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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个小孩子

    第二天早上,孟卿酒醒来的时候,旁边的床铺已经凉透了,估计哥哥已经离开很久了,他坐起身,感觉身上有些酸痛,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软被在腰间盘着,睡衣没盖住的脖子后面,是一片红痕,孟卿酒浑然不知。

    他呆了一会儿,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轻轻打了个激灵,又缩回了被子里。还好哥已经离开了,孟卿酒捂住自己的脸,有些庆幸,他心脏砰砰直跳,这要是看见了兄长不知道要有多尴尬,他忽然回忆起自己的手还没有洗。

    孟卿酒盯着手,轻轻嗅了嗅,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应该是哥哥帮忙清洗过了。

    到了下午跟老师约定好的时间,孟卿酒带着画去见了老师,这次的校庆因为正好是两百年,学校方面很重视,据说还专门邀请了一个什么明星,孟卿酒对这方面不感兴趣,因此知道的也不多,老师还邀请孟卿酒一起来观看这次的校庆表演,孟卿酒没什么计划安排,自然是答应了,他这边跟老师聊得好好的,忽然就有侍者来送了一大捧热烈鲜红的玫瑰花。

    “这是那位先生送给您的。”侍者恭敬地半弯着腰。

    孟卿酒看过去,是一张陌生漂亮的脸,很快孟卿酒就回想起来,这是那个扬言要包养他的男人,而且跟林远意好像很不对付。

    老师看了两个人,还以为他们认识,她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学生有一个同性恋人的,脸上带了点促狭的笑意:“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这是邀请函,到时候可以提前来学校看一看,可以带伴儿哦。”没想到两人感情这样好,出来见老师也要一起,还秀恩爱,她是老了啊,不懂年轻人世界。

    面对老师的体贴,孟卿酒只能认下了,他攥进了手里的玫瑰,勉强笑了笑,老师的背影刚从门口消失,吴晚枫就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孟卿酒对面:“喜欢吗?”

    孟卿酒直接把花扔到他的怀里:“你跟踪我?”世界上哪会有这样的巧合,巧合到他难得出趟门就能遇见。

    吴晚枫拿起花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答非所问:“你不喜欢?也是,卡罗拉玫瑰太艳丽了。”他看上去半点局促也没有,之前走廊里的嚣张也被压在那张皮下,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孟卿酒不打算跟他纠缠,他直接起身准备离开,吴晚枫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直接就走了。

    吴晚枫把手探进花束里,艳丽的卡罗拉玫瑰热烈怒放着,它的尖刺有些没有被削干净,留下一个扎手的凸起,吴晚枫毫不在意的直接摸上去:“棘手啊棘手。”他发着呆喃喃自语。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学校校庆,本来孟卿酒还担心再见哥哥的时候尴尬,但是看到兄长一如往昔的稳重沉静,他心里提着的尴尬才放下。

    毕竟亲兄弟嘛,这种帮忙的事有什么好介意的,孟卿酒告诉自己。

    跟哥哥交代完晚上可能会晚点回家,拒绝了哥哥的接送请求之后,孟卿酒自己开车到了学校,大大的红色横幅已经挂起来了,上面写着祝贺校庆之类的话,孟卿酒扫了几眼,看着忙碌紧张的学弟学妹们,生机勃勃、紧锣密鼓,心里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有学生在搬课桌椅,孟卿酒看他们人手不够的样子,自己也去帮忙,惹得同学们连连道谢,倒让孟卿酒有些不好意思。

    下午五点多的阳光虽然还有些炽热,但已经是后继无力了,孟卿酒跟着往后一点点下楼梯,路过走廊拐角时意外撞上了手里端着水盆的同学。

    “啊!对不起对不起!”女生很快反应过来,她把撒了小半水的水盆放到地上,想要从口袋里拿卫生纸:“对不起!我没注意你过来了。”

    一起搬桌子的男同学也傻眼了,青年本来穿着的白衬衫被水打湿,后腰那里湿了一片,已经黏连在腰上,显出rou色,根本就是没法穿了。

    “没事,”尽管对自己的现状很苦恼,但孟卿酒还是下意识先安慰这个羞愧尴尬的女孩:“穿一会儿应该能暖干吧。”湿漉漉的感觉真不好受,孟卿酒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换衣服了。

    “怎么了?”一个男声忽然加入了他们的对话,男同学一下子开心起来:“学长,你也在帮忙啊!”

