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剧情：坦白）
“你能松开我吗？”梅耶斯瓮声瓮气地说道。 朱利安这才放开他的手，然而眼睛还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梅耶斯半捞起面具，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这才缓解了不少酸痛。 “走吧。”梅耶斯扣好面具，又准备继续往前走。朱利安准备再次伸手牵住他，梅耶斯却停下了脚步。 “你能不能不要牵着我？”梅耶斯强忍着恶心，试图好声好气地说道。 “不能。”朱利安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怕你跑了。” “我不会跑的。”梅耶斯有些无奈。 “你明明就跑了。”朱利安提高了调子。 “我……”梅耶斯刚想反驳。然而如果让朱利安知道他和伦纳德曾经见过面，说不定会影响他的计划。 踌躇半晌，梅耶斯乖乖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朱利安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下次就不许这样了。” 他的尾音甜腻，却暗含着威胁的意味。梅耶斯心下冷笑，却不作声。 “你跑出来就是为了看圣灵节吗？”朱利安牵着他的手到处闲逛着。此时太阳已经彻底坠落，深蓝的星空上挂着几颗碎星。 人海更加汹涌，却将中间大道渐渐空了出来。 “游行要开始了。”朱利安眺望着远处说道。 “什么游行？”梅耶斯踮着脚尖，好奇地问道。 “圣灵节游行。会有花车和表演。”朱利安解释道，“你想看吗？” “为什么不？”梅耶斯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你不想呢。”朱利安低头看着他，黄金面具在斑斓灯光下闪烁着温柔的光泽。 隔着面具，梅耶斯抬头回望着朱利安。他甚至能想象到对方那独特的蓝色眼眸荡漾着何等的水光。然而朱利安越温柔，他就越觉得虚伪。 他就是被这种虚伪的温柔骗得百孔千疮。 周围溢满着热烈喧闹的声音，是小孩子的嬉笑声，是情侣之间的爱语声，是吟游诗人的颂唱声。然而此刻，这些声音渐渐远去，这方天地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手传递着热切的温度，视线交错，对望着彼此。 空气中弥漫着甜美的气息，是姑娘身上的花香，是远处翻滚的麦子，是味道醇厚的美酒，是欢声笑语，是璀璨灯火，是情人絮语…… 梅耶斯嘴唇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何竟希望此刻能再长一些。 远处突然传来烟花升空爆破的碎裂声，他终于清醒过来，移开视线。 “烟花开始了。”梅耶斯故作冷静道。 “嗯。”朱利安喉咙里面发出低低的笑声。 梅耶斯压紧眉眼，不再作声。 远处，游行队伍开始行动起来，最前面的是一尊巨大的圣母像，由四个人扛着缓慢的游行，赞美着圣母的慈爱；后面是穿着夸张表演服装的人员，玩着杂耍，唱着歌谣，不停地在与两旁的游客互动。 霎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梅耶斯在那里驻足观看着，他从未以这么近距离地观看过这些节日游行，节日灯光投在他的面具上，五彩斑斓。身边人的温度好像终于也暖了一些， 他侧过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恍然生出一些错觉。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梅耶斯情不自禁地低声道。 “嗯？”朱利安听见他的声音，侧过头来看着他。 梅耶斯原本以为对方没有听见，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他说着，心头却一股脑地涌上苦涩与愤恨，像是愤怒的波涛拍打撕碎了岸边的礁石。他原本以为他能保持十足的镇定，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对他的影响是如此巨大。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朱利安带着他缓缓地走出人群。 “你想听什么？” 灯火，烟花，人群都渐渐远去。 寂静与黑暗重新笼罩上来。 “这不应该是你需要回答的吗？”梅耶斯咬着嘴唇，这是一个僻静的巷子里。他的左手抚上了别在腰上的匕首，坚硬冰冷的触感给了他一点安全感。 “我要回圣殿了。”朱利安看着他缓缓道。 “你和我一起回去吗？”他停下来看着梅耶斯，带着手套的手指抚上了梅耶斯尖细的下巴，尾音似乎带着一点钩子，撩拨着他。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梅耶斯歪着头看着他。月光下的男人高大挺拔，纯金面具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他的声音如月光般华丽清冷，宛如神祗。但是梅耶斯知道，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恶魔。 “这就是你想说的吗？”梅耶斯勾唇笑道，声音嘲讽：“我不用回基耶萨成为新的大公了吗？” 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左手缓缓地、无声地从腰间抽出那把冰凉的、淬着剧毒的匕首。 “现在不用了。”朱利安轻轻地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听到这话，梅耶斯停下了动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呢，宝宝。”朱利安上前了两步，阴影重新笼罩住了梅耶斯。他微微躬身，缠绵炙热的呼吸打在梅耶斯的脸上，手轻轻地搭在了梅耶斯的肩上，“不是说好了吗？按照约定。” “所以我的父亲和哥哥呢？”梅耶斯目光闪烁，一时未把握对方的意思。 “他们现在基耶萨。”朱利安笑道，“挺很好，没有受伤，没有挨饿。” “你确定？”梅耶斯犹疑起来，他不知道朱利安是不是在骗他。想起伦纳德的话，他仍然耿耿于怀。他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你想知道什么？”朱利安问道。 “全部。”梅耶斯抬起头来，目光炯炯，“你不如先和我解释一下你和伦纳德的协议。” 他意有所指，朱利安却微微一笑，“亲爱的，谈判的时候你不能一口气将所有筹码都摆在桌上。” “看来伦纳德对你说了很多。”