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糕
其实秋湫发现林语杏倒不是个很讨厌的孩子，除了这小孩实在有些过于粘人了，要是不上学，林语杏能在秋湫身边缠一天，到了晚上才装作在外面野够了回家。 但是林语杏的家人是不担心林语杏在外面跑一天的，山里的小孩都是这样长大的，去外面捉鱼钓虾，设个陷阱扑鸟，或是夏天去到处找野地瓜，这些远比呆在家里有趣，家里爹妈忙着干活，倒也省了不少心。 这正合林语杏的意，他每天也不知道和秋湫在玩些什么，可是在秋湫的身边时间就是过得很快，林语杏就看着秋湫睡过去又醒了，又开始和麻雀聊天，再就是对着天空发呆，偶尔会回一下林语杏的话。 但林语杏本来就是个喜静不喜闹的人，秋湫这里又是冬暖夏凉，还有股淡淡的草木香，光是躺在那里就很舒服。 秋湫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林语杏在和不在都没什么太大差别，况且林语杏有些时候还会带来些好吃的，这种时候秋湫还是很喜欢林语杏的。 后面林语杏好像发现了秋湫喜欢吃这些小零嘴，因为秋湫吃东西时，都塞满了嘴，像只小老鼠一样慢慢嚼着，然后满足地舔舔嘴，摸摸林语杏的头发，像摸一只小狗。 林语杏可以闻到秋湫手上奶油夹心饼干甜腻腻的香味，混杂着新叶嫩涩的清香，这是林语杏留在记忆中关于心动的最初印象，那时候的林语杏也不过才八岁。 秋湫也渐渐习惯了后面有个小跟班，逐渐也对林语杏和颜悦色起来，甚至和麻雀聊天的时候，也会把麻雀说的一些有意思的八卦传给林语杏听听。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亲密了，秋湫完全把林语杏当成了朋友，尽管林语杏还是个小孩，但是秋湫生长在山里，心性也是单纯得很，和林语杏也算是有话聊。 林语杏的户口上小了两岁，所以在他八岁时，才入了学。 秋湫还记得林语杏上幼儿园哭得样子，那时候就哭得在地上打滚，还是他妈把他塞进车里的，这次林语杏心里有了惦念，更加不愿意去上学了，哭得脸都青了，气也上不来，扒着银杏树不松手。 他爸也急了，这孩子也太倔了点。但是他倔，他老子更倔，从路边的斑竹林里折了根斑竹，就往林语杏的屁股上抽。 林语杏委屈极了，秋湫就在树上伸个头看着他挨打，眼泪婆娑中甚至看到秋湫好像在笑。对他一向温和的父亲也下了重手打他，林语杏只觉得这世界没有温度，也没人爱他。 于是就出现了后来林语杏一直强迫秋湫忘记的场面：林语杏张大了嘴哇哇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还仰着个头一脸不服气，他爸在后面举着根斑竹放牛似的赶他走。 林语杏是去读书了，秋湫的热闹也看完了，他回了屋，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秋湫感到很奇怪，这样的生活他明明已经过了好几百年，现在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没了那个小跟班，日子都安静下来了。 但秋湫才不会觉得自己在想林语杏，他才不会牵挂一个几岁的小屁孩。 下午才两三点左右，秋湫就已经坐在枝头上了，麻雀问秋湫在等谁，秋湫说：“我只是在这里坐坐，我会等谁嘛！” 说这话的时候，秋湫的目光却是看向大路边，望眼欲穿。麻雀聚在一起取笑秋湫，秋湫也没注意到，他的心思全不在麻雀身上。 下午四点整，小学放学了，林语杏是坐着他爸的小电瓶车回来的，手里攥着根雪糕，悄悄地朝秋湫挥了挥手。 秋湫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笑了，他嘴角的酒窝漾出来，余晖顺着银杏叶的缝隙洒在秋湫脸上，眉眼间都在发光，明明暗暗的像极了一幅画。 林语杏捏了捏手里雪糕的包装纸，眼睛一直跟着秋湫，直到进了院子里看不见。 秋湫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给林语杏带来了多大的冲击，他笑只是因为他看到了林语杏手里的零食。 林语杏一回家就丢下书包往外跑，他妈在后面喊他记住回来吃饭写作业，才追出去就没看到林语杏人了。 林语杏跑得飞快，他已经坐到了秋湫旁边。 秋湫看见林语杏过来，很高兴地挪了挪位子，把树枝位置分他一半。但是林语杏像是不够坐一样，几乎是紧紧贴着秋湫坐，秋湫有点不舒服，他还没有和人这样亲密地坐在一起过。 林语杏拿了那只雪糕，是一只小布丁，他拆开包装，送到秋湫面前，示意他先吃。 秋湫这下也顾不得林语杏还贴着他了，他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支雪糕，林语杏却不松手，秋湫用了点力也没动，雪糕棍就那么一点长，秋湫生怕太用力把它弄地上去了。 这下秋湫也不知道林语杏想要干嘛了，他转过头看了看林语杏，林语杏却把雪糕送到秋湫嘴边，让他吃。 也不是什么大事，秋湫为了好吃的向来能屈能伸，他不知道这东西是冰的，只当它还是块蛋糕，一口气咬了大半下去。 结果秋湫被冰得牙痛，他又找不到地方吐出来，只能一边哈气一边往肚子里吞。 林语杏像是没有预料到秋湫这么嘴馋，他看着秋湫一副痛苦又享受的样子哭笑不得，于是他把手放到秋湫嘴边，说：“冰着了就吐出来吧。” 秋湫看了他一眼，不管他，自顾自地硬生生把那一大半雪糕吃了进去，吃完还捂着嘴哈气让嘴好受一点。 林语杏手里的雪糕已经有些化了，顺着木制的雪糕棍流到林语杏的手上，秋湫看到了，问林语杏：“你怎么不吃呀？” 林语杏舔了一口秋湫咬过的地方，假装皱了皱眉头，说：“太甜了，你吃吧，我不喜欢这么甜的东西。” 秋湫也不想拿着黏哒哒的雪糕棍，于是就着林语杏的手就吃完了。 吃完了东西的秋湫总是会变得很好说话，林语杏于是对秋湫说：“秋湫，你去我家吧，我不能和你玩了，我妈赶着我回去写作业呢。” 秋湫擦着嘴，问：“作业是什么？” “是什么不重要，总之如果我没有做完，明天我爸生气了我俩就没零食吃了！”林语杏回答道。 秋湫歪着头想了一下，说：“好吧，但是你不能让你家人知道我哦。” 林语杏忙不迭答应下来，牵着秋湫的手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