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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九

    拍卖会竞价环节一结束,白杉城就请人将他方才标下的画作都带进了休息室。

    他并没有停留太多目光在画作的内容上,而是一一将画从裱框上拆下来,用堪比工匠的熟练手法,用雷射光扫瞄出画布後用来判断真伪及版权的浮水印,每一幅都确认没有问题。

    邱成鸢就站在一旁看着白杉城动作,休息室就只有他们二人,很明显是白杉城希望接下来的对话是在相对私密的空间下进行。

    果然在他检查完浮水印後,就将所有的画布翻到了背面,当着邱成鸢的面,将画布从用来固定的软枕上整张撕了下来。

    而後就随性得就将画扔在了一旁,彷佛买椟还珠似的,他不疾不徐得捡起原本目的是用来固定画的软枕,忽然朝邱成鸢伸出一只手,道:「手边没有信刀,想借邱大人的一用。」

    邱成鸢琢磨不出对方搞的什麽名堂,但还是从西装夹层取下了信刀,递给了白杉城,後者直接扯出了锐利的刀锋,将软枕割出了一条长长的裂口,里头意外的蕴藏着一个有容量的空间,能够供人匿藏东西。

    白杉城将他标下的所有画作都如法炮制,把每个能够藏东西的软枕切了开来,虽然大部分都是空的,但就在最後,居然真的给他翻出了一件藏在软枕内的东西——

    是一枚塑胶硬币。

    「调查局已经持续关注这种特殊的交易模式一段时间了。」白杉城陈述道:「邦联内的艺术品转卖,戒备非常严谨,防盗防伪装置各个都做得滴水不漏,却在这个地方留下给人做手脚的空间。」

    白杉城接续道:「自从前几年国际虚拟货币崩盘溃散後,许多灰色地带的交易,就转往最原始的以物易物的型态,而这种物品货币就变得五花八门,这其中也包含毒品的流通跟交易。」

    白杉城翻出那枚塑胶硬币,捏在指尖,展示在了邱成鸢的眼前,道:「无庸置疑的是,能运用贵族圈的竞拍会来做为交易场所,这种交易模式早就已经在上流贵族圈流通,有了这枚信物,就表示交易者能够凭藉此在某处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可供电子追踪的纪录。」

    邱成鸢沉声道:「这物品货币,岂不是连违禁金属都能够量化作为筹码。」

    白杉城首肯,显然对安情局的情资也有了解,邱成鸢随即决断道:「找时间开个会吧,錂金属交易居然已经泛滥到我们眼皮子底下,必须查到底。」

    邱成鸢话交代完,起身欲离席,白杉城却将他拦了下来:「这种物品货币所交易的内容,可不仅限於货品,很有可能藉此方式用来传递讯息,那些不能够留下通讯纪录,就是运用这种方式来规避监听与追踪。」

    白杉城态度坚定得直言道:「除了毒品交易以外,我严正而强烈得的怀疑,极端保皇组织长期以来接受金援,以及传递讯息,皆是倚靠这种形式的交易场所以及手段,并且由贵族阶层人士进行主导,以谋取私人利益,图利那些特定非法欲暴力取得权力的极端主义者。」

    邱成鸢见他态度十分强硬,不禁反问道:「你有证据?」

    白杉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微微一笑,谦逊道:「证据不会自己乖乖跑到我们的手里,有邱大人斡旋协调安情局与调查局合作办案,定能事半功倍。」

    邱成鸢没有等到窦铮回来休息室,就直接离席,白杉城礼貌性的将他送出门口,并未跟着离开。

    此时他的心腹下属跟到了他的身边,正欲说什麽,白杉城却暂时制止了他。

    他看着邱成鸢离开的方向,脸上浑然没有了笑意,没有谦逊,没有任何美德,只有粉饰後的暴戾,道:「只要能够掌握到这些资金的主人,曾经与四十人名单上的人员有过交集,又与制造恐怖攻击的极端分子有直接关联的证据,无论他们是什麽身分,一个都别想逃,以现今邦联律法,最高即是叛国罪论处。」

