碗自己喝了一口,表示完全无毒。“清晨奈萨还未离去时*我和安德烈一起潜下黑池得到的,祭司们cao纵精神力太过疲劳的时候吃它恢复效果非常好。其余的部分已经分给神庙里的祭司,殿下可以放心。”

    伯尼当着执政官的面拨通了劳尔的通讯,确认卡塔利亚·勒里什正在品尝眼球甜汤之后才呵呵两声打圆场,“小可爱最近太累了,雄虫总要精细些照顾。”他对莉埃薇拉使了个颜色,这个默不作声的亚雌轻轻收起翅翼,接过执政官的托盘端到伊恩的面前来。浓稠的浓汤里混合着细嫩的rou丝,散发着无法抗拒的香味,就像……就像穆拉粘稠的奶水……伊恩舔着嘴角,回味着在阿斯坦卡留下的难以磨灭的回忆。她伸出舌尖舔了一点,啊,好香,除了溢满舌尖的鲜美,还有扑鼻的莲花香味,这是阿尔托·菲斯特的奶水。伊恩舔了舔嘴角,细细把浓汤啜下,留下了碗底的rou丝。“啊味道真好,但是太鲜甜了,喝多了有点腻…”伊恩掩着嘴打了个嗝,“…我想这种rou应该很难得到……中午再来一份吧,淡一点更好。”

    可爱的殿下靠在莉埃薇拉怀里用清水漱了口又倒下沉沉睡去。阿尔托·菲斯特看着伊恩这一次终于安静地躺下,没有再在亚雌身上烦躁地调整姿势,说明这份加料的“圣餐”确实起到了作用,才转身从伊恩的卧室离开。

    “是他的rou。”菲斯特一离开房间,法拉赫就把伯尼拉到一边,摘掉面罩说出了执政官的秘密。“什么他的rou?”伯尼拧着眉头,“是菲斯特的rou,雌虫的rou。”法拉赫对伯尼坦诚,“上面漂起来的脂肪是很淡的红色,而您知道异虫几乎没有脂肪,他们像脂肪一样不溶于水的异合凝胶是蓝色。不用这样看着我中将,这是苏拉允许的行为,雌虫应该为雄虫献上一切。如果雄虫索取他的性命,要是留下了幼崽,那就可以拿去。”法拉赫压低着声音回答,“再说像这样的伤口,对菲斯特冕下这样等级的雌虫来说,几个小时就可以痊愈,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而对殿下来说却是难得的良药……”

    “比利亚·杜克就是因为食用虫rou才被裁定违反宪法,这不是能不能恢复的问题,这是主星律法的原则。你应该庆幸殿下只喝了奶水炖的rou汤,不会被发觉基因碎片……”伯尼打断了法拉赫的辩解,随后立刻意识到阿尔托·菲斯特诡计的巧妙之处。“我不想让殿下在塞勒斯冕下面前难堪才告诉您,”法拉赫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伊恩,敏感的莉埃薇拉觉察到他的目光抬头与之对视。“我希望殿下能尽快康复,您和我想的应该也一样。”

    伯尼模棱两可地,长长地呵了一声,好像是答应了。“如果你不想让小可爱在冕下面前难堪,就该早告诉我。这儿不是沦陷的战壕,法拉赫,我们不能这样随意。殿下这次站在主星这边,不代表瑞雅的眼线不会盯着他。”伯尼低沉的声音里充满忧虑,“我们应该尽早离开这里,虽然莫隆尼的确把殿下拉了回来,但现在好几个雌虫都知道他怀崽子了,我们不能冒险。”门响了一下,法拉赫走到门口转动把手打开了门,芬戈里从这扇上下旋转着张开的门中间走了进来,像往常一样检查伊恩和崽子的健康。“蛋膜成型了,质地很紧密,弹性也很好。”他皱着眉头盯着胚胎背后支棱出来的像肢体一样的东西沉默了一会,“看起来正常。”

