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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风声猎猎。 金龙行于天际,天魔伴随左右。 明幽城外亦是夜中,雷霆阴云都没了踪影,漫无边际的荒野上,一轮圆月皎洁,长夜安宁沉静。 方河一时恍然,悸动心绪尚未平复,却已置身于某种异样的平和中。 咚。 腿弯忽地一软,低热在四肢百骸蔓延,方河跌坐下去,鬓角渐渐渗出薄汗。 ——宽大袍袖下,细密血丝犹如寄生蛊虫,自相思剑身发起,深深扎进他的血rou。 凭他的浅薄修为,自是无法同明幽城结界抗衡,方才他强行以自身心血激发灵力,由此挥出那惊天动地的两剑,然而脱离明幽城后血丝仍未撤离,先是缠住他整个手掌,接着往手臂蔓延,血丝不断侵蚀,竟有渗透他仙骨的架势。 叶雪涯留下心血,是为帮他,还是害他? 又或者,这就是借他助力的代价? 方河握着相思,忽然很想放声大笑。 “怎么了?” 燕野御剑同他并肩而行,将他异状看得彻底,燕野心中隐有猜测,但见金龙在旁,突然凭空生出几分烦躁。 “……无事。”方河勉力回答,然而血丝仍在侵蚀,他面上薄红渐生,唇色却越发苍白。 手臂俶然一麻,方河背脊颤抖,疑心那血丝已扎进了他的手骨中。 “手伸出来,”燕野眉头紧皱,回首又叫住苍蓝,“停下,他恐怕又惹了麻烦。”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命令我……”金龙不耐,然而方河既是在他背上,他自然也知道方河不适,低头望见前方有一片绿洲,龙尾骤然一甩,穿破薄云直直下落。 - 野旷星低,茫茫荒漠上凝着一小块湖泊,苍劲绿树环绕生长,织就一道碧色屏障。绿荫之下,黄沙之上,几块半人高的纯白石碑不知是何由来,镌刻着数道斑驳文字,静静屹立林中。 月下湖面波光粼粼,砂砾银辉闪耀,浩大月光照亮绿洲中每一寸阴翳,再无一丝余隙躲藏。 方河背靠一块石碑坐下,吐息越发灼热,他试着抬手,然而右手被血丝紧紧缠绕,竟是重若千钧。 “你到底在遮掩什么?”燕野冷声质问,跨步上前,径直掀开他衣袖—— “——!” 方河下意识后退,可终究避无可避,袍袖飞扬间,鲜红血丝触目惊心,从无法松开的相思剑柄,细密血丝纠结缠绕,汇成红雾罗网,深深刺入方河整段手臂。 “这是什么东西?!” 金龙落地化为人形,却不是熟悉的少年形貌,白发金瞳的青年步步走来,其威慑感远胜跗骨之蛆般的血丝。 “只是激发灵力的后遗症罢了,”方河竭力维持平静,“不必担心,它自会消失……唔!” 右臂被人紧紧握住,每一根细小血丝都像连在他的心脉上,只一点微小触碰都是钻心疼痛,更别提燕野这般不管不顾。 方河眼前霎时一黑,他死死咬着舌尖,半晌才自疼痛中唤回神智。 “燕野,”他面色苍白,颊边冷汗淋漓,恳求道,“松手。” “才多久不见,你就有了这般造化。”燕野注视着那些狰狞血丝,脸色阴沉骇人,“谁这么慷慨,还将心头血送给你防身?” “……” 他知道答案,但他也知道此刻燕野所求并不是一个回答。 燕野见他不答,又是冷嗤:“心血离体太久,早晚力有不竭。你这挥霍滥用招致反噬……果然只会惹麻烦。” 话音未落,握着他的手再度施力,方河下意识咬紧齿关,然而痛觉却在诡异消退——自交握的手中,魔息源源不断,强行压制躁动的血丝红雾。 方河盯着燕野,恍惚间只觉荒谬至极。 曾几何时,桃花印记魔息暴动,叶雪涯以为他与魔修纠缠不清,强行为他剥去印记。 而今剑中心血反噬,却是燕野来帮他镇压暴动的血丝。 “你……”方河心潮起伏,“你为何……?” 相思剑身红芒剧闪,血丝被迫重回剑中,犹在不甘心地沉浮。 紧缚住手腕的力道消失了,方河手腕一松,相思当啷一声坠落于地。 燕野抬眸,冷冷一瞥:“你还没回话,就要发问了?” “是、”方河一瞬怔愣,脱口而出,“是我师兄……” “能为你熔炼心血的人,只是一句‘师兄’而已?” 苍蓝半蹲下去,纯金眼眸死死锁住方河,“还刚好熔在本命灵剑里面,他可真是‘煞费苦心’。” “……你是金龙,”只是与那双金眸对视,恐惧震悚便是灭顶袭来,在这时候甚至连燕野都能诡异地予他几分底气,方河艰难道,“小龙呢?或者说黑蛟,他在哪?” “蛟?你还在想他?”金龙眉梢一扬,恶劣道,“被我‘吃了’。身为金龙的我才是主宰,你还指望那条蛟能对付一座城的修士?” “……他不在了?” 大抵方河语调颤抖得太厉害,苍蓝神情几番变换,末了终是偏过头去,烦躁道:“骗你的,是他觉得应付不了这么大场面才换我出来。” “不过他已同我达成交易,待此番事了……”苍蓝话音未落,余光瞥见方河又绷紧了神色,不由止住话头,啧了一声,“算了,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你只需记住,”他压低声音,单手钳住方河下颌,令后者无法逃避与自己的对视,“我说过的,你既然同我达成了血契,那只能有我一个。” 