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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许谨等了半个小时行李后,从到达通道往外走,不到两分钟就从人群里发现了翘首以盼的杨佳文,他自然而然加快了速度,和杨佳文打了个招呼,步履不停,齐齐往机场的停车场走去。

    杨佳文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许谨,她听许谨问:“现在常襄的祖父母都安排好了?”

    “是的。两位老人家都安排好了。他们不愿住在舅甥俩的房子里,就暂时请他们住在事务所旁边的酒店里。”杨佳文略一迟疑,许谨即刻察觉了,微侧了头,眉心蹙起:“怎么?”

    “嗯,常老爷爷几个小时前,心脏不大舒服,现在在医院。”

    许谨的脚步顿了顿,重新迈步的时候才又沉声开口:“那他们现状怎么样?还能作为小常家长出面吗?”

    “老太太可以,这也是她的意愿。”杨佳文低声回答。

    “身体状况呢?你安排医生做了检查吗?若到时候对方难缠,老太太也撑不住就麻烦了,这事要是闹出人命来,谁也别想轻易罢休。”许谨眉头未展。

    杨佳文忙道:“已经做过检查了,老太太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医生也说,毕竟年龄大了,如果可能的话,就尽量别让她受太大刺激为好。”

    许谨苦笑:“这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事。”

    杨佳文是开着自己的小轿车来接许谨,车上并无他人,等开出停车场后,杨佳文再问许谨:“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岳先生他……”

    “有变化?”许谨的声音第一次不再平稳如山,微微荡起一丝情绪。

    “不,不是。”杨佳文连忙否认,“没什么变化。”

    “那就不去了,时间上来不及。”许谨抬腕看表,“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我又不是医生,看了也没用。”

    杨佳文没再说话,按照原先约定好的计划,开到了事务所。

    许谨刚把自己的行李安置妥当,到盥洗室洗了把脸,秘书就来报告,来客已经到了,杨律师将他们引到了接待室,请他赶紧过去。

    应了一声后,许谨仔细地把脸擦干净,整理了下因为长途飞行而有些凌乱的衣冠,便向接待室走去,还未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男子扯着嗓子的嚎叫:“我只要你们还我女儿!”

    许谨皱了皱眉,推开门,一眼看见犹如斗鸡状的中年男子,冷冷地道:“罗先生,要寻回未成年人,你最好的选择是报警,需要我替你打电话吗?”

    男子愣了一愣,目光落到杨佳文身上,杨佳文起身介绍,同时将许谨迎到自己刚才的位置。

    许谨先向端坐在男子旁边的中年女子略略点头,招呼道:“罗乐乐母亲王女士?你好。”

    那女子此时才起身,瞥了眼丈夫,向许谨伸出手:“是的,许律师。我想杨律师已经和你说过,我们正是不打算报警,才会到这里来协商解决的办法。我爱人是不大礼貌,但毕竟是出于对女儿的担心,希望你们,还有常奶奶可以谅解。”

    接待室内一直坐在杨佳文同侧、一言不发的老太太听到这番话,在原位上欠了欠身,态度平静地道:“都是为了孩子,什么都好商量,是不?”

    许谨正要接口,打个圆场把话题绕回正轨,不道那罗父又像点燃的爆竹一样炸开,他吼出了一声谁也没听清的两字,然后指着老太太痛骂,同时越过茶几和许谨,气势汹汹地似乎要对老人动手。

    然而他没有能成功到达老太太身边,许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两手用力一甩,罗父踉踉跄跄着后退 ,重新跌坐在沙发上,惊讶地圆瞪双目看着许谨。

    许谨示意杨佳文和罗母坐下,他也在茶几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安坐,向着罗父淡淡地道:“这是第二次警告了,罗先生。如果你再不愿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么我想我们没必要继续承担这中间人的职责,麻烦两边长辈请高明吧。”

    罗父还想说什么,罗母转向他,神情严肃中带了些许厌恶,语气铿锵:“你够了!你再闹,不但什么都得不到,乐乐也不会回来!”

    她顿了顿,面露破釜沉舟的气魄,当着室内所有人的面,低声道,“我也不怕丢面子,我告诉你,你要想再生一个,找别人去,我就乐乐一个,她比什么都重要。”

    罗父大窘,悻悻地站起来,对妻子骂了一句:“好,你女儿,没我份!你做主!”