    “那这个是什么?”法拉赫走到芬戈里身后指着两条长长的阴影问,“鞘翅。”伯尼走过去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或者是多出来的两条腿,没关系,伊斯特芬刚开始也有这个,但是后面就变样了,别担心。”

    芬戈里没回答,从虫族目前已知的29种分类上来说,有一些胚胎初始会长出这样长条的组织。胚胎尤安——芬戈里这样称呼这个观察对象——背后多出来的部分,并不像鞘翅那样是短圆的,也不像虫腿那样带着弯折。如果是殿下那样的精神丝线,为什么它自从出现就没有改变过形状?如果是翅翼,几个月的时间也未过太早。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看看伊斯特芬殿下的医疗记录,好与尤安的发育进行对比。”芬戈里收拾好检测仪,站直了身体对伯尼说,他真的十分魁梧,芬戈里在心里想,像一堵厚实的墙一样让他不得不生出一种必须要绕开的直觉。“我不介意,但是没有记录,也许你可以和伊芙对比一下。”伯尼脸上带着客套的笑,虽然话听起来很诚恳,还是让芬戈里隐约感觉到自己提出的要求引起了对方的不快,并且伯尼中将把这种不快还给了他。

    “所有的检查都是在伊森殿下的星塔做的,他们只是告诉我很正常。如果您那儿和谁很熟的话,兴许能看到记录。”

    星塔?芬戈里被这个软钉子梗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像往常那样对伯尼行了个军礼并且说:“感谢您的建议,我和军团长汇报去了。”之后就离开了房间。随后走进来的维尔登抱着一件柔软的衣物和一个点缀着钻石的漂亮盒子放到床边,解开纽扣卷起袖子,把手伸到伊恩盖着毯子的背后去摸她的体温,摸到背后已经收了汗,只剩下点凉意,便示意莉埃薇拉和他一起把睡袍套到伊恩身上。

    “…亲亲…”迷迷糊糊的伊恩拉着维尔登的袖子不让他走,漂亮的雌侍只好用膝盖撑着身体,低下头去亲自己的雄主。他的殿下只偏过头在维尔登的脸上蹭了一下就又睡着了,嘴里嘟哝着听不清的梦话。维尔登在伊恩身边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听了好一会,最后只能对紧张地凑过来的伯尼和法拉赫摇头。他的脸就在亚雌的面前,头发上飘来一阵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莉埃薇拉很想偷偷凑过去,让维尔登的发梢擦过自己的脸颊,却被躺在身上的伊恩翻身压到肩膀下面,当个抱枕压到身下。

    亚雌只好借着整理毯子的动作掩盖自己小小的失落。雌侍大人一心挂记着殿下,最近几天连话都没怎么对自己说过。维尔登完全没有注意到亚雌掩饰下的心情,他整理好毯子,转过身对伯尼转达塞勒斯冕下的问候。

    “冕下目前还不宜走动,听说殿下还在修养,送来了一本书。”维尔登打开了这个造型浪漫的大盒子,丝光的绒面内衬上放着一本并不十分厚的纯白的硬壳纸书。伯尼狐疑地拿起来翻开,白纸刻出的英武的雄虫殿下立刻从两页交错繁复的花墙中站起,挥动双手释放了一个加持。白色硬纸剪出的长刀从椭圆的涟漪轮廓上升起,神庙的轮廓和比利亚的“碑”成为了他的背景。

    这本书只有四页,伯尼翻开后面一页,上面是塞勒斯用金色墨水写下的严谨优美的字体。“圣蒂诺城堡的风景让我着迷,即使因为健康原因不能在庭院中散步,也不会让我感到无趣和寂寞。您的模样刻进了我的记忆中……”伯尼略略扫过两眼又翻了回去,纸片折成的雄虫殿下随着纸的开合举起手又放下去,头顶的椭圆形加持轮廓也随之升起和降下,精巧的立体书甚至可以模拟伊恩举起双手时两把长刀划过的弧度。“他等不及了……”伯尼搓了搓纸张的边缘,感受着手工纸粗糙的压制纹路和质地,一边在心里估算着几张纸到底花了多少贡献,一边咂舌冕下的高级爱好。