纯金色的瞳眸耀如旭日,淬炼着无上的威严与荣辉,方河眼神闪躲想要回避,却只能被迫陷入浩瀚深远的金色中。 满目金色流转,汇成足以令人沉溺的漩涡,挥之不去的低热愈演愈烈,渐有燎原之势,方河背脊战栗,却是移不开视线。 “一个什么?” 燕野突兀开口,玄色长剑悬于他身侧,剑身不住嗡鸣,魔息缭绕不散。 只这一句话,恰如清泉明目,方河骤然回神。 “你是真龙?”燕野拔剑出鞘,剑上寒光映过苍蓝森冷的竖瞳,他利落挥剑,斩于方河与苍蓝之间。 “吞噬了蛟才成为真龙,这倒是和天魔有些相似。” “区区天魔也敢与龙君相提并论?”苍蓝寒声道,“你最好明白,那条蛟或许招架不了,但我要杀你实在轻而易举。” “……等等,住手。” 方河捂着眼睛,一身气力绵软,连靠着石碑的坐姿都在无力下滑——不知金龙方才又做了什么,眼下他体内热潮不断,竟是情蛊发作的预兆。 绵软的困意与蚀骨的痒意不断攀升,方河喘息渐急,一想到要在这两人面前发作情蛊,恐惧简直如潮水般瞬间将他吞没。 “燕野,”他掐着手心,努力维持清醒,“我还有话问你。” “明幽城中的魔修又是怎么回事?那火是你放的?” 燕野紧拧眉头,面色不愉:“怎么,你是觉得受了我牵累?” “若是事出有因……” “哪来这么多借口?”苍蓝忽地打岔,冷冷注视方河,“你对这天魔倒是偏袒得厉害,难怪那么多人怀疑你‘误入歧途’。” 燕野一抖剑身,不屑道:“何谓正路,何谓歧途?这又是谁的一家之言。” 他顿了顿,竟是解释了下去:“我发现了其余天魔的线索,这城中有不少修士都受他傀儡术cao纵,我不愿见他势力独大,故而放火烧了傀儡,然而那些傀儡修士似乎在城中颇有声望,所以最后未能善了。” “不过那城主当即选择去追捕你,”燕野漠然道,“想来她早已对你怀有戒心,无论城中生事的魔修是不是我,她都一定会去找你。” 许星楼对他的戒备……方河意识昏沉,只想得出陈时暮这一个理由。 原来如此,他不由苦笑,若将他换到许星楼的位置上,定然也会对“方河”怒其不争。 为了不辱没陈时暮的牺牲,许星楼宁可亲手斩杀他。 昔日陈时暮为救他被群魔所害,而今他几番生死一线,却又是被魔所救。 ——却也因与魔接近、又惹上杀身之祸。 世事无常,实是先因后果。 “那城中的天魔……” 他还想追问,可忽然一阵极细微的热流窜遍四肢百骸,蚀骨焚身的欲求蓄势待发,方河话语一滞,尾音已带出含糊的颤声。 “我还当你能撑多久,”苍蓝突兀一笑,一手轻慢抚过方河下唇,语调中满是嘲弄,“上次就发现了,你还被下过别的情药?” “龙血已经极为催情,你身上带着的这东西也不简单……”苍蓝摇头失笑,然而再抬头时眼神肃杀骇人,“身为龙君的血契伴侣,你不该如此‘多情’。” “……苍蓝?” 即便心知眼下的“苍蓝”并非亲近他的小龙,方河仍想叫住他。 “你想做什么?” 燕野抱剑立于方河身侧,语气不善。 “看不出来?”苍蓝讥讽,“他体内的情药发作了。” “从前是你在他身边?看他这么信任你,”苍蓝恶劣地笑了笑,“总不会次次都是你在帮他压制吧?” “倒是没想到,从来纵欲随性的魔,会为了个小修士这么克制。” “别……”方河眼皮沉重,然而茫然的欲求却越发鲜明,他听出金龙是在挑衅,唯恐招致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下意识想出言阻止。 可在这两个人面前,他的意愿从来不值一提。 “啰嗦。”燕野没再理睬,眸色深沉又晦暗,定定注视方河,“你待如何,打算一起?” “……那你可真是‘大度’。”苍蓝暗暗咬牙,但想起方河对燕野数次袒护,心间嫉恨翻江倒海,一时怒意上涌,竟是答应了燕野的提议。 “好啊,”他扬眉一笑,“那就‘一起’。” --- 【第四十七章】 “什么……”方河退后,却是抵到坚硬石壁,身前两人将他最后的生路也断绝,此间再无一丝逃避可能。 “唔!” 冰冷光滑的龙尾探入衣襟,不怀好意地抚上胸前,方河立时想要惊呼,然而声音尚未出口,便被略显粗粝的手指按着唇舌、生生抵了回去。 他愕然睁眼,可意图推拒的手亦被截下,中途便被人扣住手腕、高举按在石碑上。 “唔、咳……燕……唔!” 他极力以舌尖抵着魔修手指,妄图争取一点喘息余地,可模糊混乱的视线里,只映得出一双阴沉如血海翻涌的眼睛。 天魔的眼睛,总是睥睨众生的蔑然,偶尔显露几分刻板严肃,但绝不会含半分温情。 此刻他受着龙身缠绕、承着燕野戏弄,忽觉以为“燕野会制止金龙”的自己何其愚蠢。 