    说罢他也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向门口,拉门走了出去。

    此人一离场,几乎所有人都暗中松了口气,罗乐乐母亲深吸了口气,挤出了笑容,对许谨道:“许律师,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回女儿。只要乐乐回来,警察那边,我们会去撤案,求你们把我女儿还给我吧。”

    许谨瞥了眼杨佳文,她会意,即刻开口,从表情到声音,依然是她那甜甜柔柔的作派:“乐乐mama,我们跟你一样,不希望那两个孩子出什么事,只是小常,常襄他也是没和家里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我们猜测,这两孩子怕是商量好了的。”

    “商量好了……”罗母喃喃地重复。

    “是的。”许谨适时开口,他依然平静,“王女士,在常襄离开当天的前一个晚上,抚养他长大的舅舅因为事故受了重伤,他都没有再出现。结合罗乐乐给你留下的信息,他们应该是一道离开。我们这边认为,事情闹大对两个孩子都不好,你觉得呢?”

    罗母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明白许谨话里的意思,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那,那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也不知道乐乐在哪里?”

    老太太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要知道啊,他爷爷也不会急得送医院了。那孩子连他舅舅受伤都没出现,恐怕啊,已经出了城,就是不晓得去了哪啊。”

    这个消息显然大出罗母的意料,她怔愣当场,失神了许久才慌张地问:“那,那,那这该上哪里去找啊!”

    无需许谨指示,杨佳文已经自动地坐到了罗母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肩头以示安慰,而许谨则继续冷静地道:“王女士,以我对常襄的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么背离理智的事情来。他一定是为了满足罗乐乐的某些要求,才——”

    他话未说完,罗母猛然僵直了身躯,不可置信中透着愤懑:“你的意思是我女儿是主谋?”

    许谨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事又不是违法犯罪,没有谁主谋谁协从。只是我认为,要找到他俩,你得好好回忆一下,或者寻找罗乐乐有没有提起过她想去哪里这方面的事情。”

    他见罗母脸上有缓和之意,不依不饶,淡淡地再添了一句,“当然,你不相信我们的话,还是可以选择报警,继续给常襄安上拐卖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只不过到那时,王女士,我敢保证罗乐乐、你们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你……你什么意思?”罗母倒抽一口冷气。

    “许律师是危言耸听,”杨佳文忙出言安慰,“现在我们正该拧成一股劲,把孩子们平安找到才是呀。”

    第四十一章、

    对方母亲显然不愿报警,表示愿意尽力配合,许谨让杨佳文与她同至家中,找找看有没有女孩留下的讯息,尤其是电脑和手机——

    女孩没有带手机,但常襄应该是带了,许谨尝试了几次,始终是关机。

    临走前杨佳文偷偷问许谨:“你怎么确定对方一定不会报警?”

    “你不也看出来了?那家的父亲想要钱,我们鱼死网破的态度摆出来,报警了他一分钱拿不到。至于那位母亲嘛,她的确是关心女儿,但估计她丈夫要颠倒是非拿女儿的事情咬人的时候,她没有反对。你不妨多试探试探,尽量让她吐露实情,记得录音。”

    “我知道。”杨佳文会意,迟疑着再问,“那两孩子……会出事吗?”

    许谨笑了笑:“小常在,不会的,他有时候比他舅舅都成熟。”

    听许谨提及岳燃,杨佳文不再接话,转身和罗母一道离开。

    许谨送她们到楼下,也不耽搁,开了自己的车,带上常老太太,一起往医院赶。

    路上那此前一直沉默寡言的常老太太说话了,许谨原以为她会向自己抱怨无事生非,但老太太开口问的,却是常襄和罗乐乐的事,她的确有抱怨,只是内容为岳燃怎么不早把这事告诉他们。

    “他说你们身体不好,不想你们担心。”许谨轻描淡写地为岳燃辩护。

    常老太太叹了口气,大概是想到仍在医院的常老先生,没有反驳,只是摇了摇头,喃喃地道:“小襄可不能再有事了啊!对了,他舅舅是怎么回事,许律师你知道吗?怎么好端端的,碰到这样的事?”

    许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在这时候向常老太太忏悔,事情的罪魁祸首,原本是他?