    “嗯。”青年应了一声,他身形高挑,等到靠近了孟卿酒才发现——原来不是他高自己多少甚至要矮一点,但他身形过于单薄,腿又很长,于是就给人了一种他很高的错觉。

    他面容白皙,跟孟卿酒带着暖意红润的白不同,他的白有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感,像是釉一样的脆弱易碎,睫毛倒是又长又直,垂眼时把那双眸子挡的严严实实。

    他很耐心的又问了一遍,直接对着孟卿酒:“怎么了吗?”那双扇子一样的眼睫于是抬起,露出一双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像是流动的蜂蜜。

    孟卿酒愣了一下,这个人的眼睛,很美,美到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呃……我的衣服不小心弄湿了。”他可疑的卡顿了一下,这才解释。

    青年看了看:“要换衣服的吧,湿衣服穿着很难受,我就住在学校宿舍,要不你去我那换件衣服,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他说的很慢,但有理有据,孟卿酒一时都有些心动,青年不待他回答,又看了眼身后的另一位男同学:“魏林,你跟王若一起继续搬吧。”

    “好的,学长。”

    孟卿酒笑了笑:“好吧,那就麻烦你了。”他把水盆端起来放回女同学手里:“不用自责了,这只是一件小事。”

    女同学呐呐无言,一张脸涨的通红,这下倒是因为害羞了,只好紧紧攥住手里的水盆。

    “走吧。”青年站在孟卿酒身边,打断了两人。

    孟卿酒于是对女孩礼貌的笑笑,跟着青年走了。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是孟卿酒。”

    “我知道,”青年跟孟卿酒并排走着,两人间差了有一手左右,他一直看着路,脸上没什么表情:“你的画很好看。”

    这下子倒是有点惊喜了:“谢谢。”孟卿酒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也不是很热情和自来熟的人,这人又疑似是他的粉丝?后腰的水迹黏连着让孟卿酒很想把它揪开,扰乱着他的心思。

    空气于是又陷入沉默,好一会儿,青年忽然出声:“我叫孙君,君子的君。”

    “呃,好的。”这个回复有些突兀,孟卿酒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试着找了个话题:“你也是大学生吗?哪个专业的呀。”

    “不,”孙君回答:“我已经在读博了,”他很认真:“只比你小一岁。”

    “博士?”孟卿酒有些惊讶,孙君的头发对于一个男生来说有些稍长,发丝柔顺的盖住他的额头,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睫又盖着他的眼睛,整个人就像是有些阴郁孤僻的大学生,而不是一个学术知识丰富的博士。

    孙君抿抿唇,没有说话。

    孟卿酒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有些激烈了:“抱歉,因为你看上去年纪还挺小的,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用,”孙君顿了顿:“不用道歉,我没有生气。”他补充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但孟卿酒不是热情的人,一但他不开口,孙君就会一直沉默着,气氛一度尴尬的让孟卿酒有些后悔跟他来宿舍了。

    学校安排的博士宿舍环境有些小小的简陋,空间稍稍有些狭小,但也是比较齐整的,有独立卫浴和阳台,孟卿酒还是第一次来博士生宿舍。

    孙君快步走到书桌前,把一张相框放到桌斗里,他看了孟卿酒一眼,孟卿酒全当没看见——人都有隐私嘛。

    孙君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可惜因为主人放置的有些不当,白衬衫有很多褶皱。

    孙君皱了皱眉,这还是孟卿酒第一次见他那么外露的情绪:“没事的,穿什么我都可以。”

    孙君还不甘心,只是放眼柜子里,哪里还有第二件白衬衫呢?孙君不喜欢白色,容易脏,他更多穿的是黑色和灰色,这件白衬衫当时好像是要参加什么活动才买的,他也只穿了一两次,就没怎么动过了。