    “为什么?”维尔登问道。“一百八十个菲斯特拉公转,维尔登,他来了如果你了解过塞勒斯冕下的工作,就会知道他是个非常有耐心的雌虫,而且他的教养不会让自己在殿下和他断开联系短短几天之内又费心心思送出一份精心制作的礼物。他从没正式地给殿下送过礼物……当然,他有一半苏拉的血统,不过我怀疑亚历山大参与了进来。”伯尼找了个浅显的理由,他现在最着急的是让伊恩离开菲斯特拉,小可爱一旦回到娇小的身材,肚皮上的凸起就变得明显起来,除非长时间维持在雌虫的身材上,才能方便地被宽松的外套遮挡。伯尼咂咂嘴,虽然英俊的雄主也让自己无法拒绝,可是……他还是喜欢抱着自己撒娇的那个小可爱!

    魁梧的雌侍隐藏了自己的私心,他对德瓦恩的说辞是个子越小负担越少,而且娇小的殿下通常更加通情达理。这个理由被雌侍们接受了,第二军团长冲进执政官的办公室是实打实地为了要让伊恩回到阿斯坦门尼,毕竟一旦伊恩怀孕的事情被主脑发现,雄虫身边所有的雌虫都会被主脑判定有罪,撸个干净。这就是为什么德瓦恩直接让芬戈里插手这件事,毕竟锡南有成千上万个培养罐可以为伊恩隐藏尤安,如果尤安足够幸运地发育成熟,还可以将他藏进穆拉的祭坛。

    “你写一封回信,嗯……我想想,我来写。”伯尼立刻坐到书桌后面,点开光脑敲了一封言语朴素的回信。“感谢您的慷慨,伊恩殿下已经收到了您的礼物……但是他现在睡着了……我把它放到了殿下的床头……醒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希望您身体健康……期待与您…会面……第七军团副军团长伯尼中将。嗯,就这样。”

    光屏上显示出一张纸卷起来飞走的动画,伯尼抱着肩膀想了想,又耙了耙头发,扯开束带把半长的头发重新扎成一个短小的揪揪。“不行,得去问问,问问那个莫隆尼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菲斯特的举动有点不太正常。”

    维尔登和法拉赫对视一眼,“他一直不太正常。”法拉赫对执政官颇有微词,而维尔登则对伯尼说:“我去问,莫隆尼和我还有点交情,我没有精神力,这里的雌虫不会太提防我。”

    伯尼点头应允了。漂亮的雌侍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检查了自己的仪表之后才离开。火红的朱尼尔趁着维尔登打开门的时候溜进了伊恩的卧室,亲卫和扈从们沿着墙依次站开,维尔登走到螺旋的楼梯口,听见莫隆尼和班德拉斯聊天的声音。

    “谢谢你的酒,我感觉好多了。”两位雌虫举着细长的酒杯站在楼梯拐角的窗户边,微风吹开了他们银色的发尾。班德拉斯手里的银色小酒壶在上午清透的光线里闪着光,照在白色硬布刺花的短袍上,远远看上去宛如一幅赏心悦目的古典画。

    即使维尔登没有出声,莫隆尼和班德拉斯也察觉到这位不请自来的亲卫队长。高高站在楼梯口的维尔登被一身廓形简练的黑色连体制包裹,面容中的那些精致的美感被军雌的不苟言笑中和了,无形中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爱搭理人的清高。莫隆尼闭上了嘴,而让他住嘴的不止是维尔登总是带来的小小惊艳,还有一个沉默的,站到维尔登背后的祭仆。

    “看来公爵要见你。”莫隆尼站直了身体,“噢,不,是见我们。”另一个祭仆站到了他身边。莫隆尼好像对这个祭仆有所顾忌一般躲开了一步踏上台阶走向维尔登,祭仆们一前一后地押着他们,直到两位雌虫走到哈摩尔巴廷最中心的房间——执政官的小型图书馆中。