哪有什么“平易相处”,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他在他们眼中,永远是玩物与随意折辱的存在。 寒意落地生根,封冻整副心房。 “又是这副表情。”见方河闭眼,燕野大为不耐,然而他也不知这满心焦躁从何而起,见龙尾已侵入方河里衣,放肆挑弄胸前——他重重啧了一声,抽出手指,干脆凝出剑气、斩裂方河整副衣襟。 “不愧是天魔,这点功夫都忍不得。”苍蓝闻声嗤笑,眼尾斜斜一挑,似是有意激怒燕野,他探出舌尖,沿着方河手腕细细舔舐。 龙的舌亦如蛇信,细长而末端分叉,那点猩红自方河高举的手臂一路朝下,激起后者越发明显的战栗,苍白肤色与猩红舌尖对比鲜明,而方河前襟被剑气斩裂,胸前被玩弄至挺立的乳珠刺目艳红,此刻亦是在夜风中瑟瑟。 燕野喉间一动,焦灼忽又化为干渴,只想在眼前的修士身上征伐掠夺。 ——原来能动摇魔心的,并不只有杀欲。 他探出手去,抚过方河湿润的眼睫。 燕野道:“睁眼,我要你看着我。” “……燕野,倘若我要求你一件事,你会答应吗?” 龙尾仍缠在方河腰际,此刻他左臂受金龙桎梏,右手因血丝侵蚀而无力垂落,身前更立着位世间罕有的天魔。分明已是无处可逃的笼中猎物,方河却仍妄想一道渺茫生机。 他还是闭着眼,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一身狼藉,他开口,颤抖脆弱的语气让燕野莫名心惊。 方河道:“你是我唯一能求的人了,我再次请求你……帮我压制情药。” “你还要什么代价?仙骨可以给你,鹿城的事我也可以绝口不提,我只要……我只要你放过我这一次。” “燕野,”他咬紧下唇,竭力抑制哽咽,“我不想这样。” 睫羽急颤,泪痕终于淌下。 燕野瞳眸骤缩。 手上沾染的那点濡湿痕迹,一瞬如同毒液,竟令他觉出罕见的痛意。 而他竟然真有了片刻迟疑。 “方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僵持不过片刻,突又被一声嗤笑打断。 苍蓝斜乜燕野,讥讽道:“真是奇怪,你竟然会去求他。” “与你何干?”燕野眉头紧蹙,盯着方河衣襟下那截龙尾,突觉扎眼至极。 “不过提醒你一句,何必这么怜惜他,”苍蓝嘲道,“他命中可是有三株桃花,你觉得你排在第几位?” ——铮。 似有一根弦俶然绷紧,燕野抬眸,血色几欲滴落。 魔息涌动,苍蓝却对这近前的杀意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笑,“连龙族的血契都约束不了他,你还指望他对你情有独钟?” “你放过他这一次,却不知他又会对谁投怀送抱呢。” 咯。 燕野猛然握拳,将凝未凝的符印顷刻消散。 “你何必——” 金龙的话越发诡异,方河不得不出声打岔,可话音未落,金龙便略一抬手,霎时热潮翻卷袭来,方河浑身一麻,隐秘处已浸出温热的湿意。 “在我面前求别的人……”苍蓝笑意冷然,龙尾盘旋往下,竟是以尖细尾梢缠住方河肿胀的前身。 尾尖收紧,冰凉鳞片于火热柱身上不住刮蹭,细碎柔软的鬃毛拂过孔眼——方河立时激颤,却碍于金龙的桎梏无法逃开,背脊紧绷如弓弦,喉间唯余压抑的喘声。 “方河,你未免太小看我。” 压住他手腕的力道终于撤去,苍蓝不予他半分喘息,松散衣襟被轻易解开,而两指长驱直入,轻易便深入至难以言说的地方。 “唔——!停下、苍蓝……住手!” 这世间或许有许多苦难折磨可以慢慢适应,但唯独情事——唯独是这件事,方河此生也无法习惯。 情蛊加身,非他所愿;欲潮汹涌,非他本心。 他总是在被迫承受、任人欺辱。 以亲密之事,行欺辱之实……他们的戏弄消遣,于方河却是无尽的折磨。 ——可他逃不开。 金龙挺身而入的刹那,方河心间剧震,茫茫然睁眼,唯见满目光影破碎,恰似空洞碎裂的一颗心。 “放开……” 方河艰难开口,气息断续,然而浑身气力空继、唯有欲求愈燃愈烈。 “都湿成这样了,还装什么清高呢。” 苍蓝轻声嗤笑,挑衅般朝燕野晃了晃指尖那点晶亮湿痕,再极慢地将之涂到方河红肿挺立的乳尖。 “唔……” 方河背脊一抖,被龙尾束缚的前身不禁再次抬头,而身后xue口翕张,已泛出隐约的水声。 皎白月光下,黑发的修士目光迷离,满身靡艳痕迹。 他的视线彷徨迷茫,他的低吟黏湿破碎。 他的手抵在金龙肩上,却是虚软无力、更似欲迎还拒。 而随着金龙数次顶弄,苍白面容渐染烟霞,眉目间竟绽出难以言喻的艳色。 ——何必要留情呢。 燕野盯着已然失神的方河,心中忽然没由来涌起恨意。 他可以在任何人身下展露这样的姿态,他可以为任何人动情。 ——他命中可是有三株桃花,你排在第几位? 燕野的犹豫,不过一瞬之间。 “多此一举。” 他极低地斥了一句,走上近前。金龙挑眉,极其配合地抽身退出。 “……燕野?” 