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继承权
他们从宅邸的正门出来，艾里斯似乎打算顺道散步，跟他们走回後花园。 「根据这个国家的宪法规定，旧贵族代代继承下来的领地与权利义务，是由一个家族的长子作为继承人来延续。」艾里斯说道，「所以并没有所谓的放弃继承权，这就连一个家族的掌权者、父亲与土地持有人，都不能擅自违背国家法律。」 李维试着理解这段话背後的涵义，因为从仆人们的态度听起来，原本似乎以为会是由欧文来继承这一切。 艾里斯好心地提供了解答，「如果要更换继承人，必须要我丧命。」 李维霎时顿住了脚步，站在冷风萧瑟的绿意小径上，看着男人平静的眼神与他们身後的大宅邸，今年冬季头一次感到寒风刺骨。 「我的父母以为国家效劳的名义，让我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上战场，还特意让我被派去最为险峻的战区，加入可能会有去无回的几个特殊部队。」艾里斯笑了一下，「可惜我撑过了一场场战况危急的战役，後来到战争後期，就被调到了十三区。老实说，我那时都怀疑他们要在军营里插人暗杀我了。」 站在平民的角度，可能会以为十三区的魔法武器失控是意想不到的惨剧，可是在当时国家拥有情报的当局者们眼里，都相当清楚强大的技术同时伴随的危险性，在那个地方工作的人们都对於可能会有的风险心里有数。 李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还是无法理解，「为什麽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担心家族会蒙上耻辱。家族的继承人喜好男色，会在上流阶级的圈子里带来源源不绝的流言蜚语，其他名门不会让宝贝千金嫁给这种男人，会在婚姻市场里大大减少联姻的筹码。」艾里斯摇摇头说道，「所以在我十一、二岁，显露出这种倾向时，他们就把希望放到欧文身上。」 欧文害羞腼腆，可是头脑和艾里斯比起来并不逊色，天资聪颖，很小就在各方面展现出不错的天赋，非常讨母亲的欢心。而那种温和畏怯的性格，也让父亲和家族长辈们认为更好控制。 「很不幸地，十三区机率很低的可怕事故发生了，我却依然还是没有死成。」艾里斯的口吻云淡风轻，彷佛不是在讲父母意图谋杀自己的过往，他以听不出情绪的语调淡淡说道，「反而是安安全全待在温暖舒适的家里，早已经开始偷偷接受继承人教育的欧文，突然染上瘟疫，在战争结束的前一年病逝了。」 这瞬间打乱了家族的安排，原本艾里斯待的单位，很有可能会在战後遭到肃清，可是国内的名门大家族不能失去所有的男嗣，所以尽管艾里斯当时的状况不是很好，军队和他的家族都花了很大的心力和资源，协助他的康复。 李维意外地回过头，他之前听到欧文过世时，反射性地以为是因为战火，没想到欧文根本没有上战场。 「我的父母谎称他有肺炎，请医生开了假诊断，让他逃兵役。」艾里斯讽刺地笑笑，「没有想到真的让预言成真了。」 李维一时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不确定是否要吐出慰问之意。 尽管无法得知艾里斯之前所说的跟弟弟不亲是否属实，要不是欧文过世，也许他的父母不会回心转意。 艾里斯的故事说到一个结尾，没有告诉李维，他的父母始终怀疑是他在寄回来的信件和物品里夹带了感染源，才让欧文染上外地的传染病。 从他的父母後来大方给予的权限和资源，艾里斯知道从理智上，家族里的大人们从好几年前早就发现他才是适合做继承人的那个孩子，可是情感上，他们怀疑他是杀害宝贝儿子的怪物──同时间，他们自己也曾经试图要杀害艾里斯，不认为艾里斯会真的不计前嫌，因此永远无法对艾里斯怀有与对欧文同等的爱意与信任。 「总之，因为欧文不幸过世，我拿回了本来就会落在我身上的继承权和义务。」艾里斯平静地说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张放弃过，当然，国家的法律也让我本来就没有放弃的权利，这和朱利安完全无关。」 李维思考半晌，「可是，是因为朱利安，让他们发现了你的倾向？」 闻言，艾里斯笑了出来，他喜欢李维远比表情上显露出来得更为在意。 「不是，我最早睡过的对象是家里的仆人，根本不是朱利安。」艾里斯摇头大笑，「我承认我有过几段付出心意的感情，也有过一些比较开放的关系，而朱利安是在这之中比较体面又门当户对的对象，在青春期和中学时代，我们是彼此能曝光的对象里最好的选择。」 艾里斯大方承认曾和朱利安有交往关系，却不是仆人间谣传的那种青涩纯情的初恋。 「现在想起来，可能根本无关欧文，只是我青春期时搞出的那些风流韵事，让我的父亲想埋了我。」艾里斯若有所思地说道，事过境迁，他能用比较客观的想法去回想当年的情况。 「不论是什麽理由，他们都不该那麽做。」李维说道。 艾里斯微笑，他认为和李维说这段过往不会让他感到不快，事实也证明如此，他忍不住在没什麽人的散步小径上拉住李维，俯低身子说道，「我坦然交代了感情关系和悲惨的家庭故事，能不能获得一点奖励？」 李维回望着他，抬起手回勾住他的脖子，在艾里斯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这个举动有点出乎艾里斯的预期。 触感很陌生。从李维的眼神里映出的思绪思考着，同时又贴上艾里斯的唇瓣。 艾里斯在黑发青年再度退开之前，环住他的腰，教他怎麽和人类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