    穆承雨虽然专程去探望九狼,却才待不了两天,就被九狼劝了回去,他知道赤九狼的身体并无大碍,却很明显得因为心事重重而愁眉不展。

    穆承雨也明白,现在不论自己说了什麽,都无法替九狼分担他的情绪,反过来还要九狼担心自己离开燕京太久,会惹得邱大人不高兴,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什麽滋味。

    回到燕京後,穆承雨一直心不在焉得坐在书房里发呆,直到邱大人回来了,站在书房门口望着他轻轻叩门,穆承雨才回过神来,起身顺势被拉进了邱大人的怀抱里。

    「吃过晚饭没有,嗯?」邱成鸢仔细瞅着穆承雨白皙无瑕的脸蛋,动作温柔的叫人看不出心中的思量。

    穆承雨丝毫不觉有异,摇着头,又轻轻靠上了男人的胸膛,低声道:「没有,不想吃东西。」

    「那怎麽行,至少喝点鸡汤,别觉得草药味苦,我陪着你喝。」说完,二话不说就将穆承雨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就将承雨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抱下了楼。

    总归没人瞧见,穆承雨也不挣扎了,乖乖得搂住了男人的脖颈,等坐上了餐桌,管家端出了一锅瓷瓮,一打开来热气蒸腾,只不过颜色居然黑糊糊的,一看就放了不少药草进去。

    「我先尝尝,帮你吹凉了再喝。」邱成鸢拾起白瓷调羹,浅浅勾了一层汤药,放在唇边将热烟吹散了,才递到承雨的嘴边。

    即便看上去就不是让人有胃口的食物,但此时的氛围根本不容许他拒绝邱成鸢的温情,穆承雨眼巴巴得看着男人从容而寡淡的表情,既温柔又充满威仪,整个人都像是魔怔了似的,张口就含住了那口黑糊糊的汤药。

    「!」

    果不其然是苦的,但穆承雨讶异的是,这个味道居然不陌生,!

    感觉……以前小时候有吃过,他舔着嘴唇上的药渣,愣愣得问道:「这是什麽味道,好熟悉。」

    邱成鸢平淡得答道:「菇鸟草,并不算是太昂贵的药材,只不过偏方比较罕见,味道挺特别的,难怪你会一直记得。」

    穆承雨立刻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药材的名字,谢谢您,邱大人……嗯、怎麽我喝了苦苦的药,还要跟您道谢。」

    邱成鸢伸手抹平了承雨唇角上的水痕,充满磁性的嗓音悠悠道:「菇鸟草盛产在蜿国,据说野生的动物都是会在冬季之前吃这种药草补身,是很天然又很温和的药材。」

    穆承雨听到产自蜿国,眉眼一直都弯弯的,就捧着个小碗,小猫一样慢慢得喝,只听见邱成鸢接续道:「也因此很适合有身孕的人服用,既能够温暖身体,又不会活血,你要是喜欢,拿来泡澡也不是不可以。」

    「嗯……」穆承雨眼神暗了暗,笑容也收拢了回来,略带着战战兢兢的口吻道:「那我得多用一些,谢谢您。」

    这些琐碎的细节,情绪变化,邱成鸢或许平时都有留意到,但并不会放在心上,然而此时此刻,竟觉得无比刺眼。

    虽然说透过他咬穿在承雨後颈的肌肤上,能够令小雨体内短暂停留住自己的信息素,但说到底,他们还是没有完成实事上的完整标记,他甚至没有办法完完全全掌握穆承雨的情绪。

    「小雨,听凝哥说,你最近的胃口比以前好很多了,也比较有精神,你要是不觉得累,就带着凝哥到附近转一转,让彩莹陪着也好,或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我陪你一起去嗯?」

    穆承雨摇摇头:「您陪着我一起就行,不用特别去什麽地方。」

    「之前不是看你没事的时候,会坐在窗边藉着采光画画,怎麽最近比较少看到你画画了?」

    穆承雨不明白邱成鸢为什麽突然提起了画画的事情。

    画画本来一直都是他闲暇时调剂身心的小兴趣,放假养病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涂一涂,以前也没见邱成鸢多问过,一时之间也捉摸不来邱大人的意思。