方河恍然开口,事已至此,他再分不清对燕野是恐惧或是希冀,唯留无尽的空虚迷茫。 燕野并未应声。 他只是随意解开衣带、按住方河后颈,顺着后者跪坐的姿态、不容抗拒地将硬热的阳具挤入方河口腔。 ——! 方河立时瞪大眼睛,口腔撑满到了极致,直直抵到脆弱稚嫩的咽喉,然而却连咳喘也无法做到,压抑的呜咽声中,舌似乎也无处安放,无论如何都会挤压到勃勃跳动的青筋。 “……呜!” 浓烈气息将他笼罩,那既是情蛊渴求的解药,亦是方河畏惧的毒。眼泪立时滚落,分不清是痛意或是屈辱,方河眼眶通红,眸中已盈上某种凄凉的绝望。 他被迫仰头,眼中满是泪光,视线并不明晰,然而燕野下意识移开了眼,不愿同他对视。 说不清是什么古怪情绪作祟,燕野并未自情事中觉出半分纾解畅快,倒是烦躁焦灼愈发强烈。 烦躁既生,动作便越发猛烈,方河承受不住想要干呕,偏又被燕野按住后颈,由此再度收缩口腔,湿热紧致的吮吸令燕野头皮一麻,本已狰狞无比的器具竟是又涨大了几分。 金龙冷眼旁观,忽觉受了冷落,按了按方河湿泞的xue口,再度自后侵入。 “——!” 这一下又重又狠,金龙似是蓄意而为,直直撞上方河最敏感的那一点,揽住他的腰缓缓研磨,方河近乎立时就要泄身,然而龙尾紧缚住他,生生将他从极乐的云端扯落。 “做什么?” 这侵入令方河俶然一惊,舌尖慌乱扫过燕野柱身、毫无章法地缠绕顶弄,燕野固然得了爽利,但见方河战栗不止,想必痛苦之至——他终究是开了口。 金龙答得悠然,却又像淬着深切的恶意。 他道:“怎么,不是你说的‘一起’?” “……”燕野皱眉,冷硬道,“压制情药便是,不要多生事端。” 金龙挑了挑眉,只道应是,然而抽插的力道半分不减,似是有意同燕野较劲,燕野一刻不发泄,他亦不打算给方河痛快。 身前身后皆被占据,同时承受两人更令方河几欲崩溃,然而心中千百般抗拒,却不得不承认,唯有如此方可消解心中贪婪yuhuo。 情蛊数次发作,所求非减反增,他于欲海沉浮,苦苦不得解脱。 即便知道那两人是蓄意折辱,他也早就开始不自禁的迎合。 在那一瞬,方河想,不如就此放纵沉沦,至少身与心总有一处能得解脱。 既然难堪至此,他再没有什么可顾忌,只想尽快结束这梦魇般的折磨。 他颤抖着抬手,握住燕野涨热的性器,尝试讨好抚慰那狰狞的硬物,身后亦在竭力配合,xuerou收缩紧绞,只想留住金龙、让他尽快泄出来。 他跪伏于地,月色下肌肤被情欲浸染为靡艳的粉,乌发散乱不堪,遮掩在背脊上、勾勒在指痕间,他扬首,目光被水光朦胧,唇色是妖异的红。 平素不过淡如水的面目,偏偏这时候艳如烈酒,只催人攫取掠夺。 “啧!” 金龙本就濒临边缘,这一下销魂至极,俶然精关失守、热液磅礴涌入。 燕野见状,亦抽了出来,无数淋漓白浊,尽数喷溅于方河胸前。 那两人得了纾解,龙尾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方河只觉下身一松,而眼前白光绚烂,已不知是今夕何夕。 --- 【第四十八章】 他四肢无力,斜斜倾倒,黏稠白液淌在他身上,狼藉混乱的一片。 嘴里仍残留满涨的不适,方河难受地干咳,颊边残留几滴飞溅的阳精,随他动作,缓慢划过殷红的唇角。 燕野见状,眼角猛然一跳。 他半蹲下去,解下外袍,将方河打横抱起—— 哗啦! 冰凉湖水陡然浸没头顶,方河一个激灵,终是被迫唤回神思。 “清醒了吗?” “……咳。” 方河呛咳不止,眼睫上分不清是泪意还是水光,迷蒙间睁眼,却什么也看不清。 所见是空空茫茫,所闻是水波荡漾,悬浮湖水无处着力,唯有紧箍着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 是燕野,方河恍然地想,竟然还是燕野。 ——他是被燕野抱着,一并跃入了湖中。 “……你还想做什么?” 他终于可以再开口,然而嗓音已然沙哑,情事带来的慵色迅速消退,方河侧首面对燕野,眼中情绪灰败又黯淡。 何其讽刺,施与他怜悯的是燕野,施与他凌辱的也是燕野。 爱意不敢萌生,恨也不能利落,可是爱恨之外,他还能从燕野身上得到什么。 总不至于是悔恨与难堪,那只会显得他的信任更加可笑。 “啧,”燕野别过头去,低声斥道,“别这么看我。” “不过是药性发作,你还没习惯么?” ——如何能习惯? 方河猛然咬紧下唇,背脊不住颤抖,他觉得他应当是愤怒的,然而事已至此,心中却只余荒芜。 他的期望终究是落空了,这世间从无人在乎他的意愿。燕野与苍蓝或许会顾忌他的生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予他尊重。 无数人曾警告过他天魔不可信任,偏偏他要一厢情愿,只念着数次相救,便将燕野当作浮木般的寄托。 至于苍蓝,如果他当初真的狠下心肠,未必不能摆脱小龙。 所以如今代价惨重,都是自作自受。 …… 自作自受? 视野实在模糊,方河眼睫微颤,温热水珠淌过脸颊,落在胸前时已彻底冰凉。 滴答。 水珠坠落湖中,极轻微的一点声音穿过朦胧屏障,顷刻间响彻脑海。 如果继续下去只是一错再错、如果不管他做什么,都只会招致更加糟糕的命途…… 如果前路只有苦难,那他为何不能就此止步? 左右这世间,无人留恋他。 而他又何必执着? 刹那间刺骨寒凉席卷全身,方河猛然睁眼,终于彻底清醒。 月光浩浩,湖水沁凉。他仍是被燕野揽着立于水中,裸露的肌肤相贴,却递不来丝毫暖意。 燕野眉头紧拧,目光落在旁侧。方河心道,不知燕野这副模样,可否用“心虚”来形容。 他扯了扯嘴角,发觉实在无法作出云淡风轻的姿态,索性不再掩饰,恹恹道:“放开我,你还想在湖里待多久?” “……你?” 燕野却觉出异样,他盯着方河被湖水浸得泛白的脸,某种难言的忧虑忽然涌上心头。 ——前一刻尚是崩溃失神,为何眼下的方河却如此平静? 平静到……仿佛已全然不在乎此前种种狼狈。 然而此刻的方河已无暇再顾燕野的反应,他试着挣了挣,未料燕野真的松开了他。 他退后一步,抬起眼眸,在一场不堪混乱之后,他终于能同燕野清晰对视。 那双眼睛犹泛着水雾,却隐约透出锋芒的影子。他眼中映出血海的倒影,安安静静,无波无澜。 就像是错觉,在杀意与暴虐之下,他竟然从燕野眼中看出了几分犹豫与不安。 可谁有这般本事能让天魔动摇,果然还是他尚在恍惚。 他于燕野,着实不足轻重。 方河自嘲一笑,转开目光。 “你这副样子……”燕野眉头紧皱不散,不知为何竟从方河面上瞧出几分死气。 可方河有龙血加持、有剑中心血相护,更有真龙与天魔在侧,哪怕在明幽城主那样的围剿下也能不伤分毫,为何眼下竟突兀浮现出死气? 燕野话只说了一半,向来直率的天魔罕有的迟疑,而方河只是同他对视了一眼,并未给予回应。 那眼神冷冷淡淡,毫无情绪,甚至没有燕野设想过的怨憎或是愤恨。 无声无息,只余寂然,却让燕野越发心惊。 为何方河……看起来竟像个将死之人? 哗啦,水波微漾,方河独自走回岸边。 “哥哥!” 踏上浅滩时,黑发黑眸的少年已奔至眼前。 此刻的方河长发浸湿,衣襟松散,一身暧昧情痕无处遮掩。小龙突然出现,他稍一愣神,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竟敢……”见到方河如此狼狈,小龙面上一瞬浮现出极深的怨毒,但他极快地闭了闭眼,施术招来衣物,又替方河消除一身痕迹。 方河被罩在那件宽大的白袍里,无意识地抬手,盯着衣袖上繁复的纹饰,思绪忽远。 “怎么又换成了你,”他问,“那条金龙不是说,他才是主宰么。” “哥哥?”察觉方河语气有异,苍蓝停下动作,小心打量他,“若非明幽城中情况紧急,我也不愿换他出来。金龙狂妄,我若要压制他,也需一番功夫。” 言下之意,分明是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他选择与小龙同行,那金龙也将如阴影随行。 为恶的是金龙,施恩的是小龙,然而无论如何,终究都是一人所为。 既予他恩情,又为何一定要予他凌辱。 这不合时宜的关切,甚至不如纯粹深切的痛苦。 方河闭目,无声长叹。 “哥哥?”见他不做声,苍蓝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又冒犯你了。” “但我答应过你的,我与金龙乃是一体,你若想杀了他,我自是引颈受戮,不会有半分怨言。” 苍蓝又凑近一步,牵着方河的手指向自己心口,低语近乎蛊惑。 “你甚至不用动手,只要你开口,我便会自碎心脉。” “只要你想……” “——不。” 方河道,手上略微施力,将少年朝后推开。 他摇头,疲惫至极,语气亦是厌倦的。 “你为何要因我而死?” “可是……” 苍蓝怔然失语,未料方河竟是如此平静,预备的说辞全然无用,令他没由来生出惶恐。 “换一个条件如何,”方河淡声道,“我不要你死,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了。” “倘若我昔日予你有恩,那此生再不相见,便是如今我唯一想要的报答。” “苍蓝,”方河定定看他,语气毫无起伏,“便算是我求你,如何?” “哥哥?!”苍蓝眼瞳蓦然一缩,极浅的金色凝成细线,于竖瞳后不住闪烁。 “为什么……”少年声调剧颤,清亮的眼中忽然涌出大滴的泪珠。他抬手捂着眼,只余哽咽断续破碎。 “你可知,离开你的惩罚,甚至令我生不如死?” “从天宫到龙岛、从黑蛟至化龙,无数次我就要被金龙吞噬,只因想再见你一次……” 少年的小龙与成年的金龙实在天壤之别,方河静静注视苍蓝,忽然发觉自己并无半分触动。 恩情如何偿还,折辱又当如何清算,既是算不清的债,不如干脆抛却两忘。 