    房间的一部分光线幽暗,而另一部分则被头顶漏下的光照亮。漂浮的小灯汇在阴暗的那边,照出点点温馨的光团。高耸的书架封闭了光和湿度,占据了四面围墙,沿着墙直到顶部穹形的透明花窗下沿。光线在墙上斜投下十芒星的影子,但这光线射不到地上。幽暗的房间只留出中间一块做出拟态火焰的壁炉,摆上了一张皮靠椅。

    阿尔托·菲斯特并不在房间,维尔登一走进门就看到了面对自己的公爵,安德烈和两位雌虫中间隔着一块刻出许多纵向缝隙的金属板,让公爵的脸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安德烈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雌虫们的到来,他用光脑打开了一格书槽,让机械臂从里面取出一个个打磨平整,雕满了文字或长长短短纵向纹路的骨甲。当维尔登抬头去看这些巨大的骨甲时,注意到第一片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古语刻着“苏拉的诞生”。

    “风暴领域的掌管着,我们的母亲艾拉是最后一位产下了多枚主母幼卵的母巢。在宇宙走向尽头的时代,主母们为了避免无意义的资源战争,为整个种族集中力量突破位面限制而做出牺牲……她们通常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新的主母幼卵,这使得每一代主母的繁育能力逐渐走向衰竭。以此看来,艾拉的伟大不仅在于她无与伦比的元素掌握,还在于她超凡的繁育能力——生育了主母穆拉和她的meimei苏拉……”*

    光线在图书馆贴着暗色皮革的储存柜外壳上投下一个活动的影子,它穿过金属板和一片水平滑过的骨甲,在雌虫们面前演示出一个动态的画面:山一样高大的虫体从中间爆裂了,露出几乎和腹部一样巨大大的卵。战虫们爬上这个新的卵,啃噬掉了残留在上面的血rou。“我们的主母苏拉汲尽了艾拉最后的力量诞生,但她被崇拜圣光的‘卡’的信徒劫持,因为苏拉的诞生破坏了母巢之间的协议。这迫使主母穆拉不得不冒险进入八个混沌漩涡中的一个……从此开创了新的世界。”

    这块颇具历史的骨甲边缘磨损得光亮,相比热爱使用石雕的贾卡,穆拉对生命材料的偏好使她的神殿仅少留存。很明显这些颜色不一,形状不同的骨甲来自于不同的雌虫的鞘翅,有一些颜色相似,破损较多,在勒姆海姆的光线下流动着奇异的光泽。另一些看起来新一些,泛着死去的粗糙和濒临崩溃的干燥感,篆刻的文字也更工整,应该是后期用激光灼烧上去的。莫隆尼和维尔登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久远地录历史的文物,他们不禁睁大双眼去透在墙上的文字。

    “这是奈萨最重要的战利品之一,从侍奉苏拉的雄虫迦扎勒那儿获得。它本应该保留在静谧之宫,是因为几乎只有阿尔托冕下能才被迁移到哈摩尔巴廷。”骨甲被机械手放回储藏的暗格中,用来装饰气氛的虚拟的壁炉燃烧着,发出噼啪的,没有温度的响声,安德烈的声音像蛇一样爬上了两位雌虫的后背。“你可以很轻易地出上面的文字,不需要翻译器。”维尔登立刻垂下眼睛,掩盖自己的眼神。“古语的艰涩并不在于它的词汇,而是众多意向性的指代和随意的位置与现代通用语的精确特性存在根本的差异。”安德烈背着手在书柜中间这片不大的空间里走动,绕到了两位雌虫背后。“维尔登中校,据我所知,以您这样的军衔和经历,在主星应该无法接触到古语……但是您刚才毫无障碍地了这份几万年前的复刻本。它甚至比我们听到的伊恩殿下的古语更加晦涩……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安德烈站到了维尔登身后,银发军雌笔直的背影丝毫没有因为公爵施加的压力而变得僵硬。“建议您谨慎思考之后再做回答,虽然我没有阿尔托那样厉害的读心力,但杜克家族一直负责为神庙敬献祭仆。您可能不太明白,子爵应该对此十分清楚。”