    他暗自惴惴,却不露声色得温言答道:「那也不算是什麽正经兴趣,想到了才会拿出来画一画,确实很久没画了,都有些手生了。」

    「听彩莹说,你有一幅画了好几年都还没完成的作品,是画了些什麽,我有荣幸能够一睹风采吗?」

    穆承雨听到此言,不仅心中警铃大作,他惟一留着迟迟没能完成的画,一直被他牢牢得锁在书房里。

    这书房当然指的不是邱大人的官邸,而是在他从茶城搬回本国之後,九狼就在旭城买了一栋房子,而那幅特别的画,一直是交由九狼保管的。

    邱大人是不可能会知道有这麽一件事情,倒是彩莹,很有可能是在茶城的时候听说的,虽然说起来就是一幅画,也没画完也没署名,但穆承雨还是不太愿意邱大人追究这件事。

    「才没有呢,您也知道我画画都是随便涂鸭的,看的什麽就画什麽。」穆承雨道:「您若是想看我的画,我就画一幅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邱成鸢眼波流转间,藉着承雨的话说下去:「那你看我这副模样如何,能不能跟你邀一幅画?」

    「您?」穆承雨吃了一惊,话都说的有些结巴:「我、我怎麽可能画得出来,我……不太会画人的,就一些花花草草还看得出来……」

    「又不是在考核,怎麽能让你紧张成这样?」邱成鸢叹了一口气,眼神也冷淡了几分,却看到穆承雨满脸茫然,一手还下意识捂在小腹之前,心口又莫名软化了下来,不忍再逼迫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穆承雨枕在邱成鸢的手臂上,虽然邱大人的举止还是像平常一样体贴,但很明显沉默了许多,穆承雨并不晓得为何他忽然就转变了态度,或许是晚上关於画的话题。

    虽然这样的转变并不足以让穆成雨感到惊慌,他也不是被标记过的Omega,不会因为Alpha的冷落而变得敏感多疑,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无奈跟疲惫,实在是捉摸不定这些Alpha们的心思,说变就变,比天气还难预测。

    一片沉寂之下,穆承雨忽然小小声得独自道:「我并不喜欢画人,因为……画人太伤心了,因为想念及思念才去画人,越画只是越伤心而以……您就在我身边,我不需要画您。」

    邱成鸢并没有回应,而是将承雨抱紧在自己怀里,保护着他的腹部,保护着他们宁静又平凡的未来。

    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特别短暂。

    前些日子,赤九狼难得一次在穆承雨面前展露情绪,并不是无中生有。

    穆承雨只知道九狼的公司经营有成,在白杉城的人脉助力之下,已经上了市,然而,赤九狼却在白杉城经手过他的公司之後,就鲜少跟穆承雨提起公司的近况。

    穆承雨还是从邱彩莹口中才得知了赤九狼被推荐进入了邦联运协,也难怪他的工作压力会如此大。

    穆承雨想着九狼大学的时候是念工程的,後来为了跟他同校,考进了他的学校修了一个商学院硕士,他的体育能力非常优秀,不只在游泳跟滑雪都有杰出的表现,只不过他并没有想要成为运动员,也对经商没有任何兴趣,对於未来职业的规划,除了专业对口的工程师之外,九狼甚至想过从军从警,能有规律的上班时间,好规划闲暇时间能跟穆承雨在一起。

    兜兜转转十年过去,赤九狼竟然成为了上市公司的CEO,以一个平民Beta之姿,成功跻升上层社会,不只公司赚钱,他还迎来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跳级进入了以贵族为核心的商政圈体系。

    从此,他就有了体面的身分,他的交往对象范围,也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贵族Omega千金。

    然而这些世俗的成功与荣耀,都与九狼的本心背道而驰。

    相较於他低调得进入运协,赤九狼最近做了一件沸沸扬扬的事情——他公开在公众媒体刊登了一篇单身宣言。

    其宣言内容表示:自己不接受任何形式跟条件的追求,同样的,他也不会因为拒绝了谁,而跟另外其它人结婚。

    虽然内容主要在宣示自己的单身主义,也并没有明确指出他拒绝的追求者是谁,但知情的人都晓得,他拒绝的是鹿洋公子——即便鹿洋的伯父才将赤九狼引荐进入运协担任委员。

    然而这件事情的热度还没降下来,又发生另一件骇人听闻的消息。

    鹿洋因为求爱被拒而自残了。