时至今日,他再无心力去作计较,只想尽快寻个解脱。 “可是金龙所为,于我何尝又不是生不如死呢。” 方河轻声叹息,终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若无情蛊作祟,若无金龙同生——或许那样,他们才有同行长伴的契机。 可若非命途波折,他又怎会遇到小龙。 只道造化弄人,从不予他仁慈。 ---- 【第四十九章】 “他……我自会弥补他的过失……”苍蓝语调艰涩,自知金龙已铸下大错,然而更令他不安的是方河的态度,这般平静,近乎麻木,仿佛一切于他都是可有可无。 此刻他看着小龙啜泣凝噎,亦是面色不变,无动于衷。 苍蓝立时了然——此间并无原谅或是挽回的可能,方河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金龙放肆太过,即便方河不会杀他,也不会允许他再陪伴身边。 可是寻寻觅觅上穷碧落,难道只落得一个永世不见的下场? 他怎能甘心?! “方才还如此张狂,怎么眼下又换了人来卖乖?” 水波声响,燕野冷声嗤笑,缓步走来。 方河默不作声,只是皱眉。 “闭嘴,”苍蓝侧首回望,犹在泛红的眼睛满是冷厉,“你同‘他’一样该死。” 燕野面上嘲弄之色更甚:“笑话,既是一体同生,你又如何摘得干净。那条龙肆意妄为,焉知没有你的授意。” 他还待讥讽,余光却瞥见方河眼眸微闭,忽得身形一晃。 “……方河?” “哥哥?!” 天旋地转。 方河眼前骤然一黑,只觉得那两人的声音飘忽渺远,甚至不如方才的水滴声听着真切。 意识在下坠,灵力在溃散,再度睁开眼时,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他悬浮于漆黑虚空之中,周身飘逸着无数光点,那些光源于他的心口,正是流逝的生机。 ……这是哪里,生死狭间? 他随手抓了一把浮光,些微的暖意缓慢回淌,可他没有犹豫,转瞬扬手放开。 他已经不需要了。 - 惊鸿峰上,鸿雁俶然嗡鸣。 叶雪涯沉沉睁眼,面色苍白如庭外积雪。 他伸手招来鸿雁,宽大袍袖下数道血痕触目惊心,当日镜心城中所伤,竟无半分愈合的迹象。 剧痛犹在,但早已习以为常。鸿雁清脆出鞘,映出一双深黑眼眸。 ——铮。 便是在他手中,鸿雁仍是震颤不止,雪白剑身下红线交织游移,渗出一层浅薄血色。 叶雪涯立时滞住。 他的本命灵剑,并非以心血铸就。 能影响到鸿雁的,只有与它同源铸就的相思。 ——相思剑中,正有一滴因愧而生的心血。 相思剑,方河。 若非剑主生死一线,本命灵剑也不会以共鸣的方式来寻求救援。 ……方河,他又遇到了什么? 叶雪涯紧握剑身,眼神阴晦骇人。 - 几日之前,尘封多年的水镜忽然晃动,竟是北境明幽城送来讯息。 这讯息原本只能递给雪河君,然而雪河君为照看余朝已耗尽心力,不得不再度闭关调息。 他不在时,便是由叶雪涯代行职责。 叶雪涯拂开水镜,见到的是曾在莲池夜宴上打过照面的容潋。 容潋亦是意外,但转瞬想到定是雪河君境况不妙,便交予叶雪涯转达。 ——惊鸿峰弟子方河,正与两位邪修同行,将要去往北境荒漠寻找药师。 竟然是方河,他竟然去了明幽城。 叶雪涯心中震惊,面上未显,沉默半晌后,他问:“许城主有何打算?” 容潋摇头:“城主打算令他尽快出城——连同他那两位同伴一起。叶仙长,你可知那两人是何来历,方河说那是他的旧识,但你我皆知这不可能。” ——不错,自幼长在惊鸿峰的方河、此前从未离开过惊鸿峰的方河,哪里来的“旧识”。 联想到镜心城中曾见过一面的魔修,叶雪涯心中冷笑,那只会是他的“新欢”。 镜心城中尚只有一位,而今已有两人与他同行? 果真是放荡不堪。 然而虽是厌弃鄙薄,终究拦不住细密的刺痛如萌芽破土,叶雪涯定了定神,道:“说来惭愧,方河离开惊鸿峰已有些时日,晚辈并不知晓他结交了什么人。” “但若是他真的自甘堕落……”叶雪涯语调渐缓,话语就此中断。 容潋追问:“如何,他尚是惊鸿峰的弟子,许城主也不想让雪河君为难。” 雪河君……联想到近日余朝心魔发作不减反增,雪河君油尽灯枯之状越发明显,叶雪涯心道恐怕雪河君已无暇去解决方河的事情。 “在镜心城时,方河曾向我提过,他想要离开师门。” 容潋错愕,而叶雪涯继续道:“镜心城之乱后,他并未回到惊鸿峰,而是与外人同行。” “既是他自己的选择,惊鸿峰也不会强加干涉,只是他之所为,也与惊鸿峰全然无关了。” “若为正道,许城主自可放行;若入歧途……那也听由许城主处置。” “惊鸿峰与明幽城皆奉行公义,无论他最终境遇如何,惊鸿峰都不会对明幽城有丝毫怨言。” 容潋听罢苦笑:“你要将他的是非交由明幽城来裁夺?这也是雪河君的意思?” 这话隐含的意味极深,然而叶雪涯答得干脆利落。 