    安德烈对莫隆尼微微点了一下下颌,莫隆尼只能微微转过来,向维尔登解释。“这意味着您会向奈萨坦诚,并且忘记您经历了什么。”紫灰色的眸子在银色的睫毛下微微动了动,维尔登悄悄吸了一口气,缝在制服内衬上的特殊口袋顶到了他的胸口,那曾经是即将成年的伊恩曾经从鬓角剪下的一缕长发,这似乎让军雌安心心来,“公爵阁下,虽然我军衔不高,但也是殿下法定的第四雌侍。”维尔登微微侧过头,并不隐瞒自己刚刚发现的小小特长。“如果您私下约我见面的目的是为了骨甲上的内容,也许我可以帮上忙。但如果您要审问我……不知您对伊恩殿下效忠是否仍然有效。”

    “奈萨可以见证我对殿下的忠心,这不容置疑。中校,我只是很好奇,因为同样是进入过殿下世界的雌虫,为什么您可以看懂全部内容,而我们的莫隆尼子爵却只能看懂其中一部分。除了教导大祭司阿特戎,我不记得伊恩殿下有在神庙之外书写古语。”

    “也许是殿下对我额外的眷顾。”维尔登没有承认,也没有松口,转过身正面萨瓦托斯公爵。“那么进入了殿下世界的,被殿下信任地委托打理生活的,全星网都知道被殿下宠爱的第四雌侍,您是为什么没有怀上一个蛋呢?”

    安德烈打断了维尔登的反驳,绛紫色的眼睛黑黑得染着雾气,让维尔登真实地感到威胁。他克制着在内心呼喊殿下的冲动,原来真实的萨瓦托斯公爵一点都不是看上去的那样礼貌与温和。维尔登忽然想起公爵的另一个身份,一个几乎不会被提及的,大家心知肚明的身份——菲斯特家上一任的雌君。而他的雌父,虽然由殿下亲手结果,但仍为年迈的老亲王孕育了一个雄子,并且得到了老亲王最后的宠爱。

    维尔登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许多猜测,他立刻意识到祭仆们是被萨瓦托斯公爵cao纵的木偶,向他汇报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这位公爵也不会浪费时间去敲开一个雌虫的内心,因为只要菲斯特冕下愿意,他就可以将自己探查到的一切与公爵分享。很明显,委以虚蛇并不是安德烈的风格,只要是他亲自出面,那就一定要达到目的。

    萨瓦托斯公爵到底想要什么呢?菲斯特冕下已经得到了他期望的白蛋,公爵是想要帮助冕下固宠,或者是他自己也要在伊恩殿下身边争取一席之地?或者……艾拉,每个在主星生活过的虫族都熟悉的名字,原来它来自另一个世界。

    维尔登的思绪飞转,伯尼破天荒地对伊恩代孕这件事并不反对,他还记得雌侍们轮番惩罚雄主的时候,中将离开了。他一直守护着怀孕的殿下,极为溺爱地支持他的任性。这到底是预见,还是巧合?维尔登终于想到他在梦中见过的殿下,他们靠在一起,他的伊恩依偎在自己怀里捏着一本泛黄的书,上面的文字似乎有方形的边缘,五个或者七个一排,带着规律的韵脚。虽然文字改变了,但是语法是相似的,再加上他的确在伊恩的世界里接触到穆拉……

    “因为殿下现在并不想要更多的孩子……也许。”光线照着军雌的后背,缎子一样的短发像银色的光环照在脑后。这个回答若有所指,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无奈,又好像在说可怜的阿尔莱亚并不受期待——作为伊恩殿下最年幼的崽子,他的到来如何曲折,安德烈应该一清二楚。“既然您把我请来,我也想知道殿下到底经历了什么。”维尔登的语调安静而平稳,并没有被安德烈的诘问影响。他回头看向莫隆尼,“他上半夜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子爵。”

    “我无法恢复到正常状态。”

    莫隆尼所经历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和执政官与公爵报告,安德烈没有出言阻止,说明他有意让自己当着维尔登说出这一切。

