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情人

    庄园上上下下弥漫着严阵以待的氛围，上午时女管家来到後花园找老园丁谈话，讨论布置花艺装饰的需求。

    那位朱利安少爷似乎会在这里短居一段时间，可能整个冬天的社交期都会待在这里，而几天後的周末，一些他和艾里斯中学念书时的朋友们也会来到庄园，度过几天假期。

    「你最好不要放那只狗在外面随意跑动。」女管家叮嘱李维，「这些绅士最喜欢的休闲娱乐是狩猎，到了周末会安排骑马打猎的活动，要是让他们误会我们的庄园领地内有野狼出没，可能会有绅士擅自代劳。」

    李维点了点头，女管家看起来仍不太满意，蹙眉盯着那只跟在李维身旁的狗，似乎还想说点什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客人在的期间，我们不会进屋上楼。」李维说道。

    女管家神色和缓了一点，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去帮忙搬东西吧。」看他们谈话告一段落，老园丁吩咐道，「听说朱利安少爷想要在花园里喝茶，你去仓库把户外用的桌椅搬出来。」

    艾里斯的午茶邀约显然失信了，他和那位朱利安少爷骑马外出郊游，根本就不在宅邸里。

    仆人们都非常忙碌，有的人连午餐都没有吃，忙着打理客房，准备招待客人的宴会。据说朱利安少爷要来拜访是临时起意，事前都没有人接到通知。

    「你们有看到那头美丽的头发吗？我第一次见到那麽美的颜色，真是高贵！」

    「有传闻朱利安少爷的家族流有精灵的血统，才会有那样的美貌。」

    「那双眼睛也好迷人，看看他对主人说话的样子，笑起来简直就像画一样。」

    忙碌的仆人们嘴巴也没有停下，从楼梯、走道与地下室各个角落，宅邸上下都在讨论主人的访客，和李维一样初次见到朱利安的年轻仆人们都非常兴奋，为了貌美的客人神魂颠倒。

    李维远离那种纷乱的氛围，休息时间回自己的宿舍，却撞见肯恩和另一个男仆从他的房间走出来。

    「你们在这做什麽？」在走廊上打照会时，李维顿时变了脸色。

    「冷静点。」看到李维的眼神，两名男仆都是一愣，肯恩慌忙举起双手，「是主人要我们送东西来。」

    「什麽？」李维仍盯着他们。

    「就放在你床边的桌子，你自己去看吧。」肯恩耸耸肩，因为李维的态度充满防卫，似乎也有点受到冒犯。

    李维没说话，绕过两名男仆当面把门打开，桌子上排列着成排绿色背脊的书籍，是他们昨天曾经驻足浏览过的推理全集。

    「天知道主人送你这种东西做什麽，你看起来也不像有这种兴趣。」肯恩在一旁莫名其妙地说道。

    ──这大概是个讯息。艾里斯不希望他们在朱利安来访时使用图书室，刚才女管家不好擅自搬出的禁令，确实符合少爷本人的想法。

    「帮我跟他说声谢谢。」李维淡淡说道，又转头对两位男仆点头致意，「也谢谢你们扛过来，很重吧。」

    那套书本每一集都份量十足，就算是男人来扛这一段路也不会太轻松。

    两个成年男仆面面相觑，原本看起来也不太高兴的神情松动，肯恩盯着他，面露怪异的神情。

    「还有什麽事？」李维厌烦了这些人总是用这种奇怪的表情注视他。

    「今天来访的那位少爷，是主人的儿时玩伴。」肯恩以一种好心提醒似的语气说道。

    李维凝视着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肯恩看他似乎没有接收到讯息，索性说得更为直白。

    「他们的关系不单纯，虽然没有在台面上公开，可是整个首都社交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是艾里斯少爷的初恋，以前主人差点因为那个男人放弃继承权。」肯恩的脸上浮现同情，「原本艾里斯少爷不招待外人，也为了他破例筹备聚会。他们可能旧情复燃了。」

    走廊上陷入寂静。另一个男仆面露紧张，肯恩表情看似冷静，也不太自在地绷着身子。

    李维没什麽表情地端详肯恩半晌，才开口问道，「为什麽跟我说这个？」

    肯恩眨了眨眼，似乎没料到李维会是这种无动於衷的反应，转头和伙伴交换了个困惑的眼神。

    「咳、对你没有影响的话，当然很好。」最後，肯恩表情尴尬地说道，和另一个男仆匆匆忙忙离开。

    因为庄园里的人手不足，李维整理完後花园後，还被派去帮忙男仆们搬室内的重物，做了一天的体力活。

    深夜，李维还没有就寝，坐在地板上，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里面翻找东西。

    「你得把这个戴上。」李维翻出一个上头有着尖刺铆钉的牛皮项圈，递到趴在床上看杂志的纳特面前。

    纳特冷冷地回望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嫌弃。

    「我知道这很蠢，可是你听到巴尔克女士说的了。」李维说道，摸了摸牛皮项圈上突起的尖刺，「戴着防止野狼撕咬的项圈，能让你一眼看起来就像一只狗。」

    房间里一片安静。

    李维自己顿了一下，难得显得有些困窘不安，向来情绪淡薄的绿眼睛里浮现慌张，他俯身趴靠在床沿比白色狼犬更低的位置，仰头看着纳特。

    「你知道我的意思。」李维乾乾地补充道，「我担心你又被当作野狼狙击。」

    纳特的嘴边微微扬起，身後的尾巴晃了起来。

    牠依旧认为那个项圈品味差劲，戴起来又很不舒服，可是看到李维笨拙地表达关怀，还是让牠感到愉悦。

    看出纳特没有被冒犯，李维的表情也放松了一点，抬手摸了摸纳特颈边的毛皮，亲吻牠的耳朵，轻声商量道，「只要白天在外面时戴就好。」

    纳特懒懒地趴着，享受着李维的抚摸，却一动也不动，没有半点回应。

    李维知道这是还没答应的意思，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直盯着他。

    黑发青年陷入苦恼，思考片刻，正要伸手褪去衣物时，赫然察觉到外头的走廊上有动静。

    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进这栋楼。

    纳特的视线也转向门外的方向，眼底透着一丝少见的恼火。

    叩、叩。

    没过多久，隐匿气息的访客来到门外，门板上传来节制有礼的敲门声。

    「什麽人？」李维沉声问道。

    门外温和好听的嗓音，给了他意料之外的答案，「是我，艾里斯。」

    李维愣怔了下，起身前去应门，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确实是庄园的主人。艾里斯一头金发还带着点水气，比平时更为柔软，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精油香气，一身衣着轻便，仅着衬衫和舒适的长裤，在外头披了件保暖的大外套。

    李维从未听说男主人会造访佣人的休息区域，布兹才告诉过他，主人家不会踏足仆人宿舍与地下室。

    「你有什麽事？」李维僵硬地问道。

    艾里斯眨了眨眼，举起手里提着的篮子和水壶，「我们昨天不是约好了，要喝茶的吗？」

    李维沉默片刻，「……已经快要午夜了。」

    「所以我准备了安神的花草茶，喝完能睡得更好。」艾里斯笑咪咪地说道，朝前踏了一步，「能让我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