他应了一声“是”,除此之外再无言语。 半晌后容潋长长叹息:“我会将你的意思转告给许城主……最后,恕我冒昧一句,雪河君近况如何?” 叶雪涯道:“承蒙关心,家师尚在闭关。” 容潋顿了顿,纵有万千疑问,终究也只是客套疏离地结束了通讯。 - 鸿雁犹在嗡鸣,红光闪烁不灭,血色交织,触目惊心。 本命灵剑不会虚瞒,如果方河真的行于歧途、此刻正是许星楼要处决他—— ……不! 叶雪涯低声痛呼,手臂上受仙骨压制的伤口骤然绽开,鲜血淋漓而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瞬脑海只余空白。 海上秘境中他抛下方河离开,于是方河相思碎裂,修为尽毁。 而今他让许星楼决断方河去留,于是连本命剑都被迫共鸣,传递剑主生死一线的讯号。 竟然是他促成了方河的两次“死亡”。 不——我怎么会—— 直至这一刻叶雪涯才领悟何谓惶恐,即将永远失去方河的恐惧远胜一切——仙骨之恨、飞升之困、师门之望、情爱之扰——若与方河的死相提并论,统统皆可抛诸身外。 他不与方河同风月,他选择与方河隔天涯,但唯独生死阴阳不可跨越。 明幽城……若是现在赶往明幽城—— -- 【第五十章】 铛! 鸿雁蓦然重如千钧,一时脱手坠地,而在血色与寒光之外,银白剑身上忽然映出一个模糊人影。 叶雪涯顷刻怔住。 他抬手召回鸿雁,而剑身红光骤闪,与此同时一道威严声音如针刺般闯入脑海—— “放肆!” 眼前景象突变,他看到方河在无止境地下坠,周身黑暗无穷无尽,如深渊凶兽将他吞噬,万千生机化作流溢光点,不断向上飘散。 ——那即是死相,方河确实就要死去。 可未待叶雪涯出手干涉,虚空黑暗中忽地凝出一道纯白人影,那人影开了口,伸出手,竟是化出实形、在这生死狭间中接住了方河! 飘散的生机汇为涓流,又被他引回方河体内,停顿数息后那人影当空一划,居然在这漆黑深渊中生生撕出一道耀目白光! 白光之外,便是生途。 若就此将方河带出深渊,那方河便彻底摆脱了死境。 可如此行径无异于逆天夺命——世间有谁能有这般能耐?! 白光越发刺目,人影渐模糊。即便叶雪涯再如何心急如焚,终究也只能看着那人抱着方河离开。 嗡—— 虚无幻象如水波荡开,彻底消散不见。 叶雪涯回神时,仍在惊鸿峰故居内。 但鸿雁已不再示警,剑上血色消隐退却,一瞬之间,屋内平平静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滴答。 唯有手臂伤口皮开rou绽,痛楚久久不消。 “……” 叶雪涯怔然坐下,一时耳边只余鸣声,越发烦乱的心绪无处宣泄,几近撑裂胸膛。 本命剑的共鸣不会有假,方河确有生死之虞,然而不知何方高人出手,强行将他从死境带走。 难道这也是他的两位“同伴”所为? 若他身边真有这等人物、若真有这样的人护着方河…… 叶雪涯忽地垂首,嘶哑发笑。 那笑声压得极低,似藏着狂意又掩着凄厉——他是在自嘲,无论方河境遇如何,都不是他所能干涉的了。 他们各行其道,终至殊途,早已无法挽回弥补。 可笑他时至今日才知晓,何谓追悔莫及。 - 云雾缥缈,山路逶迤绵长。 霞光就在身侧,脚下玉阶通透,遥遥可见远方楼宇鳞次栉比,悬浮于浩渺云烟中。 唳—— 有青色的大鸟尖啸飞过,尾羽斑斓炫目,洒落无尽星辉。 ……这是哪里,这就是死后之地? 方河茫然睁眼,只见云蒸霞蔚近在咫尺,而人间山川皆化虚影,隔着雾海与玉阶,凡世种种落在脚下,朦胧而不真切。 天穹不再需要仰望,尘世再无拘束,他已立足于重天高云之上。 灵力从未如此充盈——如同枯竭之河被潮水漫灌,从未有过的畅快令方河惊诧不已,他想要召出相思,却是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脚步声。 “一会儿见到雪河君,不可无礼,往后你便拜在仙君座下,随他修行。” “……” “你虽天生仙骨,但是资历太浅,帝君有意派人指引你……方河,你在听吗?” ——方河?! 方河竭力想动作,可是身躯全然不受控制,他的意识仿佛被封印至躯壳中,只能由另一“人”驱使动作—— “我在,”他听到“自己”开口,声线清脆稚嫩,“我会照办的。” 他看见“自己”仰头望向身边的人——那是位陌生的中年修士,正是满面不耐——“但我还是疑惑,为何帝君要特地召我入天宫,明明在暇明山上我也可自行修行……” “慎言!你身怀仙骨已蒙帝君青眼,如今帝君特地为你指了名师设了行宫,这是何其高的恩荣,你竟还不知好歹!” 方河抿了抿唇:“我只是疑惑,为何帝君偏偏选了我。” “还在糊涂!”中年修士怒声斥道,“你只需勤加修习、回报帝君大恩便是。带着这么多杂念,还敢揣测帝君用意,你如何对得起这身仙骨?!” “……”方河咬紧齿关,心知他永远得不到答案。 