    幸好常老太太的问题更多只是感慨成分,没再追问下去。

    常老先生和岳燃进了不同的地方——杨佳文在征求过二老同意后,将老先生安排在新开的私立医院,贵是贵了不少,但好在安静、还有专业的护理人员随时照顾;而岳燃,事发突然,直接送进了出事地最近的公立医院,暂时还移动不了。

    许谨先把老太太送去和常老先生会合,并且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她,然后再驱车赶往岳燃的医院。

    车到半途,遇上红灯,他踩下刹车,只觉头顶处一阵刺痛,眼前也有些恍惚。

    他猛地拍了拍头疼处,深吸口气,正好红灯转绿。

    赶到医院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许谨已经知道病房号,问明方向,不愿排队等那人满为患的电梯,直接从防火楼梯小跑着上了五楼。

    这家老牌的医院去年刚刚重新装修过,将每个病房刷了一遍,病床也换过,奈何空间仍然是一般大小,只有最里面有五六个炙手可热的单人病房,许谨托了家中大哥的关系,总算在不换医院的情况下,给岳燃争取到一个好些的环境。

    病房门半掩着,许谨从空隙处往里张望,才推门进去,病房内并无他人,只有岳燃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苍白的脸上几乎毫无血色。

    许谨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岳燃身边,握住岳燃缠着输液管的手,默默地凝视着那张白得异常的脸,他曾经见过这张俊逸的脸上各种不同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淡漠疏远,到稍微熟悉之后的矜持,偶然投过来的欣赏,误会他与常襄的关系时,不加掩饰的震惊与愤怒,岳燃大概自己不清楚,当时他眼中,明明还带着被背叛的伤痛。

    就凭这一点,许谨断定岳燃对自己怀有的好感,足够推动两人走到最后一步。

    他没有赌错。

    也因此,他还能有幸见到岳燃目迷五色时,这张脸上的痴迷与陶醉,以及两人短暂分别之际,流露出的柔情与留恋,然而,现在这张脸却因为他的缘故,他的疏忽,呈现出如今前所未有的虚弱。

    许谨不觉凑近岳燃,在他唇边轻轻一吻,抬起头来时,发现岳燃已经清醒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对不起。”许谨将岳燃的手握到嘴边,低声地道。

    岳燃用力地朝许谨笑了笑,他费劲的模样令许谨心疼不已,“我都知道了,对不起,岳燃,对不起……”

    而岳燃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只是举起另一边的手,放在许谨的手上,两人四手相握,对视许久,许谨再一次靠了前去,贴上岳燃干涸惨白的唇。

    一吻结束,岳燃终于能说话了,他的嗓子仿佛被刀片刮过,声音异常生涩嘶哑:“许谨,你的眼光那么糟,怎么会选择我的?”

    这个问题令许谨有些啼笑皆非,却同时也放下心来,他抚着岳燃的脸颊,轻声道:“遇到你,才脱胎换骨的。”

    岳燃扬起了嘴角,他说话依然艰难,许谨却能听得出他蕴于其间的温柔:“许谨,这不是你的错。你警告过我的,是我没听。我确实……不是那人的对手,他卑鄙又阴狠。”

    他说话间,也用力地把许谨的手往自己掌心收,“但我不会和你分手,不会。”

    岳燃倏然间的目光灼灼和语出铿锵令许谨感到异样,他若有所悟地转头,赫然见门口站着一位脸色铁青的男子,那人看来年过六旬,两手抱胸,一副开口就能爆粗的模样,他再回看岳燃,岳燃平静地回视着他。

    许谨顿时明白过来,站起身,向那男人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是岳叔叔吗?您好,我是岳燃的朋友。”

    岳定邦僵着脸,盯着许谨伸出来的手,半晌之后,勉强维持礼仪,握了不到一秒钟便撤回,同时生硬地回道:“岳燃的朋友,我知道了。你跟岳燃先聊,一会出来下,我有话和你说。”

    他说完,也不等许谨答腔,依然以两手抱胸的姿势,离开了病房,出了门后,将房门紧紧地关上。

    “岳燃,你……”许谨有些意外岳燃的大胆,但岳燃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抢先问道:“许谨,小襄呢?”

    许谨怔了一怔,他来时路上便决心对岳燃暂时隐瞒常襄的事,然而当直面岳燃的疑问,他却发现要在岳燃面前信口开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迟疑了几秒,在岳燃愈发凝重的目光中,他决定实话实说:“小常,在你出事的当晚,和那位名叫罗乐乐的女孩离家出走了。他给你留了张纸条,叫你不要担心他,他会尽快处理好回家。”

    他紧紧地看着岳燃,只见岳燃本来就煞白的脸色更是不见一点生气,挣扎着要起身的岳燃不由地向许谨伸手:“那,那怎么行?我,许谨,你帮我出院,我得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