    “殿下的世界……是破碎的世界,我在森林中游荡,这里到处都是异虫,它们数量不多,但是动作很快……白色,背后有好几条触手,会喷射收集的石块和酸蚀黏液,是我没有见过的品种。”

    “起先我杀死了一个,没有携带武器,谨慎起见我虫化了。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虫化之后我无法再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我看见了殿下,他……带着两个崽子在荒芜的城镇和幽暗的树林边缘逃亡。他被异虫包围,感谢穆拉,我及时赶到把异虫杀了,遗憾的是殿下没有认出我。”

    莫隆尼的肩膀垂了下来,他不得不躲起来,好让殿下可以短暂地放下警觉和提防休息片刻。他头一次为自己暗色的骨甲感到庆幸,莫隆尼把翅翼卷在骨甲的缝隙里,在身后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红黑相间的尾巴,躲在丛林之间交错的阴影中默默守护。

    “陆地是破碎的,它偶尔会被一些东西,也许是一只空桶,也许是一辆飞行器,或者山洞连接……我很快发现了自己的错误……那不是殿下,只是殿下的影子。他每一次出现的穿着都不一样,带的崽子,有时候是这个,有时候又是那个……这好像是个绝境,如果我要更快地找到殿下,那么就要放弃帮助殿下的虚影。如果要帮助殿下,那就要放弃寻找。您知道……异虫看起来是真的,溅到我脸上的血液冰凉,它们的爪尖锋利,成群结队,我必须要像在真正的战场上那样谨慎才可以战胜。”莫隆尼的身影陷在阴影中立得笔直,僵硬的肩膀显出他彼时内心的挣扎。“最后我选择守护……因为那儿没有别的线索,而只要当我杀掉了一些异虫,眼前的世界就会变得更完整一些……之后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莫隆尼的声音变得压抑,“我找到了殿下,他处于虫化状态……那是一团纯粹的光……从骨甲的缝隙里透出来,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向殿下飞了过去,他悬停在宫殿的正上方,银色的光柱——它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殿下背后,成为他的翅翼。但是这个虫体没有灵魂,殿下听不见我的呼喊,听不见我的哀求,他只是安静地悬停在那里。光被飓风吹动,变成一片片烟尘消散,我眼看着殿下的虫体越来越小……”

    “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带着崽子的才是殿下。”维尔登忍不住宽慰莫隆尼,子爵顿了一下,低下头“是的,我看见了伊恩殿下……”他皱着眉,“他和神庙的祭司们一样的打扮,他对我说‘谢谢我带他走到这里。’但是……但是他……”莫隆尼犹豫地看向维尔登,“您见过吗?殿下更像是穆拉,他的相貌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他的身体……”

    “那就是我的样子,乌尔利希。”房间的门从公爵背后被推开,沉默的祭仆让开位置,可爱的伊恩裹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站在门口。她对转身跪下的安德烈伸出手背,示意他亲吻。“萨瓦托斯公爵,您是一个警惕的守卫者,但不代表您可以对我的雌侍无礼。”伊恩的声音慵懒而娇软,“现在抱我回去,”她打了个哈欠,对漂亮的雌侍伸出胳膊。“到处都找不到你,维尔登……”维尔登解开领口扣得紧紧的扣子,弯腰把他的殿下打横抱在怀里。雄虫殿下像八爪鱼一样搂住了维尔登的脖子,把花瓣一样的嘴唇贴到了他脸上,“吧唧”一声响亮地亲了一下,随后把脑袋搁到雌侍的肩上。长长的头发从维尔登胳膊上垂了下来,几乎拖到地毯上。“再乱跑,就把你吃掉……”跪在地上的安德烈不用抬头也能听见伊恩殿下和雌侍的悄悄话,他偷偷抬头去看远走的殿下,那张可爱的脸从雌侍的胳膊旁边歪出一些,露出一双正在盯着他的,微微发光的灰紫色的眼。

    *表示黑夜还未过去,天还没亮。

    *为了方便情节表达,此处没有按照剧情阐述的规律写,因为我不会写文言文。(摆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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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恩:哼,你会的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