中年修士知他不满,又开始说教,方河自知反抗无用,干脆维持沉默,听着中年修士念叨一路。 - ……这是,天宫旧事? 联想到小龙从前的说辞,方河难以置信——难道他真有过一段天宫的经历? 无人能回答,他只能借一双旧日的眼睛,看着往事渐渐浮现。 天宫里的方河远非在惊鸿峰上那样谨小慎微,他能感受到那时的自己满心怀疑与不忿。并不算长的路途中,他与修士发生了数次争执——他并不喜欢这天道赐予的捷径,只想回到故乡暇明山。 可惜身不由己,纵使天生仙骨,到底年岁尚小,帝君随意派来一位使者,便能强行将他从暇明山带到九重天之上。 云雾聚复散。 玉阶尽头,是高耸封闭的院墙。 说话声又变得模糊,少年方河立在原地,听得中年修士在与旁人交谈。中年修士对方河声色俱厉,对旁人却是小心讨好,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后,修士大步走来,烦躁道:“你听好了,往前直走能看见一处水榭,到了水榭再往右便是惊鸿宫。我另有事务在身,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过去。” 未待方河回应,修士又加重语气,警告道:“别想乱跑,天宫中多得是你得罪不起的人。更何况这几日北海龙君又来造访,人事繁杂,你可别添乱子。” “……我知道的,这里不比暇明山。” 听方河语气软化,修士以为这一路说教终于起效,略松口气,匆忙奔向另一个方向。 修士背影渐远,方河立在原地,片刻后毫不犹豫地朝院墙之外跑去—— 他果然是要离开天宫。 云烟又聚,雾气深重,回廊悠长,而院墙高不可攀。 四下空无一人,方河奔跑在重重回廊间,身边景物起伏消逝,而后又再度出现在前方。 漫长的回廊永无尽头——自他决意朝修士所指的反方向离开后,这些走道仿佛发生了什么奇异的变化,他在其中奔走,如同陷于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少年方河终于力竭,背靠一株古树急促喘息,他到此时终于有些后怕,中年修士警告过他天宫中能人者众,这几日因贵客来访又加强了戒备。难道他这么快就触发了什么禁制?只因他想离开乱跑一气……就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了? ——啧!怎么可能?! 回忆里的方河忽然招出佩剑,剑光之快只余一道火红残影。那剑影骤然刺向一面墙壁,是想直接毁掉这诡异的回廊! 铛! 这意气用事的一击意外奏效,迷雾后的墙面俶然垮塌,层层烟障后隐约透出一座精巧庭院,院中正有两人,隔着一方圆桌对坐。 方河霎时愣住,未料近在咫尺的地方竟藏着一院两人,明明方才奔走许久,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空荡回响。 “谁在那里?” 有一人侧身回望,朝他走来。 无形的压迫顷刻如潮水灭顶,即便身处旁观的位置,方河也能感受到那时的自己恐惧到了极致——那朝他走来的人灵压气势何其强大,恐怕正是中年修士警告过他的得罪不起的人! 这样的人物想杀了他,或许无异于碾死蝼蚁。 “阁下、抱歉,在下无意闯入……” 记忆中的方河颤声开口,自知惹了大祸,可是雾后的人却忽然一顿,紧接着疑惑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 云雾骤散,来人面目终于清晰可见。 雪衣银发的仙者,眸色黑沉如极夜,正拧眉打量他。 刹那间,记忆内外的方河一并瞪大眼睛。 那是怎样的容貌——高天寒星、远山孤雪、泉中冷月——或许一切冷冽纯粹又遥不可及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形容他。 他是天道最完美的造物——在看到来者的刹那,方河心中唯余这一个念头。 “我、在下、在下只是一时迷路……” 方河踉跄倒退,只想逃跑,然而脚下却突兀生出几株藤蔓,将他死死缚在原地。 “神君,出什么事了?” 院中另一人也走了过来,谈笑声中,来人眸中金芒大盛,额边银蓝龙角挺立舒展——这竟是位成年的龙族! “无事,只是他……” “神君”眉头越蹙越深,他盯着方河,像在注视某个不合常理的物件,紧接着他神情陡变,俶然上前抓住方河,朝他身后怒道—— “放肆!” 咔啦。 如同镜面破碎,庭院、回廊、乃至那位即将靠近的龙族——一切景象皆如镜中虚影,定格于原处、瞬息间破裂! 无数碎片自虚空中下坠,显露其后的漆黑深渊——在这些镜面之后,赫然是之前无尽下坠的生死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