    或者,让孟卿酒穿他的别的衣服,孙君看了看柜子里有些凌乱的衣服,抿了抿唇,还是把白衬衫递给了孟卿酒:“你将就一下吧。”他不敢直视孟卿酒的眼睛,干脆微微低着头。

    孟卿酒接过衣服,道了一声谢,白衬衫只有洗衣液的淡淡香味,这让孟卿酒松了一口气,看着孙君低头局促的样子,孟卿酒有些疑惑,毕竟还不熟络,他没有开口问。

    让人专门出去或者背过身有些奇怪了,孟卿酒干脆直接解开了衣扣,都是男人怕什么,看孙君的样子比他还要内敛呢。

    孙君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孟卿酒再脱衣服,这个认知极大的刺激到了他本就亢奋的神经,他只好愈加低头,确保自己看不到什么不该看的,可是——为什么不看呢,有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你看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要低头呢。

    那个声音蛊惑他抬头,去自然的跟孟卿酒说话,去触碰,去纠缠。

    孙君捏紧了拳头,头更低了。

    孟卿酒换完衣服,看向孙君,青年的身形瘦而高挑,脊背挺得笔直,像是没有什么能让他屈服,头却埋得低低的,下巴挨着锁骨,像是被罚站不许抬头看的小学生。

    孟卿酒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原来他这么紧张啊,这个孙君真的好内向,拘谨成这个样子,这是“社恐”吗?

    “我换好了。”孟卿酒提醒他,同时心里决定要跟孙君保持好社交距离,别让人家感觉到不舒服了。

    孙君这才抬头,他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藏在黑发下的耳朵却悄悄红了。

    “谢谢你的衣服了,那回头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孟卿酒说着。

    孙君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顿住,于是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孟卿酒又等了两三秒,才听孙君继续说:“那我们,加个微信好友吧。”他睫毛忽闪忽闪:“方便联系。”

    孟卿酒自然是答应了,两人拿着手机扫了码,顺顺利利加上了好友,孙君轻轻舒了口气,他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想着如果孟卿酒来还衣服,那他就能再见到他一面了。

    大进步!孙君对自己说,心里的小人悄悄跳起来欢呼。

    “校庆的表演要开始了,我就先走了?”

    “我们一起吧,”孙君下意识回答到,像是反应过来,他又添了两个字:“顺路。”

    孟卿酒只好再次跟孙君同行,他其实有点疑惑,既然孙君不喜欢跟人接触,为什么还有和自己一起走呢?他还以为自己的离开孙君会很高兴呢。

    不过路上,孟卿酒还是默默拉远了自己跟孙君的距离,两人间空出一个人,为了照顾“社恐”,孟卿酒甚至没有再主动说什么话,安静的走着。

    为了表演方便且尽量容纳大部分学生,学校专门在运动场上建了一个露天大舞台,两人穿过这时意外寂静的小花园,再走几分钟就能到cao场了,孙君忽然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他难得跟孟卿酒对视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我不是故意要把氛围搞糟的,”他的话意外的利落,像是在心里预算了很久:“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太擅长……”他艰难地抬起头,还想继续道歉,话语却倏地顿住了。

    被那样温和柔软的目光一直注视着……

    孙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孟卿酒。

    孟卿酒没想那么多,耐心等了一会儿确定青年没有要继续的话例外,他才开口:“不太擅长交际吗?”他帮孙君补全了话,离得靠近了些:“完全不用道歉的,你没有犯什么错,倒是我,自顾自的以为你不喜欢,才跟你这样疏远。”

    孙君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唔……”

    孟卿酒的话语抚平了他心里的紧张躁动,只是被那样看着,又听着如此温柔妥帖的话语,他一定会忍不住扑上去告白的!

    孙君一下子又扭头,声音有些抖:“不是你的错,我,我会努力学习跟人交际的。”

    怎么跟个别扭的小孩子一样,孟卿酒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