他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你杀了他？”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口吻。 梅耶斯的身子不由得抖起来。他咬紧牙关，矢口否认：“没有。” “小骗子。”朱利安看着他，声音悠哉，“我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是。我杀了他。”梅耶斯见无法抵赖，冷笑道，攥紧了身后的匕首，“可是这和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所以现在我可以当他说的话全是真的吗？” 朱利安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了梅耶斯的面具。面具下，少年神色坚定，他的唇紧紧抿在一起，然而那双绿褐色的眼睛里有惶然闪过。 “好吧，请随意问。我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朱利安又取下自己的面具。让梅耶斯骇然的是，那张素来光洁的脸上除了细碎的伤口，竟有一道狰狞的伤痕，很细，但是很长，贯穿了半边脸，看起来狰狞无比。 “你的脸……怎么受伤了？”梅耶斯有些讶然，一时被对方的伤口转移了视线。 “很开心你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朱利安眯着眼，微笑道，“之前不小心被法阵伤到了而已。” 可是他几天前都没有……梅耶斯按捺住心头的疑问。 伦纳德不是说过他吃了魔果是不会受伤的吗？想到这里，梅耶斯问道：“吃了魔果，不是不会受伤吗？” “亲爱的，你把魔果的功能想的太强大了。”朱利安淡然道。 “所以你吃过魔果？” “是。”朱利安眨了眨眼，嘴角勾出一丝微笑，“看来伦纳德给你说的很详细。” “他和我说了很多。”听到如此干脆的回答，梅耶斯机械地扯了一下嘴角，没有任何情绪。 梅耶斯也并未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纠结，继续问道：“你原名是不是叫朱勒？” “是。”朱利安回答的很干脆。 居然是真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松林镇。” 果然是他。梅耶斯心想，左手捏紧匕首反倒踌躇起来。 “从那时我就爱上你了。”朱利安看着他，蓝色的双眼深沉，仿佛无边的海。 “……不要油嘴滑舌。”梅耶斯说道，微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但他内心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只能继续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父亲和哥哥的？你在哪里找到他们的？” “他们被关在一座小房子内，伦纳德用阵法封印了整座房子。我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他们。”朱利安轻描淡写地说道。 事实上，伦纳德设了三重阵法，层层玄机中暗藏杀机，连他也差点中招。 梅耶斯听罢只是点了点头，踌躇半晌，终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父亲和哥哥，是不是你和伦纳德筹划的……” 剩余的话并没有出口，然而意思却很明了。 梅耶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长时间的安静，梅耶斯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声，终于—— 朱利安长叹了一声，缓缓说道：“梅耶斯，我的世界和你不一样。” “你的世界有温暖，有鲜花，有欢声笑语，而我的世界只有鲜血，权力，尔虞我诈。”他说道，手指缓缓合拢在一起。 “对不起。”朱利安继续道，声音低沉恍若未闻，“对不起，我不该擅自把你拉进我的世界。” 梅耶斯有些恍惚：“这是承认了吗？”他的嘴唇狠狠颤抖起来，哭腔却无法抑制，“你现在一个道歉就可想让我原谅你是吗？” 泪水从眼眶溢出，重重地砸到了衣服上。他明明不该哭的，却无法压抑。 “最开始就是你设计好的圈套，是吗？” 他双手哆嗦，感觉自己快握不住刀，但他强忍着，只是哽塞：“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他恍惚间又想起了面前人的爱语，想起每一次的肌肤交缠，每一次的情迷意乱——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他露出一个呆呆的微笑，语气讽刺。 此时第二轮烟花突然升空，在他们头顶上绚烂盛开。流动的光一闪而过，映照他如同死水的眼眸。 梅耶斯心如死灰，他真的很笨，根本分不清面前人的真心与假意。 就连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斟酌半分，不知该不该相信。 朱利安刚想开口，却又被梅耶斯打断。 “你所谓的爱，就是将我的父兄囚禁，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置我尊严于不顾。”他不再用讽刺或者愤怒的口吻，只是平淡地陈述着。 “我觉得我在那个雨夜的话没有说错。”梅耶斯继续道，眼神麻木，手却狠狠地揪着心脏处的衣服，压抑着肝肠寸断的痛，“你的爱真让我恶心。” “我不想在你的世界继续呆下去了，朱利安。” 烟花声此起彼伏，辉煌闪耀的光照亮了头顶的整片天空，恍若白昼。 “我要回基耶萨了，就此别过吧。” 梅耶斯感觉头痛欲裂，他现在只想回到基耶萨，回去见见自己的父亲与哥哥，在自己的床上安憩。 朱利安凝视着他，眸海沉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有多么汹涌的黑暗欲望在翻滚。 把他锁起来，关起来，狠狠地干他，放在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地方。 “我会先陪你回基耶萨。”他像是没有听见梅耶斯刚刚说的话，只是沉声道。 “你——”梅耶斯语塞，但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和朱利安说话的欲望。 “无所谓。”他说着，将匕首塞回自己的腰间。 黑夜长而冷酷，只有天空中的烟花绚烂夺目，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