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协议
四天后，周三。 晚上六点，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陆宇恒，苏岚还在修改程序、填补漏洞、编写接口和各种文件。这几个星期他们两个都是这样默认加班到七点的。 陆宇恒从办公室里朝外喊：“岚岚，进来一下。” “好。”苏岚放下手上的工作，走进陆宇恒办公室。 苏岚走进陆宇恒办公室，问：“陆总，有什么事吗？” “岚岚，这儿就我们两个人，就不用打官腔了。就像我们在家一样称呼对方就好。” “好吧。那，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只是看你在那里看电脑脖子都酸了，一直在那里扭脖子，让你进来休息一下。你就坐那个沙发上吧。”陆宇恒指了旁边的沙发，示意苏岚坐下。 “不用了吧？我还要工作呢。” “让你坐就坐！身体健康重要还是工作重要？”陆宇恒有些生气了，这人怎么不识好歹的？ “那你在工作我总不能在一边坐着吧？” “你以为我是你啊？”陆宇恒偷笑一声，“我工作都是一边摸鱼一边工作的，我工作一段时间就会活动一下休息，我可不像你那样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工作上，”陆宇恒正说着话，苏岚就在一旁扭脖子，脖颈处的骨头被挤压发出“嘎嘎”的响声，陆宇恒心疼得不得了，继续说，“你看我说什么？你脖子都在跟你那个一根筋的脑子抗议了！你就去坐吧。躺那里休息一下。” “好吧。” 到了七点，陆宇恒站起身，转了转腰，活动一下筋骨，然后走到苏岚旁边，挽起他胳膊说：“走吧，去接谈谈回家。” “可是我工作还没做完呢……” “明天再做吧，没事的。都七点了，你弟弟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再不去接他，他又要哭了。”陆宇恒调侃。 “好吧。” 陆宇恒搂着苏岚的肩膀往外走。走到一楼却遇见了陆唐。 陆宇恒放下手，笑着跟陆唐打招呼。 陆唐看见苏岚就有了防备意识，皱眉说：“你们这是……” 陆宇恒没心没肺地说：“叔叔，这是我，好朋友，研发部的苏经理。我们加班到七点，顺道一起去车库而已。” 听见这句他们是朋友，陆唐更加觉得害怕，原本以为他算计的只是自己的上司，现在想起来，他竟然连自己的朋友都不放过。这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啊？或许正是朋友这层关系才让他更加了解陆宇恒，更加清楚陆宇恒的致命弱点，也更加肆无忌惮地算计陆宇恒。 “苏经理？我认识。”陆唐警惕道，“原来你们是朋友啊。” 苏岚尴尬地笑了笑。看陆唐的反应他应该没把自己将邮件发给陆宇恒的事情告诉陆宇恒。要不然，三个人碰面就不会是这种局势了。 本来打算庆幸，可转念一想，这样的话，自己就还有把柄会落在陆唐的手上……之前以为陆宇恒说的那话，是他已经知道自己欺骗了他，却还肯原谅他。现在看来他应该不知道，那他在知道那件事之后，就还有和自己翻脸的可能性。 苏岚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承受失去第二次的风险了。这件事一定要就此止住。 苏岚笑着说：“陆董，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别啊，我刚好有事要询问苏经理呢。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岚看了一眼陆唐，又看了一眼陆宇恒，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手上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苏岚默默感慨，陆唐那副整天板着的死鱼脸和陆宇恒青春帅气的少年脸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那我们就老地方见，还是那个日料店。”苏岚说。 说完苏岚就先一步离开公司，先去了那家日料店。陆唐随后跟了出去，走到店内。苏岚看见陆唐正四处寻找自己，主动喊：“陆董，我在这里。” 陆唐走了过去坐下。苏岚笑说：“上次是陆董请客，这次我也应该还陆董一餐。请。” 说着，苏岚已经给陆唐倒了一杯温酒。 “苏经理究竟想要什么？”陆唐拿起那个小酒杯，心里乱得很，他将酒一口倒进嘴里，质问苏岚。他的语气显然已经有些愠怒。 “陆董以为我想要什么？名誉，地位还是钱财？”苏岚吃了一口鲷鱼刺身，倒不慌不忙地反问。 “三者。”陆唐眯着眼睛打量苏岚。当他今天听到苏岚和陆宇恒是好朋友关系之后，他就不得不以最坏的恶意去想象苏岚的为人。一个可以算计自己好朋友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可是，陆董仔细想想，这三者，除了所谓名誉，我有哪一样真正获得了吗？地位——我还是研发部一个小小的技术经理；钱财——我既没有从中获利，更没有因此涨一分钱工资。至于名誉，我从来不在乎这个。您认为我真的是为了自己才做那件事吗？”苏岚摊开手，用不在乎的语气说。 “我当然知道苏经理在此事中除了研发部的人心，一无所获。可我更加愿意相信，不是苏经理不在乎，而是事情朝着苏经理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了。” “看来陆董是不愿意相信我。”苏岚低下头，无奈地笑出声。“我知道陆董担心我会害陆总，可是凭我的本事，我也最多就能做到在研发部偏安一隅，至于公司继承人，那不是我能左右的，不论你信不信，我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知道陆唐不是个肯讲感情的人，苏岚也干脆不和他打感情牌。而是仔细地跟他分析其中利弊。 “研发部虽然只是公司的一个部门，更不参与决策，管理，监察，投资等重大事项。但研发部却承担了推动已经老迈腐朽的琥珀从传统公司朝互联网方向发展的重要角色——开发与云服务。如果您将我当时把邮件发给陆总的事情告诉陆总，以陆总单纯的心思，暴躁的脾气，您认为，研发部还能像今天一样安稳有序进行工作吗？到了那个时候，陆总可能会再度大整研发部——甚至于这一次连目的都不再是为了研发部，而是为了个人感情。 “研发部本来就是已经垂垂老矣的琥珀最年轻最有活力的一个部门，如果研发部再陷入内斗，整个公司都会失去希望。真到了那个时候，您认为，没了研发部的琥珀，还能继续转型吗？那些指望研发部能给公司注入活力的股东们，还能继续把他们的钱留在琥珀吗？” “我大可将宇恒调离研发部，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真将陆总调离研发部，陆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吗？陆总走了，您认为研发部会是谁来承担总监这个职位？您真的愿意看到我当上总监吗？还是您认为，其他的人来担任这个职务会比我做得更好吗？” 陆唐称赞：“苏经理果然机敏，任何事情都能这样冷静地分析利弊。”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不妨将我真实的想法告诉陆董。不知道陆董可愿意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自然愿意相信。不过，如果你执意要将你塑造成一个一心为公的包青天，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你。” 苏岚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早已不奢求能当上研发部总监了。我承认，当初发匿名邮件，确实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为了整治研发部。第二，是为了让陆总离开，我当上研发部总监。但是从始至终，我没有动过让公司易主的念头。我做那件事是因为我知道，即便陆总真的离开研发部，对他来说也没有影响，反正整个公司到时候都会是陆总的，对陆总而言，研发部总监的位置可有可无；而我不一样，能当上研发部总监，我的生活能过得稍微轻松一些，我的弟弟也能更幸福一点。我承认这个想法有些自私，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失败，我也没有主动鱼死网破。现在研发部和陆总的状态难道不是最好的吗？您又何必打破这样的平衡呢？说出那个秘密，对于我们双方都是百害而无一利。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公司，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针锋相对呢？合则双赢，斗则皆败，相信陆董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苏岚脸上满是自信，他知道，陆唐不会为了赶走自己而让整个研发部乃至公司大变。 陆唐心想，苏岚说的不是没道理，真的说出他的秘密，对双方都有害无益，不如用这个秘密来做威胁他的把柄，好时时约束他的行为。于是他从嘴角挤出一个假笑，伸出手，说：“既然如此，那就希望苏经理一切顺遂，也希望你与宇恒的友谊能天长地久。” 苏岚也伸出手，微笑着与陆唐握手言和：“当然。我也很支持陆总去做公司的继承人。” 说完，苏岚向陆唐弯腰告别：“陆董请继续享用，单我已经买好了，还有人等着我，我就失陪了。抱歉。” 说完，苏岚正着身子不卑不亢地往外走去。 又是在那个路口，又是那个靠在豪车旁等待自己的男人，苏岚向陆宇恒挥了挥手。 “你怎么又这么晚才出来？我叔叔到底和你聊了些什么？”陆宇恒在冷风口吹了大半个小时的风，不免有抱怨。 “我弟弟呢？”苏岚试图转移话题。 “在车里呢。”陆宇恒伸手握住苏岚的手，让他也感受了一下自己在这冷风口吹得有多冷。 “这么冷的手？”苏岚被这冰冷的手激得一哆嗦。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为了等你才在车外面吹冷风吹的？” “你干嘛不在车里等？”苏岚问。 “我在车里等你你万一认不得我的车怎么办？”陆宇恒不高兴地说。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没说——我怕你找我的时候吹了冷风，我会心疼。 “整个公司有几个和你一样开宾利的？我能认错吗？傻子。” “好好好，我哪有你机灵啊？从高中开始你学习就是整个学校第一名，后来还考上了北京大学。您最聪明了！”陆宇恒说这话颇有些吃醋的感觉。 苏谈在旁边，苏岚也不好用rou麻的话哄陆宇恒这个大小孩，只能等回去再好好哄哄他了。 回去又是一场浩浩荡荡的“阳物运动”了。 真不知道该期待那极致的快感，还是该害怕自己又要不受控制的放浪形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